谭老爷子脸色微沉。
    “哪件事儿?”他抿了口茶,淡淡的问。
    谭德银起身掀了帘子向外面瞧了瞧。
    见四下无人,他才重新坐下,低声道,“爹,您忘了吗?就是放贷的事儿。
    开Chun了,无论是做生意的,还是种田的,都是急需用钱的时候。
    这时候利钱高,又有保证,几年下来,起码能挣百来亩良田。”
    提到银子,谭老爷子表情一肃,“容我再考虑。”
    而后他就起身,掀了帘子出去。
    不想与谭德银再说这事。
    谭德银牙咬了咬,老顽固!
    他拉了凳子,坐到床边,带了笑意对赵氏道,“娘,您有空就劝劝爹。那些银子放在身上又不会下仔儿。
    要是放在钱庄放贷,那利钱可是了不得的。
    一百两一年下来,少说也能挣个五六十两,事实上定不止这些。
    娘,您算算,这要是放个两三年,不就几百两。”
    赵氏听了不免有些动心。
    但谭老爷子不同意,她也不敢轻易应了。
    “那钱庄可靠吗?”赵氏问道。
    “娘,我做事您还不放心嘛,要是不可靠,我能和爹说。
    红雷说县太爷的银子都放在那儿,每年靠利钱养活一大家子还有盈余呢。
    不过,这事,您可千万别说出去啊,不然,县太爷知道了会不高兴,红雷的差事就没了。”谭德银刻意压了嗓子说道。
    赵氏当然知道县太爷的身份,立马点头,“放心,县太爷的事我哪儿敢随意说的。
    你也和红雷打声招呼,别在背后与其他人说县太爷的事儿,得份差事不容易的。”
    对王红雷这个大孙女婿,赵氏还是满意的。
    “娘您放心,红雷是个精明的,这话只是对我说说,外人哪儿会说。
    唉,其实这样做,也是为老五和桂花做打算。
    老五将来要是中举做官,没有银子去四下打点,哪儿成。
    桂花年纪也不小了,替她多备些嫁妆总是不错的吧。
    还有娘您的身子不太好,该多买些人参回来补补,可这都得要银子啊。
    娘,反正理就是个理,您和爹商量着办吧,这事要不是有红雷的面子在那儿,人家才不会理我们呢。”谭德银说道。
    诸多的好处,让赵氏不禁怦然心动。
    是啊,银子放在家里不会下仔,但放在钱庄放贷,却比下仔来钱还要快。
    “嗯,我知道了,晚上和你爹说。”赵氏笑着点头应了。
    谭德银这才满意的笑了。
    母子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谭德银出去吃饭。
    赵氏看着手腕上的手镯,又笑了一回。
    想了想,还是将它给取了下来,下了床,放在隐秘的小柜子里收了起来。
    她想留着给谭桂花做嫁妆。
    吃过早饭,谭德宝挑着货郎担子准备出门。
    谭老爷子并不赞成他做货郎,赵氏想让他跟着她弟弟后面学木匠。
    但他执意如此。
    谭老爷子只得作罢,但赵氏私底下骂了多少回。
    幸好这货郎生意还不错,每天都能挣个百来文,堵了赵氏的嘴。
    “四叔,这是您的干粮和水。”七朵微笑着上前,给谭德宝送上一些点心和一壶水。
    两块点心是沈楠给的,其他的是家里去年冬天做的炒米糖。
    而水虽然是凉的,但却是七朵空间的泉水。
    就算是冷了喝,也不会让身体不适。
    “嗳,乖七朵,身子刚好,在家多歇着啊。”谭德宝嘴角咧了咧,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沉声说道。
    七朵笑着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其实她有些同情这位四叔。
    像他这年纪的男人,几乎都娶妻生子,而他还孑然一身。
    七朵去找谭德金,看他有没有办法去掉螺蛳的尾巴。
    不确定这个时代有没有老虎钳之类的工具。
    若能去掉尾巴,就做麻辣,若不能,那就挑出螺肉来各种花样炒。
    螺蛳已被七朵用灵泉水养了起来,水中背着赵氏滴了几滴菜籽油,让螺蛳吐出体内的脏污。
    谭德金与徐氏正看着那盆螺蛳拧眉。
    这东西人能吃吗?
    见七朵进来,徐氏就温声问道,“朵,你这是听谁说螺蛳能吃的?”
    若做了出来不能吃,赵氏定会痛骂七朵。
    她不能看着七朵受委屈,自然得问清楚。
    七朵撅了下软唇,眨巴着黑眸,有些怯怯的看着谭德金和徐氏俩人,轻声说道,“爹娘,我要是说了,你们可别骂我。”?
    “傻丫头,说吧,娘不会骂你。”徐氏温柔的抚着七朵的黑发。
    谭德金也点头,“是啊,爹不会骂你。”
    七朵轻颔,“自从我不会说话后,常坐在那儿发呆,只要一发呆,脑中就忽然蹦出好些子做菜的法子,有很多都是咱们没吃过的东西。
    以前我不会说话嘛,也不敢动手去试试真假,怕你们替我担心。
    爹,娘,你们说我这是不是病啊?”
    她面上现出十分委屈害怕的表情来,黑如墨的眸子里起了雾气。
    本想说是郑婉如家的仆妇李嫂所教。
    可细致想想,容易穿帮。
    还是扯远点儿吧。
    谭德银以前在家人面前,可没少说过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儿。
    说得活灵活现,无人怀疑。
    家里有个神棍二叔,还真为撒谎提供了便利。
    果然,七朵之言虽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可徐氏夫妇并不疑她说谎。
    徐氏顿时恍然,想着定是有神灵庇佑,特意教七朵这些本事来了。
    “朵,这不是病,别担心啊。你是个有福分的孩子,一定会健健康康的。”徐氏反过来安慰着七朵。
    七朵面色缓和下来,柔声说道,“娘,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其实吧,我并不是好吃,非要吃这螺蛳的。
    爷Nai不一直嫌咱们不能像二叔一样挣钱嘛,我就想着试试以前的那些做菜法子,若能成功的话,兴许能为家里挣些钱呢。
    若能挣着钱,爷Nai定会高兴,他们就不会再讨厌我们,就不会再想着送我走啦。”
    七朵的话戳中父母的软肋。
    俩人均垂了头叹气。
    唉,娘不喜欢我们,哪儿全是钱的问题啊!
    这种话,谭德金夫妇只是在心里想想,从来没和子女们说过只言片语。
    “朵,你方才说挣钱,怎么挣?”谭德金率先抬头问道。
    身为家中的长子,他自然想为谭家出力做贡献。
    七朵知道他已心动,就说道,“爹,娘,我是这样想着,先做一点儿螺蛳,让家里人尝尝,看好不好吃。
    要是大家都觉着好吃的话,咱们就可以做了拿去镇上和县里卖。”
    “嗯,朵这主意倒也可行。
    只是这螺蛳大家都没吃过,会有人买吗?”谭德金担忧的说道。
    徐氏却眸子亮了亮,道,“那些有钱人家,就喜欢吃些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儿。
    我想着,要是这螺蛳真的味道好,肯定会有人买的。”
    她说得十分自信,仿佛以前在有钱人家生活过似的。
    七朵有些讶异徐氏这样快就认同了自己的观念。
    可谭德金并不讶异,徐氏的话,让他打消了顾虑。
    “明秀,朵,咱们先悄悄的少做一点儿。
    要是好吃,再去和爷Nai说,要是不好吃,就算了。”谭德金建议。
    这个建议七朵和徐氏都赞同。
    七朵轻吐一口气,这算是良好的开端么?
    至于去螺蛳尾巴的问题,也轻松解决了,谭家就有类似老虎钳子一样的工具。
    只不过,螺蛳需要养两三天吐泥,暂时不能吃。
    七朵又去给赵氏熬药。
    只不过,这次去送药时,赵氏又痛得佝成一团,死活不愿意再喝药。
    “滚,死丫头,你给我滚。都怨你这扫把星,不然我哪儿会遭这些罪哟。”赵氏苍白着脸,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七朵骂道。
    七朵皱眉,真想将药碗狠狠的向地上一掼,然后甩袖子走人。
    只可惜,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谁让自己的身份如此。
    “娘,您先将药喝了再骂我吧,不然哪儿有力气。”七朵软声劝着。
    谭老爷子也劝道,“快将药喝了,这药我看着有些用处,你昨夜不是睡得很踏实嘛。”
    赵氏沉默了下。
    谭老爷子轻叹一口气,亲自接过七朵手中的碗,扶了赵氏坐起来,将药给喂了下去。
    七朵照例拿出一块桂花糕,递向赵氏,“NaiNai,甜嘴。”
    赵氏眼皮耷拉了一下,有些不情不愿的接过桂花糕,摆摆手,“你出去吧,看着你烦。”
    七朵也不计较,对着谭老爷子微微笑了下,拿着碗出去。
    “七朵这孩子,自从会说话后,我瞧着挺懂事的,你往后就别再骂她。”谭老爷子说道。
    赵氏嘴角向一旁扯了扯,“哼,要不是有她克着,这哪儿会生这怪病。”
    “先吃药再说吧。”谭老爷子法置可否。
    赵氏的痛劲过去,感觉力气恢复了,挣扎着要下床。
    “这是要去哪儿?”谭老爷子不解的问。
    “今儿割了块腊肉给徐氏,我得去瞧瞧,看她可带着那几个赔钱货在偷吃。”赵氏掀了被子下床。
    谭老爷子眉毛一拧,“回床上歇着去,别尽想那些有的没的,老大媳妇不是那样人儿。
    那几个孩子要是嘴重,这糕点还能留着给你,真是的。”
    语气有些不悦。
    这本是一句实话,可听在赵氏耳中,十分刺耳。
    “死老头子,你这说得什么是废话,她们不是嘴重的,难道老太婆我嘴重,我贪吃。
    你说我嫁给你几十年,几时一个人吃了独食,你倒给我说清楚啊,啊!
    我这还没死呢,你这老东西就帮着小辈来骂我。”赵氏板着脸骂。
    谭老爷子气得胡子直颤,“不可理喻!”
    丢下这句话后,他甩了袖子离开,不再理会她。
    赵氏憋着一肚子火,硬撑着跑去厨房。
    刚出大门,就闻到了腊肉的香味,令人馋涎欲滴。
    七朵她们见到忽然出现的赵氏,都愣了愣。
    瞬间功夫,她们都明白赵氏来厨房的目的。
    徐氏眸底滑过一丝黯然。
    赵氏耷拉着眼皮,向放菜的案几上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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