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咳咳……我好……咳咳……难…哇……”六郎一边剧烈的咳,一边轻声说道。
    声音软弱无力,喘息都似十分困难。
    双眼无神。
    话未说完,嘴大张,又吐了!
    只是吐不出东西来。
    干呕!
    呕个不停。
    “娘……难受……累……”六郎有气无力,眼睛似在闭上。
    “六郎,六郎,你可别吓娘啊!”徐氏搂着六郎终于是哭了出来。
    “六郎,忍忍,马上要到了。”七朵看着六郎的模样,心跳莫名加快,眼泪也夺眶而出。
    有不好的预感!
    “快停车。”郑婉如忙掀了帘子喊车夫。
    车子一停,她立马为六郎诊脉。
    脉息紊乱。
    郑婉如心惊。
    看着她的脸色,七朵暗叫不好。
    谭德金看着六郎痛苦的小脸,双唇抖动,眼里有泪花。
    可面对这一切,他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甚至到了此刻,连给儿子看病的钱都未筹到。
    他不是男人,不配为人夫,不配为人父。
    且就算他如此隐忍,让妻儿受了委屈,可在父母亲的眼中,他同样不是一个好儿子。
    如今的他,是两面不是人,一无是处。
    终是忍不住,他跳下马车。
    一人蹲在路旁,掩面而泣。
    ‘得得’马蹄声响,有马车迎面行来。
    道路不宽敞,谭德金正好挡了道。
    “爹,别担心,六郎会没事儿的,咱们走吧。”七朵上前拉了拉他的胳膊,闷闷道。
    谭德金隐忍的哭声低了下去,悄悄擦了眼泪,站了起来。
    迎面而来的马车驶近,并未急着走,反而停下来。
    身穿蓝色短袄的车夫从座儿上跳下来,客气的问谭德金,“我家公子问,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多谢大叔,弟弟身体不好,路有些颠簸,歇一下。”七朵客气的应着。
    正在说话间,车帘忽然掀开,徐氏抱着六郎慌忙下来。
    一下车,六郎又干呕起来。
    像是有东西堵在嗓子那儿,却吐不出来。
    车夫看了眼六郎,没有说话,而是快步回去。
    他隔着车帘,对着里面低声说着什么。
    七朵没到看他,而是跑去看六郎。
    谭德金已经抱了六郎,“六郎,告诉爹,你哪儿难受,爹给你揉揉。”
    “这!”六郎虚弱的指指胸口的位置。
    眼眼里白色多黑色少。
    郑婉如面色又凝重了起来,抿唇道,“咱们还是快些到镇上去,幸好快到了。”
    “嗯。”谭德金点头,抱了六郎就要上车。
    一滴泪落在六郎的脸上,有些凉。
    “等等,能否让我看眼这位小兄弟。”忽然温润声音传来,一道白色的人影映入众人眼帘。
    面色温润如玉,五官精细。
    约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洁净的白色丝袍,墨发用一根白玉簪高高束起。
    身后还有一位年岁相当的小厮。
    “公子是?”郑婉如出声问。
    此时大家都心焦,也没人有心思去赞一声美少年。
    “在下姓温,略通医术。”温修宜向郑婉如客气的自我介绍。
    身后的小厮却道,“我们家公子听这位小少爷咳得很急,病情应该不轻,慈悲心一起,就想给小少爷瞧瞧。
    你们可知道,我们家公子医术十分……”
    “白术,住口!”温修宜打断小厮的吹捧。
    就算说得是事实,他也不想人尽皆知。
    正在说话的当口,徐氏惊叫,“六郎,六郎,快醒醒!”
    七朵忙跑近,六郎竟然晕了过去,面色青紫,似气喘不上来。
    “六郎!”谭德金、郑婉如、七朵三人都跟着大声唤。
    温修宜快步上前走近六郎,对谭德金吩咐,“将他头向下。”。
    谭德金此时也来不及多想,按他所说的将六郎头向下。
    温修宜伸出白皙的手掌,揉搓着六郎的后背。
    “要不要用人工呼吸?”七朵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对医术她一窍不通。
    只知道人晕过去时,可用此法。
    “人工呼吸??温修宜似不明白这几字的意思,抽空看了眼七朵。
    “就是渡气给他。”七朵解释着。
    温修宜拧眉,“他喉间有异物。”
    忽然他掌下力道大了些,六郎紧咳几声又吐了。
    此次吐出一堆黏液出来。
    “娘。”六郎低唤了一声。
    在场所有人揪着的心终于松了些。
    温修宜这才伸出修长的两指捏住六郎的脉博,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见他诊脉,所有人又都住了声。
    四周十分安静。
    “镇咳丸。”温修宜扬声。
    虽未指明对谁说,但小厮白术已经跑向马车。
    很快他拿了一个白瓷瓶过来。
    从里面倒了一粒褐色的药丸。
    温修宜轻轻一捏六郎的小嘴,将药丸给他喂了下去。
    动作十分快。
    “好了!”温修宜拍拍手。
    “温公子,六郎的病情怎么样?”郑婉如问道。
    本还对他有怀疑,但方才露得这一手,疑心消失。
    温修宜接过白术递过来的帕子,净过手后说道,“这位小兄弟患得乃是哮喘之症,此病应是自幼就有,一年四季均发作,犹以季节交替之时为重。
    幼时若能对症服药,加上日常好好调养,依小兄弟的年纪,病症该轻些才是。
    可小兄弟如今病情十分严重,应是药不对症,或药未按疗程服用,加上营养不良,体质极弱导致。
    方才给他服下的是镇咳丸,能暂时抑制咳喘。
    而后按我开得方子去抓药用药,再好好调养身体,不出三年,小兄弟定能痊愈。”
    只字不提六郎方才的凶险。
    要不是出手及时,这小子一条命休矣!
    谭德金夫妇对温修宜十分佩服。
    因他对六郎病情病因的描述,完全正确。
    六郎这些年看病,从来没有吃完大夫所说的疗程。
    只要病情一抑制住,药就停了。
    至于吃滋补的食物调养身体,更没有。
    他们俩人不懂医术,对这些也没有太在意,想着可能是胎里带的病,难治!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没钱。
    现在温修宜说能让六郎的病断根,谭德金夫妇喜极而泣。
    “恩公,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方才要不是您,六郎恐怕已经……恩公,请受我们一拜!”夫妇俩人抱着六郎就要磕头。
    “不可!医者救人本应该!”温修宜忙阻止。
    郑婉如轻颔首。
    好个温雅的医者!
    这药还真灵,吃下去不到一刻钟,六郎的咳嗽竟然渐渐止了,唇面的颜色也渐渐恢复正常。
    而这期间,温修宜已经写好了药方。
    药分外敷和内服两种。
    “外敷之药暂时不急,等到入伏之日,你们去枫林堂,那儿有配好的丸药,会有大夫贴敷。
    内服之药,你们去药铺抓吧,连吃十剂,切不可停药。”温修宜叮嘱。
    “多谢恩公,这是诊费,请您收下。”徐氏递上一只金耳环。
    不过面色有些尴尬。
    身上没有现银,只能如此。
    七朵讶然的看向徐氏。
    之前在谭家她对谭德金说有办法,原是这样!
    另一只看来是准备当了抓药。
    唉,可怜的家!
    谭德金羞愧得不敢看徐氏。
    温修宜看着耳环也惊了下,摆摆手,“诊费免了吧,路遇也是一种缘份。
    白术,走!”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而郑婉如瞬间明白了七朵一家的难处。
    “温公子,能得你出手诊治,乃是六郎之福。
    只是他们一家本不是富裕之家,这一两银子,小小心意,还请莫嫌少。”郑婉如从袖笼里掏出一两银子,递向白术。
    她想着金耳环可能人家不好意思收。
    一两的诊费也是极高的费用了!
    温修宜没点头,白术也不敢收,只得冲郑婉如摆手。
    “多谢恩公!不知恩公家住何处,这份大恩往后一定要厚报!”谭德金和徐氏还是抱着六郎跪下了。
    这是他们唯一能表达感激的心情。
    温修宜并不答话。
    只是忽然回头问七朵,“不知姑娘方才所说的人工呼吸是何意思?”
    “啊!”七朵正在看六郎,听到他问话,怔了下回神,忙摇头,“没什么意思,只是急了胡说。”
    温修宜黑眸微动,未多问。
    优雅上了马车。
    白术放下车帘,车夫扬鞭,马车行远。
    “爹,娘,起来吧。”七朵去扶徐氏。
    徐氏和谭德金俩人起来。
    看着六郎有了人色的脸,终于长吐一口气。
    “沈夫人,您见多识广,不知可认识温恩公是谁家的公子?”徐氏问道。
    郑婉如摇头,“这位温公子,看相貌谈吐举止,还有衣着,应该生于非富既贵人家。
    听他口音,不是本地人,极有可能是来省亲或有他事。
    六郎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能遇上他。”
    现在想想方才那一幕,还真是险。
    七朵同样后怕,要不是温公子及时出手,六郎定会出大事儿。
    几人重新坐上马车,去镇上药铺抓药。
    虽然郑婉如一再阻止,但徐氏的耳环还是进了当铺。
    是徐氏执意要当的。
    她知道,现在不当,过些日子还是要当。
    不然,哪儿来钱还郑婉如。
    赵氏是何种性格,她太了解。
    心中泛苦。
    谭德金抱着六郎,一路沉默不语。
    他比徐氏还要难过,堂堂五尺男人,却要靠妻子当嫁妆来给儿看病。
    丢人!
    七朵拎着药,挽着徐氏胳膊,一家人踏进谭家大院。
    “德金,给我进来!”当他们经过上房时,赵氏出现在堂屋门口,正盯着他们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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