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面的声音,众人坐不住了,全都跑出去看。
    只见谭德金用脚狠狠踹开谭德银家的门,冲进屋子,很快里面传来了砸东西的动静。
    谭德银气得踹了杨氏一脚,骂,“孬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少说一句会死啊。”
    他忙拉了三郎往回跑。
    谭老爷子咬牙,带了二郎四郎谭德财,向东厢跑去。
    几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谭德金劝住。
    但谭德银家的主屋被砸得乱七八糟,桌子凳子没一张能站得稳,杯盏全部砸碎,谭德银最爱的那张躺椅的木条断裂,倒在地上,再也无法摇动。
    “谭……大伯,你这是做什么啊?你将我家砸成这样,得赔钱!”杨氏看着眼前的场景,冲谭德金哭喊着。
    谭德金瞪眼,“赔钱?告诉你杨氏,下次你要是再敢算计我孩子们,我砸得就不是东西了。”
    杨氏不依,还想上来纠缠。
    谭德银一咬牙,一巴掌打在杨氏脸上,怒骂,“杨华凤,你给我闭嘴,你脑子里装了什么东西,怎么做那样糊涂的事。还不给大哥大嫂赔礼!”
    先被徐氏打了脸,现又被谭德银打,杨氏双颊已被打肿。
    杨氏眸子冒火看向谭德银。
    谭德银的举动让谭德金与徐氏十分意外,将他家砸成这样,还以为他会纠缠呢。
    谭德银打完杨氏后,又走到谭德金面前,满面愧色道,“大哥,都怨我,教妻无方,惹出这糟心事来儿,让你和大嫂受委屈了。
    大哥,你东西也砸了,要是觉着还不解气,可以继续砸,或者打我来出气,都成。只要你和大嫂能将那口恶气出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大哥,是兄弟你对不住你啊。”
    说到最后,他已泪流满面。
    真有演戏天分。
    七朵暗叹。
    他这样一服软,谭德金倒也不好意思再继续为难。
    杨氏拿了凳子,准备去砸谭德银,可一对上他别有深意的眼神,立马垂了头。
    “大哥大嫂,对不住了,我当时也是护三桃心切,才犯了浑,对不住啊。”杨氏往谭德金夫妇面前一跪,哭着赔罪。
    徐氏长叹一口气,摇头,“杨氏,咱们都是做娘的人,你的女儿你心疼,我的女儿我也心疼。幸好现在大家都相安无事,要是七朵真有什么不测,我定会与你拼命。下次,望你做事有点良心,为你儿女积点儿德。”
    说完,她转身,牵了七朵走。
    上次说七朵八字不好冲赵氏和六郎,要将七朵送走,她和谭德金没有如此愤怒,是因为将七朵送给人家当女儿一样抚养。
    可这次不同,杨氏是直白的让恶少将七朵抢回去做玩物,只要是人,只要是为人父母,此时再不怒,那就是畜生都不如。
    畜生尚且知道护犊呢!
    赵氏拦住徐氏母女,看七朵冷冷斜眼,说,“七朵,那银票呢。”
    谭老爷子摆手,“回堂屋再说,都挤在院子里,让外人瞧见了还不知出了什么事。”
    大家都向堂屋走去。
    徐氏低语,“朵,将银票给了她吧。”
    “娘,我自有主意。”七朵调皮的眨眨眼睛。
    赵老太婆,你想要银票,姑娘我偏偏不如你的意。
    徐氏温和笑了笑,侧脸看六桔,“桔,你回去看下霞,方才她一人走了,可能被你二娘的话伤了心,唉!”
    “这就去。”六桔忙点头。
    七朵咬牙,“二娘太缺德,会有报应的。”
    徐氏握了握她的手,轻叹。
    霞这些年可是受了很多委屈,是娘对不起你!
    徐氏眼睛有些涩。
    进了堂屋,大家坐下。
    这次不用赵氏开口,谭老爷子主动说,“七朵,你三哥四哥受了伤,那银票是人家赔得药费,拿来给我,得领他们看伤去。”
    七朵从袖笼里掏出银票,扬了扬,“爷爷,银票在这,不过,我觉着银票不该用在给三哥四哥瞧伤上。”
    “那该用在哪儿?”谭老爷子好奇的问。
    七朵正色,“爷爷,要是没有沈伯母,三哥四哥会伤得更重,而三桃姐应该已被抢走。三桃姐被抢走,是怎样的后果,我们都十分清楚。
    我们谭家蒙此大恩,怎能不去重谢沈伯母,知恩图报,这是最简单的为人之本吧。爷爷,您说我说得可有道理。”
    谭老爷子脸色顿时有些尴尬,他真没想到去感谢郑婉如。
    就算谢,更不可能用五十两银子。
    赵氏一听,更像是剜了她肉一样。
    “七朵,你说得这是什么道理,就算沈夫人救了三桃,也用不着五十两银去做谢礼。”赵氏反驳。
    “是呀,太多了些。”谭德银附合一句。
    七朵回,“NaiNai,二叔,难道三桃姐一条命还不值五十两银子。我认为,只要三桃姐平安无事,不要说花五十两去谢恩,若条件许可,就算花百两千两,那也是该。
    救了三桃姐,不但保全了她,同样也保全了我们谭家的名声。这些,可都是万金难买。”
    谭德银沉默,他不否认七朵所说。
    的确,要是没有郑婉如,三桃就会落入狼口,这事一旦传出去,自己就会名声扫地,无脸做人,这银子应该花。
    再说,就算不去谢恩,落入娘的手中,自己分文得不到。
    况其他人可以不去谢恩,自己必须要去当面道谢,否则自己成了忘恩负义。当面去向郑婉如道谢,巴结一下,总不会有错。
    谭德银心思急转间有了主意。
    可赵氏依然不愿意,骂七朵,“七朵,你这死丫头,一张嘴倒厉害,说得头头是道,其实狗屁不通。”
    “娘,七朵不是嘴厉害,她说得是人人皆知的道理。0难道娘您认为咱们谭家的名声一文不值?”徐氏接话,冷冷的嘲讽。
    忍了十几年,换来无尽的欺辱,既如此,何必再忍!
    她的刚气被七朵一点点激活。
    谭德银立马说道,“娘,咱们是该向沈夫人表示谢意。不然,人家会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我们谭家人不懂事儿。”
    “二叔,您这话又错了,咱们不去向沈伯母道谢,她定不会说半个不字,求三桃姐,是伯母心善而为,并不是为了当我们谭家一声谢。
    而我们只是做一件最正常最本能的事,任何有良知的人,受了别人的恩,就该去报,很简单。”七朵立马为郑婉如正名。
    郑婉如并不喜欢谭家其他人,这点七朵十分清楚。
    谭老爷子牙一咬,拍了下桌子,说道,“七朵说得对,受了别人的恩,就该去报。沈夫人这个人情,我们得还。
    七朵,吃过午饭,你拿着银票,和你爹、二叔一起去镇上,买些礼品,给沈夫人那儿送过去。对了,到时,我也去一趟。”
    “是,爷爷。”七朵严肃的应了。
    心里笑开了花。
    赵老太婆,银票飞喽!
    赵氏果然急眼,“老头子,你将银票都拿去买礼品,那三郎四郎的伤怎么办,还有锅也被打破了,这都得花钱吧。”
    这个问题,七朵替谭老爷子回答,“NaiNai,三哥四哥是为了救三桃姐才受得伤,这药费理应由二叔出,或者从今儿卖螺蛳的钱中出。”
    “呸,螺蛳只卖了三百文,连本钱都不够,哪儿还有给他们瞧伤。”赵氏怒。
    七朵看向杨氏,眉毛扬了扬。
    唇角翘起,杨氏,你又要倒霉了!别怪我,谁让你今儿惹了我不高兴呢。
    七朵心中偷偷乐。
    她眨巴了几下大眼睛,看向赵氏的眼神分外无辜,“NaiNai,螺蛳明明卖了五百多文钱,足够了吧。”
    “七朵,你又胡说!”杨氏喊。
    “杨华凤!”赵氏咬牙。
    她们俩人声音几乎同时起。
    “老二媳妇,到底卖了多少钱?”赵氏怒视杨氏。
    “三百文啊。”杨氏咽口水。
    赵氏眼神飘向七朵,“七朵,你说得五百多文是怎么得来的?”
    “NaiNai,卖螺蛳时,我一直都在旁边看着数啊。今儿差不多有一百斤螺蛳,一斤卖五文嘛,不就五百多文。”七朵嘟嘴应。
    赵氏今日也是大意了,临走前没称螺蛳的重量。
    但谭德金却有掂重量的本事,螺蛳是他拎上牛车的,七朵当时回家换衣服,随口问了句,没想到现在倒派上了用场。
    “七朵,你又在那儿说假话害我。”杨氏气得差点儿吐血。
    今儿真是倒霉透顶了。
    谭德银暗地里差点儿将一口牙给咬碎。
    赵氏却不管杨氏,说道,“三郎四郎的伤,还有那口打烂的锅,钱都由德银你们出。三桃五杏偷懒不干活,行为不检,惹出祸事,丢了我们谭家的脸,罚一个月不许出院子门。
    还有杨氏,教女无方,又想加害七朵,还想私藏银子,可恶至极,接下来一个月的家务活,你们母女三个去做。”
    听说一个月不许出门,五杏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但三桃却没什么反应,神情恍惚。
    吴氏十分高兴,能歇一个月不用做饭,太好了。
    杨氏忍气吞声问,“三桃五杏不许出门,那去地里摘菜什么的怎么办?”
    “你腿断啦,你不能去干啊。”赵氏黑着脸骂。
    杨氏闭了嘴。
    六桔看完二霞后回来,站在一旁幽幽道,“爹娘,朵受了这样大委屈,差点儿被吓死,二娘难道不该赔些东西嘛。”
    杨氏和谭德银要吐血,家里东西都被砸完了,现在竟然还来要赔偿。
    赵氏却点头,“没错,杨氏,你是得好好安抚下七朵。”
    “是。”杨氏无奈的应了。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但余波却未平息。
    三桃和五杏回家后,被谭德银狠狠打了,并禁了足。
    杨氏当了一根银簪,为三郎和四郎俩人简单治了伤,买了口新锅。又将三桃最喜欢的银镯子送给七朵做补偿,三桃气哭了。
    同时家里的东西被谭德金砸坏了不少,损失也不小。
    真是偷鸡不吃反蚀把米。
    杨氏看着乱糟糟的一切,十分后悔不该答应三桃去镇上,否则哪儿有这些事。
    其实杨氏想错了,她千不该万不该将七朵推出去,从她伸手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现在的结局。
    谭德银关上门骂杨氏,“你真是脑子里装了屎,明明晓得我们要求他们,你还在这时候捅出乱子。我倒想问问你,那些话,你让我怎么说得出口。
    就算说了,他们肯定不同意,到嘴的鸭子又飞了。孬货!”
    杨氏不满的反击,“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我还不为救三桃,又不是为了我自个儿。你倒下得去手,脸都差点儿打破了。”
    “老大今儿就是打死了你,我也无话说,知道吧。要不是我出手打了你,后来又说了那些话,老大肯定还不会饶你。真是蠢货,连一个小丫头都不如,有什么用。先不说这个,那件事怎么办?”谭德银一通教训。
    杨氏双颊肿起,眼睛只剩一条细缝,看起来十分可笑,她皱着眉头想了好久好久,忽然眼睛用力睁了睁。
    “德银,我想到一个好主意,保准比之前那样直接说好得多。”杨氏语气很得意。
    “说来听听。”谭德银忙应。
    夫妻两嘴对耳朵,如此这番仔细说了很久,不时争一两句,再后终于达成共识。
    “这主意是妙,我现在就去,你将家里收拾收拾。”谭德银满意的笑着应了。
    推开门,背着双手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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