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一个时辰之前,对于刘明遇强攻小凌河城以及官道上的十二座联营,皇太极一点都不担心,可问题是,皇太极把原本部署在小凌河十二联营的火炮全部调到了大凌河城下。
    别看小凌河距离大凌河只有十几里路,对于骑兵而言,全速奔驰一刻钟左右就能赶到,哪怕是步兵,轻装跑步前进也只需要半个时辰。可对于重达千斤,或数千斤重的红夷大炮来说,那就要命了。
    这也就是刘明遇明明知道红夷大炮的威力比佛郎机火炮要大,但是因为佛郎机火炮更轻,所以刘明遇一直没有装备红夷大炮。现如今尴尬的问题是,这些火炮,既没有调到大凌河,也没有部署在小凌河。
    “佟养性!”
    “奴才在!”
    “本汗王不论你用什么办法,哪怕是抬,半个时辰之内,你也要把大炮给我抬到大凌河城,否则本汗王剥了你的皮!”
    佟养性跪在地上道:“奴才领命!”
    随着小凌河方向传来密集的炮声,傻子也知道大明的援军来了,这不用将领们吩咐,明军将士爆发了求生的意志,与建奴血战,在用战车围成的大圆圈里,数以千计的士兵用战刀,用长矛,用长枪大斧,用打空了子弹的火枪殊死厮杀着,这方寸之地刀光似雪,利箭如雨,新血如花,尸体层层叠叠,惨烈之极。
    建奴步兵好几次突入车阵,又被明军砍了出去,虽然张春所部的军阵越缩越小,然而此时的明军大阵就像一颗铁核桃,怎么啃都啃不动。
    别说莽古尔泰心疼,现在皇太极也心疼了。他发现用建奴步兵硬冲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又调来了一千四百余锡伯飞骑。这些轻装飞骑士策马绕着车阵狂奔,一支支利箭离弦飞出,带着惊人的精准落入车阵之中,撕裂明军单薄的衣衫,穿透瘦弱的身躯,招来凄厉的惨叫和咒骂声。
    一千四百飞骑绕营飞驰,箭若联珠,明军中者辄倒,这个本来就够单薄了的大阵被一层层的削弱。愤怒的明军用蹶张弩和火枪奋力还击,本来依靠车阵,用强弩和火枪是可以对抗飞骑的,可惜的是明军此时还能用的火枪和强弩实在太少了,他们的还击没能奏效,锡伯飞骑损失极少,而举着火枪和强弩还击的明军士兵一个接一个面门中箭,惨叫着倒下,那本来就稀疏的火力几乎被彻底窒息了。
    锡伯飞骑朝明军大阵里倾泄了近万支利箭,在确定明军再也没有什么远程攻击武器可以开火还击之后,这些轻装飞骑士撤了下去,正红旗三个牛录再度手持刀盾长矛,嚎叫着冲进了明军大阵。
    这一次,明军没有再红着眼睛冲上来跟他们厮杀,明军大阵内死伤累累,地上躺满了中箭倒地的士兵,惨叫声和呻吟声几乎盖过了那震天响的厮杀声,还能站着的人已经没几个了。
    看到建奴冲进来,还活着的明军士兵脸上都扬起一丝绝望,露出听天由命的神情,一位身中三箭的明军将领靠着战车吃力的爬了起来,用佩剑柱着地,瞪着建奴直喘气。
    就在这时,一名满身伤痕的明军士兵,看到旁边炸膛的火炮压着的沙袋底下,埋着一颗火药桶,他吃力地朝着火药桶爬去,一路爬,一路血。
    这名明军士兵吃力的扒出火药桶,再想打着火折点燃火药桶,只是非常可惜,他的身体就像破旧的水桶,到处流血,在耗尽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没能如愿点燃火药桶,他憋屈的大吼:“老子想拉几个垫背的……”
    这名明军虽然死在地上,却提醒了其他明军士兵,一名伤势稍的士兵拿着燃烧的木条,朝着火药桶扑去。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十几名建奴步兵,与几名明军士兵倒在硝烟之中。
    皇太极盯着明军的大阵,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崩溃,快崩溃……”
    然而,皇太极的祈祷并没有灵验。
    倒是小凌河城的建奴汉军率先崩溃了,刘家军采取习惯性的步炮联合进攻方向,用火炮和迅雷铳压制守军的建奴或汉军士兵,等进攻部队抵达城墙下,刘家军士兵就开始埋设火药。
    没有办法,以佛郎机火炮的威力,对于小凌河城就算轰击三天三夜,也无法将这座城池轰塌,唯一的方式,只能采取这种抵近式爆破。
    随着一千六百斤多斤颗粒式黑火药被引爆,小凌河西城墙出现一道长约三十余步的豁口,巨大的爆炸冲击波一下子埋了足足上百名建奴或汉军士兵,即使没有被爆炸冲击波波及的士兵,也被吓得魂飞魄散,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刘家军步兵早已憋坏了,从松山堡开始,不是刘家军的骑兵耀武扬威,虐得建奴骑兵没有脾气,就是刘家军的炮兵,用火炮炸得建奴灵魂出窍,根本就没有亲卫步兵团表现的机会。现在终于轮到他们了,他们怎么可能客气。
    就连卢象升也参与了攻击,这位儒将怒目圆睁,手中的朴刀扬起,再挟着狂风狠狠劈落,招式简洁到了极点,毫无花巧,但也力度之凶猛,出刀之快,无人能及!挡在卢象升面前的一名建奴将领,身披两层铁甲,他拿着一柄长刀去挡卢象升的刀,只是朴刀太长,力道又重。
    朴刀先斩断这名建奴将领的长刀,卢象升的朴刀略无涩滞,带风斩落,将这名披甲两重铁甲的钭领,将他从左肩到右肋生生劈成了两截,血沫溅起两三米高!
    卢象升再想砍下一个目标,却发现建奴和汉军士兵,已经放弃抵达,调头朝着官道上的联营跑去。
    此时的刘家军枪骑兵他整为零,尾随着逃跑的小凌河守军追杀,此时的守军士兵,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此时防守小凌河的还是建奴有名的大将之一阿济格,阿济格是努尔哈赤的第十二子,多尔衮的十二哥,阿济格出生,其名字的满语意思为“小”。他长大后“身长丈余,腰腹甚大”(《承政院日记》,仁祖十五年四月二十六日条。),骁勇善战,被授为台吉。
    然而,阿济格自幼开始习武,十几岁就开始参与战斗,也算是打老了仗了,什么样的敌人没见过,什么厉害的军阵没有见过?可他们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憋屈的仗,刘家军上来就是一顿炮轰。
    像什么佛郎机子母炮、虎蹲炮、飞雷炮,各种炮弹密集如雨,连城门楼都被飞雷炮一炮轰塌了,好不容易被麾下的亲卫从废墟中扒拉出来,还没有反应过来,如果地震一般的爆炸声再次传来,接着,明军居然冲进了小凌河,见人就杀。
    他麾下一千八百余名建奴,加上四千余名汉军士兵,甚至没有看清敌人的面,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败了,他也知道皇太极不太喜欢自己,所以这才打发他守小凌河。
    结果……
    该如何向皇太极交代?
    就在阿济格浮想联颇的时候,第一座联营到了。
    “奴才博尔格参见贝勒爷!”
    “现在大营所有兵将皆归本贝勒指挥!”
    “是,博尔格遵命,请贝勒爷示下!”
    就在博尔格低头听从阿济格的命令时,突然感觉空中仿佛下起了雨,他伸手一抹,居然全部是血,睁眼一看,发现阿济格的腰间以上的部位,全部消失了。
    一枚石心的铅弹正中阿济格的腰部,将其腰斩。
    崇祯四年十月初七下午,正白旗小旗主,努尔哈赤十二子,阿济格贝勒,卒!
    博尔格不属于正白旗,但是眼看着刘家军蜂拥而至,他急忙带着亲卫士兵,赶紧寻找阿济格的尸体,在十几步之外,看到了阿济格的尸体,他的整个胸膛已经消失不见,唯一脑袋还算完整,此时的阿济格怒目圆瞪。
    用汉人的话说,这叫死不瞑目。
    博尔格没有心思抵达,急忙收拾着阿济格的尸体,向第二座联营跑去。
    刘明遇此时还莫名其妙的道:“我去,这建奴怎么跑了……”
    一名关宁军的士兵,小心翼翼的答道:“侯爷,卑职听他们那些建奴说,好像是谁死了……名字太快,卑职的满语也是不太好……”
    “管他娘的谁死谁活!”
    刘明遇不以为然的道:“将士们,现如今张春张大人正在大凌河城下苦苦坚持,你们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杀光建奴!”
    “没错!”
    刘明遇道:“跟本侯进攻,将你们面前的建奴全部杀光!”
    正在长山下,苦等着刘明遇进攻的多尔衮,这才得知小凌河失守,刘家军朝着小凌河官道上的建奴联营杀去。
    多尔衮不敢大意,更何况小凌河是阿济格,他更不能不管,再说了,就算坐壁上观,皇太极也饶不了他。
    “追上去!”
    “不行啊,这些明狗太凶了,怎么挡都挡不住,我们这么冲上去……”
    岳托急道:“这可不是……”
    不等岳托说完,多尔衮怒道:““挡不住也得挡!我正白旗自成军以来从来没有打过这么丢脸的仗,从来没有!”
    岳托张了张嘴,这下没有争辩。
    多铎与多尔衮跟着来到小凌河城下,发现刘家军已经完全占领了小凌河城。
    而此时的刘明遇正率领着刘家军将士与天雄军将士气势如虹,破军杀将,一路横冲直撞,建奴的十二座联营,连续攻破四座,光俘虏就抓了足足上万人,非常可惜的是,这些俘虏大都是汉军或蒙古仆从军。
    小凌河第五座联营的守将是蒙古将领,他看着刘家军骑兵正追着建奴的溃兵穷追猛打,不断追上断后的部队,刘家军的骑枪乱捅将其捅翻,怎么甩都甩不掉。尽管万分不情愿,他还是让号手吹响了集结的号角。
    “呜呜……”
    苍凉的号声在兵荒马乱之中响起,那边很快就有了动静,无数蒙古轻骑和汉军战兵漫野而来。溃兵眼看到自家部队前来接应,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没命的向第五座大营跑去。
    然而,刘家军却追随进入第五座联营,大开杀戒。
    第五座联营,距离大凌河已经不足十里,甚至可以隐隐约约听到大凌河方向的杀喊声。
    刘明遇听着远处隐隐约约的杀喊声,望着卢象升道:“卢大人,万幸,咱们总算赶到了……”
    卢象升苦笑:“就是不清楚张春那边还剩多少人!”
    刘明遇道:“但愿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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