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周末,杜念今天没和刘磊去市郊,而是去了刘老师的家里。
    一路上她都心事重重,她空间里的庄稼被吃了大半。空间的农科院也去过了,给他们送了样本,到现在还没给她回话。
    她观察了一周,这种虫子不吃现实里的庄稼,反而只钟情于空间里的。虫子饿了一周都没有死,这么顽强的生命力,简直太让人害怕了!
    这天一大早杜念就来到了刘老师的家,走过拐角看了看四下无人,这才谨慎地把面粉和玉米面掏了出来。伸手敲了敲门。
    门很快打开,还是那个女人。看到杜念满面喜气:“嘿,小同志,我一猜就知道是你来啦,你让我问的昆虫有消息了,进来坐吧。”
    刘老师挺客气,端茶倒水的:“上次你送来的面我们全家吃了都赞不绝口,就是觉得价格贵了点,要是每周都三四十我们负担不起。我和我爱人的加起来才一百多块钱,还得养孩子,日常开销的,你看……”
    “这样吧刘老师,我这次反正提的也不多,两样也就十来斤,我没打算收您的钱。”杜念把面粉搁在桌子上。
    十来斤也有好几十呢,居然大方地送给她了。
    刘老师顿时喜笑颜开,杜念的面确实好吃,她那个一向挑食的小儿子吃过后顿时食量渐长,不仅吃白面,还吃了红薯面,孩子小,眼看着就拔高了。
    “上次那个昆虫的事我问过我们班的白老师了,她是教生物的,她爱人正好是农科院的,她拿回去研究了一下,说根据基因断定这的确是几种昆虫的结合体,一般农药的确杀不死。”刘老师一口气道。
    杜念蹙着眉不说话。
    “白老师的爱人说这种超物种的现象很奇特,他已经往上面报过了,具体结果你得和他谈。”
    杜念点了点头:“刘老师,我什么时候可以和他见个面呢?”
    在刘老师的安排下,杜念很快见到了白老师的爱人。看到对方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白老师的爱人不觉愣了愣:“小朋友,你家大人呢?”
    杜念照旧戴着口罩,只用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您和我说也是可以的,我爸妈还要在家出工,要养一大家子人,不敢耽误工分。在家里我里里外外都能干,侍弄了这么多年地了,我自己也能顶半个工人。”
    “好吧。”对方点点头,有点无奈,“你的昆虫是新奇物种,已经引起了省农科院的重视,我们经过细致的分析,发现这似乎有着多种物种的优质基因,每个物种有一定的抗药性,多种物种就有多种抗药性,所以一般药物根本杀不死。目前市面上还没有针对该物种的消灭药物,就像……就像有人专门合成的一样。”
    听到最后一句话,杜念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有人故意合成的?会是谁呢?谁还能进她的空间?
    梁文山……艾瑞克……不过梁文山没有佛像这个媒介根本进不了空间。
    难道是梁文山利用艾瑞克将研制出来的虫子不知不觉地带进去,她一开始并没有发现,直到虫子迅速繁殖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如果是幼虫的话,会不会更容易除灭呢?”杜念大胆地提问,纠结了一周的问题似乎有了新的出路。
    对方愣了一愣,忽然一拍巴掌:“或许可以试试!”
    杜念低头装作从包里拿东西,她立刻用意识进入空间,又是一周,这里的情况更糟糕了,庄稼上光秃秃的,这茬的粮食是别想指望了。她的仓库里存的不多,已经有虫子开始打她仓库的主意了。
    杜念一刻也不敢耽搁,迅速抓了几只幼虫,出空间的一瞬间,玻璃容器也已经出现在她手上了。她交给白老师的爱人:“这是刚出去的和出生后一天,两天,直到一周成虫。一共七只,您得快点送检,否则很快就成虫。”
    白老师的爱人接过去,忧心忡忡道:“这么快的速度,你家乡受.灾情况一定很严重吧?”
    “目前只在我家自留地发现了,我们已经尽快捉了,希望你们快点,不要给我们农民朋友造成更大的损失。”
    粮食问题大于天,白老师的爱人连家都没回,直接坐上了去省城的汽车。
    刘老师有点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你家的白面我不能白收,这里是二十块钱,你好歹收下。”
    倒是杜念不好意思了:“别客气刘老师,您可是帮了我大忙。另外,我还有件事情需要您帮忙。”
    杜念胡乱诌了个理由,然后让刘老师留意一下这附近有没有卖房的。
    刘老师终于拿的心安理得,她整天生活在人堆里,不用打听就知道哪里有卖房的:“我知道哪里有,就在市中心公园附近,有一家独门独栋的小院子,户主年龄大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落户到了省城,回不来了,他想去儿女那养老,想卖房。”
    市中心公园是个好地方,那里以后还会开发,而且那里的房价飙升的特别快,这简直太好了,杜念犹如捡到了宝贝,高兴道:“刘老师,能告诉我具体是哪家哪户吗?”
    刘老师赶紧拿纸笔写了地址。
    杜念没让人陪同,就自己熟门熟路地摸了过去,按照刘老师给的地址,很快来到了大门前。大门是头几十年的旧门了,还是木头的,漆都掉光了漏出木头原有的色调。
    杜念敲了敲,不大会有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来开门,年龄看着少说也得六十五往上了,但是精神头还不错。
    杜念向他说明自己的来意,对方一看是个孩子,有点信不过:“小同志,我是认真卖房的,你想买的话去叫你大人来。”
    “大.爷,您不用看我年龄小,我这是不长个,好几年都这样了。其实我都有二十多了。”杜念大言不惭道。
    “啊?”老头明显愣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认真看了好久,还是不信。
    “我给您做一道高中题吧。”杜念很快就自己给自己出了道比较难的微积分,接着就写出答案,又想了想背了首高中语文课本上的诗,还想再做个物理和化学题,让老头拦住了。
    “别写啦,我反正也不懂,我见我儿子做过这样的题,你应该是高中生没差了。”
    “可怜见儿的。”老头同意她看房了,“真是大人了,咋就不长个儿了呢?孩子,趁着小,还得治。多花钱没啥,可千万不能耽误了!”
    杜念囧囧的。
    “我这房子建造时间比较久了,以前是大铁门,门上还有俩狮子头那种,嘴里衔着个铁环很气派,五十年代那会砸锅卖铁支援国家,我把大门都捐献出去了,现在是个木门,也有了年头了。”年纪大了,人就爱唠叨。杜念也不烦,慢悠悠跟着他进了院子。
    院子挺大,种满了花草,中间有条弯弯曲曲的小道,用青砖铺就的。正是百花斗艳的季节,路两旁开满了月季牡丹之类的花,其中还种上了葱和蒜苗,角落里架起一个葡萄架,遮天蔽日的架满了半个院子。
    “幸亏党的政策好,头几年我这啥也不敢种,就怕割了资本主义尾巴,这两年国家鼓励农民朋友有自留地了,我这偌大的院子就都利用了起来。你看这葱姜辣椒茄子苗长势多好,我老头子也带不走,回头估个价就都卖给你吧。”
    还真是个不客气的老头,不过杜念喜欢和明白人打交道,这院子她一进来就爱上了,下面就看价格了。
    一栋老式房,三排青砖绿瓦大瓦房。背阴面长满了青苔,朝.阳面还好,不过也都架上了架子,看苗也种上了豆角丝瓜等。
    “我不爱种爬山虎那玩意儿,不能吃不能喝的,爬的墙上都是,时间长了容易毁房子,你看我这爱惜的多好,建了有四十来年了,还结结实实的那。小同志,到屋里来看看。”
    老头打着招呼就进去了,里面是三间大通间,正中间是客厅,左手边是卧室,右手边是杂物间。坐西朝东的另起了一间厨房,东边就是架的葡萄架了。
    正当间贴着主.席和总.理的画像,并驾齐驱,看着挺气派。客厅里的摆置挺简单,茶几,木质沙发,长木桌子,还有几把板凳。茶几上放着茶具和暖水壶,看着简单又温馨。
    木沙发和桌子看来有些年头了,雕花都被磨平了:“这可都是民国时期的东西,鸡翅木的!雕花造型都是仿的清朝的,可惜雕花让我磨平了,要不然我老头子和它都保不住了。还有这大衣柜,也是当时配整套买的。”
    杜念进去看了看卧室,一张桌子一个炕一个大衣柜,挺简单。不过她并不追求这些,家具什她可以自己添置,有几样她看不上,回头还得拎出去,简单点好。
    最后又转了转厨房,起了锅灶,锅台上还粘上了瓷砖,上面搁着盐罐子,墙上钉了块木头,上面摆满了酱油醋等调料,筷笼子钉在门口处,里面插着几双筷子,厨房挺大,还能摆张饭桌,锅灶跟卧室的炕打通了,冬天烧火做饭炕就凑着烧热了。
    的确是不错,哪哪儿都满意!
    幸亏不是个二层小洋楼,否则这价格就高了。杜念十分满意,尤其是这房子占的地界大,紧挨着公园,晚上吃饱了还能出去散散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大.爷,您真舍得卖啊?”杜念问。
    “儿女都在省城,住的是好几层高的小洋楼,我年纪大了没几年奔头了,这边冷冷清清就我一个孤老头子,儿女不放心,照顾我不方便,非让卖了,接我过去享清福呢,说实话我还挺不舍得,当年他.妈就是看上了我这房子,才和我老头子……”
    再扯就多了,杜念赶紧打断他:“那您打算卖多少呢?”
    “这么大个院子,东西家伙什我都不要了,这个价卖给你吧。”老头伸出一根手指头,又伸出一把手。
    一千五。
    怪不得一直卖没卖出去,要的价格不低。
    杜念想了想,她手里就八百多了,粮食倒是不少:“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啊?”
    “一分价钱一分货啊小同志,这样吧,少收二百吧,再少真不行了。”
    少收二百也一千三百块呢。
    “八百吧,另外给您五百斤粮食。其中一百斤是小麦,两百斤玉米,一百斤高粱米,剩下一百斤是地瓜。”
    五百斤粮食顶一个农民半年的公分了,就算是正式工也得挣一年多,别说是这么多玉米小麦这种精粮了。
    老头两眼发光,嘴里还拿侨:“这可赔钱哪,不过看你小姑娘挺.实诚的,这……行吧。”
    杜念很快让他召集了居委会的刘大叔过来做个鉴证,给了他一百块钱押金,打了字条摁了手印,其他的在一周内一次给清,并去房管所做好了登记和过户的全部手续,有点繁琐,但好歹全都顺利地办妥了,一周后老头搬走了,儿子女儿一起来接的,一家人扛着粮食拿着钱高兴的不行。
    虽然有了梦寐以求的房屋但杜念并不十分高兴。
    她最近心碎的都不想进空间了,昆虫的繁殖速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快,她地里的庄稼已经被啃食干净了,这茬地肯定是颗粒无收了,幸亏她早早把上茬地的粮食入了仓,仓库用密封条严丝合缝地封好,终于是保住了。
    空间里农科院对现实的东西比较在行,但是对付空间昆虫就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杜女士,我们经过缜密的分析发现这是外来物种,比较奇特,像是专门针对咱们这里似得。我们已经实验了几千种药物,都没能有效的消灭它们……我们扔在坚持不懈的日夜努力,也请杜女士也多想想办法。”
    杜念急得团团转,这样下去空间很快乱套的。没有粮食供给,空间一定会发生内战,到时候死伤很多,就算没有内战,也会有大批量的人饿死,空间早晚会沦为一座空城!
    用心太险恶了,这么缜密的思想,真的是梁文山干的吗?难道他亏空了她的财产就是为了这一步?
    消息很快传来,空间引起巨大的轰动。大家都听说粮食被外来物种侵害,很多农田将会颗粒无收,为了能多攒一口粮食,粮店已经不对外放粮了,偶尔有一两家店营业,价格也被抬高了上百倍。
    政.府通过各大媒体解释依然没有任何成效,甚至为此还出动了大批的警力,场面一度失控。
    哄抢的人特别多,杜念看着街道上惶恐拥挤的人群,一筹莫展。
    反正庄稼已经被吃完了,目前为止,最要紧是先安抚人心。她空间里空间外,书店报纸都翻阅了个遍,凡是找到与蝗虫灾情有关的内容都摘抄了下来。
    做好以上功课,杜念终于想到了办法。
    人民之所以恐慌是因为看不到粮食,如果让他们看到大量的粮食,是不是这事就可以顺利解决了?
    说干就干!
    杜念迅速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办法,她要营造一个粮食非常多,多到可以供城市人民吃一整年的错觉。
    杜念把自己的想法和政.府商量了一下,很快得到了政.府的大力支持。
    她政.府的竭力帮助下,杜念在人流量旺.盛的地方顺利地租到一间很大的门市,货架摆好,粮食统统倒进去,雪白的白面,发黄的玉米面,饱满的大米,晶亮的小米,从空间外购.买的大豆,高粱粗米还有多种多样的粮食,杜念全都摆了出来。
    给人营造一种粮食十分充裕的现象。
    门市后面的仓库也特意装修了一番,只在看得见的地方堆满粮食。
    比如大门口,窗户上,底下垫上木板,上面只有薄薄一层粮食,过道处也放满袋装粮食,这样有顾客过来看,扎开袋子就能看到白花花的粮食。
    但是后面几层麻袋里装的就不是粮食了,反正后面的顾客也摸不到。
    田园粮仓很快开了张,价格还是原来的价格。并且欢迎大家踊跃参观她的粮仓,大家看到整个仓库里有满满当当这么多粮食,终于有人安心了。
    “田园粮仓的粮食多的可以养活整个咱们整个城市了!”这样的话很快就在城市中传开了。
    粮价迅速降了下来,其他的粮店也陆续打开门做起了生意。
    空间陆续恢复正常营业。
    杜念为了忙这事在空间呆了整整一个月。她精神疲惫的出了空间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刘老师那里。
    等了两天,白老师爱人那里也有了消息。
    很久没见,白老师的爱人看起来特别憔悴,胡子拉碴头发都打结了,看起来是名十分敬业的科技人员:“小同志,经过我们院里几日不眠不休的研究,发现成虫杀死的难度较大,但是幼虫有了小的突破点。”
    “这类昆虫喜欢干燥炎热的地方,越是干燥无雨,繁殖的就越快,水.多反而不利于他们繁殖。”
    这点和蝗虫特点比较像,杜念听他说完心中隐隐有了计较。
    “这是我们研制出来的药物,你先试试,回头一定要告诉我们成效……”话刚说完,他就趴桌子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杜念开心地拿到药物,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闭上眼进入了空间。
    她先是在地里灌了大量的水,水淹不仅可以削弱昆虫的免疫力,也能杀死大部分幼虫。这样一连灌溉了五天,地里泥泞的都下不了脚了,昆虫没了吃的,又遭受到这样的重创。
    杜念乘胜追击,按照比例将药物兑好,在空间的土地上一连撒了三遍。她看着满天乱窜的昆虫心里稍感安慰。
    做完这一切杜念就带着艾瑞克出了空间。她打算再过十天半月过来看成果。
    同时回家不忘把艾瑞克的毛给剃了个精光,果然在它身上发现了昆虫幼虫。只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已经不能确定它毛发上的是昆虫成灾前的还是成灾后的了。
    失去了毛,就连天空都变得格外面目可憎。明白一切的艾瑞克最近心情很低落,它都不愿意照镜子了,不管杜念怎么叫它,就是不肯踏出房间一步。
    每天都在忧愁中睡着,在伤心中醒来。只要一看到自己光秃秃的脊背,艾瑞克就绝望地哀鸣。
    杜念乐的拿它开心,把它的毛摆在它面前,一会摆成个心型,一会摆成个s型,一会摆成个b型。刘磊很快加入进来,摆成云朵,摆成山,摆成小绵羊。
    看艾瑞克耷.拉着耳朵伤心欲绝的表情,杜念被逗的笑的不行。
    周秀兰于心不忍:“念儿,你既然要它,就不要欺负它,每天看它这个样子,你都不心疼的吗,你居然还拿它寻开心!”
    杜念摊摊手:“谁知道是个这么臭美的狗!连毛都不让动了!”
    上辈子也不是没给它剃过毛,也没见它反应这么大。看来空间的确不错,把一只傻狗都喂养的这么聪明了。
    没过两天,周秀兰把自己的旧衬衫给艾瑞克改成了衣服,有了衣服的艾瑞克这才慢慢的好了起来。
    不过就是不愿意搭理杜念,每天自己开心的自嗨,一看到杜念就把屁.股调向她,眼睛还偷偷地斜瞄着她。
    简直萌的不行,杜念每天都要被艾瑞克逗笑好几回。
    日子过得很快,杜念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过空间了,正常上学放学。很快到了七月份,盛夏一下子就到了。
    杜念把采购来的东西陆陆续续拿出来,饶是这么小心,还是遭到了周秀兰的严厉质问:“哪儿来的?你不会背着妈妈偷偷干什么坏事去了吧?”
    杜念一脸无辜:“哪有啊妈,我这么纯洁的孩子能干什么坏事啊?就你想的多,这可都是咱们自己攒钱买的。”
    “整天玉米白面的,还能攒钱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杜念默默地,如果她妈知道买了一栋房,会不会吓晕过去?
    刘磊过来打圆腔:“妈,前几天上海那边寄过来不少票和钱,我们都忘记告诉你了。”
    周秀兰一下子就又变的不自然起来:“孩子,咱们自己有手有脚,以后不准伸手拿别人的东西,给咱们多少,下个月发了工资汇过去听到了吗?”
    杜念无奈,她妈这个性子啥时候能改改呀。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自己的亲人,你接济我,我接济你的很正常,谁手里宽绰谁就拿出来。”刘卿峰道。
    “就是妈,如果一家人分那么细,这还叫一家人吗?你那个老古董的思想真该改改啦。”杜念道。
    “好啦,说不过你们,我去做饭,”周秀兰挽着袖子,“今晚想吃什么?”
    “红烧肉!”
    “酱蹄子!”
    “炖排骨!”
    一人点了一个,周秀兰笑到:“一个个都是肉食动物,今晚咱们就吃磊子说的炖排骨,上面蒸上窝头,馏上辣椒鸡蛋。”
    刘卿峰笑。
    杜念噘.着嘴,刘磊朝她吐了吐舌头。
    一到了夏天就特别容易停电,晚上电风扇根本就用不了。杜念的大蒲扇就派上了大用场,晚上屋里很热,大家都喜欢端着饭碗出来吃,边吃边聊天。
    “听说了吗?”隔壁陈大姐神秘兮兮道,“三车间的小王前两天出门被市革委会抓走了。”
    “怎么啦?”不远的蔡大叔吹了吹碗里的热气,次溜溜吸汤。
    “听说他耍流.氓,让人家给告了。批.斗了两天了,这两天还要拉着游.街呢,哎哟,那脸给打的,肿的都看不见眼睛了。”陈大姐窝窝里夹着咸菜,咬了一口吃的喷香,一张嘴说话嘴里的馍馍渗子乱喷。
    “真的啊?没看出来啊。小王这孩子平时闷不吭声的,工作认真负责,不像是那样的孩子,肯定是让人给诬告了!”蔡大叔的爱人给蔡大叔拿了个夹着咸菜的窝窝头,听了一耳朵。
    “有理有据的咱不知道,反正老杜家的那个闺女是不行啦,孩子都掉了俩了。要不是疯的啥也不知道了,早拉出去批.斗了。”陈大姐道。
    杜念抱着凉席往刘磊扫好的地上一铺,拿了个大蒲扇呼呼地摇了起来。刘磊和周秀兰也陆续把自己的凉席抱了出来,拿着枕头,一人一个大蒲扇,坐在人堆里摇着蒲扇听他们说话。
    众人都不说了,赶紧转了话题。
    周秀兰热情地打招呼:“陈大姐吃饭哪,蔡大叔吃几个窝头啦,哎呀刘妹子的孩子都会走道儿啦?真可爱。那个刘二哥看好您家孩子,地上有坑别给摔了。”
    然而大家似乎不太买账,大家都还为自家下岗的临时工耿耿于怀。再经过杜家这么煽风点火的一说,都对周秀兰的意见挺大。
    杜念把枕头往头底下一塞,凉凉的席子特别得劲,摇着蒲扇望着天,肚子里还装着鸡蛋排骨的,滋润润地小生活!
    “你小姑出啥事了?”刘磊听了一耳朵没大听清,“什么掉了俩孩子?”
    杜秋梅的事杜念知道的并不多,不过掉了俩孩子,会不会有点夸张了呀?
    “作呗。”杜念道。
    正说着杜秋梅蹦蹦跳跳的过来了,捏着兰花指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儿。她身上的花衬衫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了,劳动布裤子和绣花的鞋子还是和周秀兰过的那两年时候置办的。
    她过来身上一股子味儿。
    新鲜的,看这样子又拉身上了。
    大家都呼啦呼啦打着蒲扇,赶紧把味从自己的鼻子尖儿上扇走,谁也不敢吱声,生怕一说话杜秋梅就瞄准了自个儿。
    杜秋梅一到人堆就兴奋,扭着纤细地腰.肢唱完戏曲唱歌曲,唱完歌曲就开始学人说话了。
    “秋梅,别闹了,跟我过来,咱们把衣服换了。”周秀兰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杜秋梅一把甩开她,直愣愣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认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周秀兰!原来是你这个小娼.妇!”
    “死老头子,让你去找周秀兰那个小娼妇你不去,活该你吃糠咽菜一辈子!”杜秋梅开始学杜老太太的声音。
    “我丢不起那个人!”又学上了杜老爷子。
    “长贵啊,你爹抹不下这个脸子,你去!你去找那个女人,家里没了这个傻女人哪里还像个家的样子?没吃没喝没人干活也没钱了,一天三顿饭还得我伺候着,蓉蓉和强强也没人养着了。你看看咱们家个个脏的!连个洗衣服的也没有了。”学杜老太太的声音。
    “妈!周秀兰这个婊.子不跟我来啊,也不知道被那个姓刘的臭小子怎么给忽悠的,反正现在一分钱也抠不出来了!”这次是杜长贵的声音。
    “那也不能便宜了她!”杜秋梅学着杜老太太的模样,怒目圆瞪。
    “哎!实在是没办法,我要是追的紧了,万一那个小娼妇再告我个耍流.氓!”
    “既然再也给不了咱们钱了,就让她为咱家做最后一次贡献吧……把她给卖了!”杜秋梅学着杜老太太的表情,袖着俩手,斜着眼睛哼哼一笑。
    众人静悄悄的,听完这句话连扇子也忘了打了。周秀兰紧紧地抓着杜念的手,浑身颤抖。
    “妈啊,我有头儿,我帮你卖!俺爸有个远方亲戚就是个人贩子,就算卖不了她,也得祸祸了她!凭啥以前咱踩在脚底下的人吃的比咱好,穿的比咱俊,我钱花英不能被她这个小娼妇这么作践,不过你可得答应我,卖了钱咱们一人一半!”
    杜秋梅刚学完这一整套,杜老太太端着个扫帚疙瘩冲出来了,小脚颠颠的,非要弄死杜秋梅。
    人群忽然唧唧喳喳小声讨论了起来:“这群姓杜的真不是玩意儿!”
    “这得多大仇,刮不出.血肉来就得把人给害了。”
    “报公.安吧,迫.害妇女该着蹲局子了!”
    “革委会不斗死这样的东西都不解气。”
    “亏我还信了那老婆子的话,真以为这周秀兰喜新厌旧,虐.待老人呢。”
    “上次开批.斗会我居然没上去扇这心肠歹毒的一家人,想想都后悔的挖脚心。”
    “真是一群蛇蝎的人啊!”周秀兰回到屋里终于哭出了声。
    刘卿峰气的双拳紧握,非要去杜家算账,让杜念拦住了:“爸,您不能去,这一去咱们就短板了,咱们有理有据,有人证物证的,收拾他们还用得着脏了咱们的手?”
    刘卿峰不说话了,默默地揽着周秀兰的肩,心疼的不行。半晌扭头道:“磊子,你听到杜秋梅的话了,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刘磊拍着胸脯子:“爸,放心吧,敢动我妈.的人还没出生呢。”
    刘磊的行动很快,革委会第二天就来抓人了,全家老小一个也跑不了。
    钱花英喳喳嗷嗷的:“你们不能抓我,我已经跟老杜家断了关系了,他们做的孽,跟我没关系!”
    “你试图拐卖妇女,你这罪过大了,不仅挨批.斗,批.斗完了还得扭送公.安。”
    钱花英一下子就堆萎到地上了:“我也是受害者,我是被赵盼弟和杜长贵打的,我要是不帮他们,他们就要对付我啊!”
    “去跟公.安解释去吧。”革委会的色厉内荏道,“别撒泼,钱花英你快起来跟我们走,要是不起来我们就用牛拖着你去,牛背你是上不去,就用根绳子拴着胳膊拽着走,磨成啥样我们可不管。”
    几个人被抓走先饿个一天两宿,第三天批.斗会才开始。
    这次的批.斗大会是这半年来最隆重的一次,没了批.斗,生活也显得乏味了,乍这一下都跟看大戏似得,都来了。
    杜家几个人就给喝了几口水,饿的奄奄一息的被人给拖了出来。杜老太太和钱花英都戴着五尺的高帽子,杜老爷子因为掺和的少戴了个二尺半的,杜长贵抛妻弃子戴了个六尺高的。
    帽子上清楚写着他们的罪名。
    杜老太太和钱花英后来又被挂在脖子上四块砖,砖头很重,杜老太太年纪大了,累的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刚宣读完他们的罪名,高大傻.子的娘就带着高大傻.子率先冲上台,高喊着口号:“打.倒坏分子!”
    大巴掌啪啪的先给杜老太太四五下,又给杜秋梅和钱花英几下,用拳头抡了几下杜长贵,最后把杜蓉蓉和杜强强又踹趴在地上。
    他们娘儿俩恨死了杜家人,花了钱把杜秋梅买回来,养了这么多天,杜家一毛没给就把人给领回去了,还仗着人多,把他们娘儿俩一顿好揍。
    看着杜家迅速肿起来的脸,高大傻.子娘儿俩总算是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周秀兰这回不用犹豫,紧接着就上了台,一人给了一巴掌:“我周秀兰哪点对不住你们老杜家,吃我肉喝我血,最后还要拐卖我。”
    又回来挨个又打了一巴掌:“我给你们当牛做马,我和我闺女吃糠咽菜,你们拿着我的钱,支使我.干所有的活,还整天哼鼻子瞪眼的欺负我们娘儿俩。”
    给杜长贵和钱花英每人一巴掌:“你们在我婚内勾搭成奸,还不准我说,我为了孩子能有个完整的家庭,我忍了!我给你们带孩子,照顾家,我为的啥,我还不是为的你们是孩子爷爷奶奶,是她的亲人!可你们的良心呢?”
    轮番下来打了五遍,周秀兰打的手都麻了,还是不解气,泪水和着汗水,糊了一脸,周秀兰有点摇摇欲坠,头晕目眩。
    刘卿峰和两个孩子赶紧把她掺下台,杜念给她灌了瓶藿香正气水,道:“没事,爸,我妈这是激动的中了暑了。”
    革委会听完周秀兰最后一句话,很快又给杜长贵和钱花英的帽子每人加高了两尺,脖子上又给加挂了只破鞋:“好家伙,不仅残害妇女儿童,还搞破鞋,斗,必须斗,斗到他们血肉里去,斗到他们骨子里去。斗的他们世世代代都抬不起头来!斗完拉还得着去游.街!让大家伙都看看,这黑五类分子的下场!”
    盛夏的太阳正烈,知了在头顶吱吱的叫,杜念戴着顶帽子拿着蒲扇拼命的扇还是觉得热,批.斗台上的可比她痛苦多了,一想到这杜念就浑身通体舒畅。
    下午两点来钟,杜念和刘磊在门口的国营小卖部前一人买了一根一分钱的老冰棍,边吃边摇着扇子跟在游.街的队伍后面。
    杜老太太突然怪叫一声焉巴巴地躺下了,让革委会给泼了一大盆凉水:“起来,又来装死的那一套!没批.斗完呢,组织不让你倒下,你就给我麻溜儿的站好!”
    钱花英也摇摇欲坠,哭的嗓子都哑了,嘴里不停地嘟囔:热死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们给我口水吧。
    革委会说话中气十足:“知道错了还故意勾搭人夫搞破鞋?当初就该知道这下场!还能说话,再溜一圈!”
    钱花英顿时倒下不愿意走了,革委会还真牵着一头牛过来,把钱花英绑在牛屁.股后面拖着走。也就两三米,钱花英就被磨的受不了了,天热地烫的,她的屁.股上顿时就开了花,白花花的大屁.股引得围观人员哄堂大笑。
    杜长贵和杜老爷子也没有好过多少,大汗淋漓,口干舌燥,头疼欲裂,感觉随时都能倒下去。杜蓉蓉和杜强强因为都是孩子,所以只跟着批.斗,不游.街。
    他俩跟人跪着每人求了根冰棍,彼时正舔.着冰棍儿,扇着风坐在树荫底下纳凉。
    杜蓉蓉恨恨地盯着杜念的方向:“贱.人,等着,早晚要弄死你。”
    杜强强点头,还以为杜蓉蓉说的是杜秋梅:“就是!都赖小姑这个疯婆子,留着就会惹事,我说疯疯癫癫的还要来干啥!不如扔井里淹死完事,偏爷爷奶奶还宝贝的不行,看,出事了吧?弄的整个家都不安宁。我看他们挨批.斗就是活该,自找的!可怜了咱妈,跟着受这罪。”
    杜蓉蓉拍了杜强强脑袋一下,恶狠狠道:“榆木疙瘩,把你的冰棍儿给我吃,我的吃完了。”
    杜强强不给,杜蓉蓉上去一把夺了过来。刚舔.了两口,杜强强一巴掌拍在她头上,力气很大,打的杜蓉蓉直发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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