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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忠告知李元庆,龙川后续工作的继承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推荐李元庆去的陈继盛。
    李元庆眉头不由微微皱起,半晌没说话。
    陈忠笑着解释道:“元庆,这次,是陈继盛自己要求去的。你不用担心,不是将军发配。”
    李元庆一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随即便释然开来。
    想必,那繆一贞的九夫人,让陈继盛明白了一些东西,他也想去朝~鲜发点财。
    这最好不过。
    陈继盛离开本部,李元庆这边,也少了不少掣肘,但李元庆现在这第一批腌制的咸鱼,除却送给毛文龙的大头,也必须要给陈继盛留出一些来。
    李元庆本想留陈忠在营地喝酒,吃过了中饭再走,陈忠有些神往,却笑道:“元庆,这个哥哥可是不能陪你了。石城岛那边事情紧急,哥哥必须尽快赶去。佟家那些狗日的杂碎,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李元庆一笑,“既如此,那小弟就在此恭候大哥凯旋归来,到时,咱们必定不醉不归。”
    陈忠哈哈大笑,“元庆,就这么说好了,一言为定。”
    陈忠的船队很快离去,石城岛方面,只是佟家的小股家奴,不足二十人,陈忠这边只带了不到百人,如果事情顺利,一天时间大概就可以解决。
    李元庆也没有太过担心。
    佟家已经是过了气的老鸟,没有后金主力的支持,他们根本已经翻不起浪花来。
    商老六带回来的粮食,大概可以够李元庆本部再吃上两个月,加上这些鲜鱼和咸鱼,还有最近打的野货,支撑到年底,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到时候朝廷发了饷银,一切就会走上轨道。
    李元庆此时只想赶紧把捕鱼季弄完,把剩下的精力,全都用在练兵上。
    凶猛甲士,这才是即将到来的乱世最大的安身立命之本啊。
    …………
    日子波澜不惊的流逝。
    比李元庆预料的似乎要麻烦,陈忠足足过了三天,才从石城岛返回,这时,李元庆这边的捕鱼季也差不多了,第一批咸鱼已经送往镇江毛文龙本部和龙川陈继盛方面,两边反响都不错。
    陈忠的亲兵已经先行去镇江城报功,此次石城岛之行,虽然遇到了点波折,但陈忠的任务完成的却是很圆满,将躲在一处海边山洞里的佟家族人佟天德等九人活捉,也算是大功一件。
    晚上,李元庆有这么多鲜鱼在,也有底气,直接摆开了全鱼宴,不仅是陈忠和他的麾下心腹,李元庆麾下的军官们,也是齐聚一堂,即是欢迎陈忠凯旋,又是庆祝捕鱼季的圆满成功。
    两边普通的士兵们,也并没有拉下,只不过,他们不能喝酒。
    各人几乎都是宿醉,次日清早醒来,虽都有些疲累,但精神头,却都是大好,两边人士气都是如虹,两部军官的关系,也有了很大的提高。
    陈忠要赶回镇江给毛文龙汇报战况,不能在这里多留,李元庆一大早便来给陈忠送别。
    陈忠依依不舍,“元庆,将军都发了话,忙完了这边,赶紧回镇江吧。咱们弟兄并肩作战,何等畅快淋漓?”
    李元庆笑着点点头,“这边的咸鱼还要收拾一阵,弄差不多了,我会立刻赶回镇江城,大哥,到时候,你可得请客才是。”
    李元庆也是昨天才知道,陈忠这厮还真是猛男,这不到两月时间,他的那个女人居然有喜了。
    陈忠嘿嘿直笑,“那是自然。元庆,保重。”
    看着陈忠风驰电掣般的潇洒离去,李元庆不由一笑,还真是向往之前并肩作战的日子啊。
    一晃又是十几天过去,已经进入了十月,李元庆营地这边的后续事务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派人向毛文龙请示,毛文龙很快就同意了李元庆返回镇江本部的请求。
    李元庆这边刚要动身返回镇江,这时,却是传来了一条令人汗毛竖起的消息。
    长奠堡一线的失利,周围近千里的诸堡都归附大明,让老奴大为震怒,这段时间,老奴身边不知道多少奴才又遭了秧。
    刚刚进入十月,老奴先后调集了数万大军,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四大贝勒齐出,以阿敏、皇太极、抚顺驸马李永芳为中军,其余诸部为牵扯,从几个方向,直扑镇江城而来。
    毛文龙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当即做出反应,直接令人焚毁了北线宽甸堡、叆阳堡、长奠堡等等数堡,坚壁清野,同时,又令多股小分队,佯攻袭击辽南盖州、复州,辽西海州方向,各部主力,则是严令尽数返回镇江城,李元庆部也在其列。
    这个消息传来,李元庆本部的士兵们,倒是没有太多反应,自奇袭镇江开始,这一连串的大胜,让士兵们也感觉,后金鞑子虽猛,但未必就是不可战胜,对毛文龙本部,也有了一种盲目的信心。
    这个士气虽然要得,但李元庆心底里却是深深明了,四大贝勒齐出,数万大军,这镇江城还怎么能守得了?
    之前的所有胜利,不过是对阵的后金的小鱼小虾而已,老奴动了真怒,这岂能善了啊。
    令商老六带大队人马返程,李元庆只带了几个亲兵,当即骑快马,急速赶回了镇江城。
    毛文龙的官厅里,各主要军官齐聚,龙川的陈继盛和毛承禄也赶了回来,只有在金州的张盘路途太遥远,并没有过来。
    看着周围这一张张熟悉的脸孔,李元庆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动容,老奴来真格的了,在即将到来的这场真正的正面交锋中,在场中人,又有几人,能活下来?
    “老奴震怒,倾主力来袭,尔等都已经知晓了吧?”
    毛文龙虎目扫过厅内众人,没有悲,也没有喜,平静的有些可怕,显然,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陈继盛道:“将军,建奴来势汹汹,足有数万大军,镇江城池虽固,但我军兵甲不全,粮草不富,若是硬守,实在不智啊。”
    陈忠道:“建奴势大又怎样?从广宁出发,我们一路不就是踩着建奴的尸体上过来的么?将军,我陈忠愿留守镇江,死战到底。”
    张攀、尤景和、陈~良策、张元祉等一众军官也纷纷表态,都是支持力战。
    毕竟,好不容易才开创出来的大好局面,谁也不肯放弃。
    毛文龙久久没有说话,李元庆也没有着急说话。
    但毛文龙虽然不说话,李元庆却是能猜到毛文龙的心思。
    好不容易,才取得了镇江大捷,打下了这么大片土地,毛文龙肯定也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但以毛文龙的性子,加之他算命先生的本能,他不会看不出此次后金来袭,绝对是危险至极,但~~,朝廷方面,刚刚升毛文龙为副将,天启小皇帝和满朝文武的眼睛都盯在这镇江城,又怎能轻易舍弃?
    不封候,誓不休。
    年少时的誓言,仿似还在耳边。
    这又让毛文龙如何能放弃?
    于情,于理,各个方面的因素综合考虑,毛文龙绝不会就这样放弃镇江城,哪怕已经知道这是必死之局。
    这与当初李元庆和陈忠围困繆一贞,何其相似啊。
    但~~……
    这时,在场军官,唯有李元庆还没有说话,毛文龙不由看向了李元庆的眼睛,“元庆,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看到周围军官都看向自己,李元庆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将军,建奴来势汹汹,尽遣主力,四大贝勒齐出,我军若是力敌,势单力孤,恐胜算不大。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还是要请本院出兵。我广宁军,还有十三万余大军,只要本院出兵三岔河,兵锋直掠辽阳、沈阳,建奴必无暇东顾,此次危机,即可化解。”
    众人都是点头。
    陈继盛却是苦笑着摇头。
    李元庆说的,他安肯不知,只是,以王化贞的性子,他敢出兵么?他敢把十三万大军当做赌注么?
    李元庆正好看到了陈继盛这个表情,心中不由长叹一声。
    坦白说,先不论陈继盛的人品,只是论他的才华,就算是李元庆,也绝对是佩服不止。
    他拥有着这个时代常人很难拥有的冷静,能够对己方做出切实的分析,从而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虽有小瑕疵,但在大局观方面,他甚至可以更胜毛文龙一筹。
    这也是毛文龙对他甚为依仗的最大原因。
    可惜,在此时,陈继盛也明白,镇江城,毛文龙不得不守,因为找不出理由不守。
    众军官谁也不是傻子,李元庆刚才所说的,只是最理想化的状态,但要其实现,何止千难万难?
    一时间,厅内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练呼吸声都很难听到。
    毛文龙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却更加清明。
    别人,或许听不出李元庆话里的深意,但毛文龙是何人?他怎能听不出?
    李元庆把王化贞抬出来,这就是间接的告诉他,他李元庆也对死守镇江不看好啊。
    但毛文龙毕竟是广宁军镇江部的最高领导者,顿了片刻,他道:“我已经急报巡抚大人,相信,巡抚大人那边,很快就会有消息传过来。”
    他扫视众人一眼,又道:“镇江,是我等一步一步,付出万种艰辛,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如若轻易放弃?毛某如何对朝廷交代?如何对镇江百姓交代?如何对麾下儿郎们交代?”
    他说着,语气忽然凛然的可怕,“我意已决。镇江,必须要死守到底。老奴八旗军虽勇,但我广宁军儿郎,也不是孬种。这里是镇江,是我们的镇江,不是沈阳和辽阳。”
    虽然早就知道毛文龙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真正等他说出来,李元庆心里,还是说不出的苦涩。
    毛文龙这一句话,就意味着,至少要有成千上万的好汉子,要将热血洒在这片土地上,埋骨与此。
    陈继盛也是深深叹息一声,眼神痛苦。
    大局如斯,他又能如何呢?
    “卑职愿追随将军,誓与镇江城共存亡。”
    即便如此,陈继盛还是率先单膝跪地,对毛文龙表示支持。
    “卑职愿追随将军,誓与镇江城共存亡。”
    片刻,包括李元庆在内,场中军官哗啦啦跪倒一地。
    毛文龙欣慰的点点头。
    这是他的军队,是他亲手建立起来的军队,即便明知前方是死路,但这些好汉子,依然一如往昔,一往无前,愿意追随他,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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