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玉原先是个家道中落的闺秀,寄养在亲戚家里,为了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生出了不少花花肠子,后来不甘心被她姑妈强迫着嫁给当地员外,连夜奔走拜入剑宗。馥玉资质不好不坏,虽然修真的年纪晚了些,但平时勤勉刻苦也不比同辈差,只是跟这一世的越南风一样,没少在其他地方花心思。
    比如一门心思想成为宗主夫人心腹啥的。
    不过心肠并不坏,人也长得水灵漂亮,越南风倒是挺喜欢她的。
    说起陆离,馥玉先是一愣,然后柔柔一笑,说:“越师姐说的是最近拜入宗门的陆小师弟?”
    “对,就是他。”越南风点头,陆离虽然入了剑宗,但也不过是个外门弟子,平时就做做杂役修习课程,她原本以为馥玉不会认识他。
    “我听同门师兄弟谈论说,陆小师弟自从在镇妖墟被一妖兽抚养长大,起先还以为是未经教养的粗鄙之辈,”馥玉晃了晃笔杆,小心翼翼地看了几眼越南风,“没想到也还是个懵懂天真的好孩子,小小年纪就处事恭谦,懂礼数,长得米分嫩嫩可爱不说,资质也是一等一的好,大家都在说不出两年定会被收入内门。馥玉想,这样的璞玉能在镇妖墟被越师姐发现倒也是他自己的机缘跟福分。”
    越南风眨了眨眼睛,把嘴里的红豆糕咽进肚子里,一脸懵逼:“哈??喵喵喵??”
    馥玉:“……”
    馥玉说了一长串话末了还拐弯抹角地拍了越南风马屁,结果对方根本什么也没听进去,只留意到了“懵懂天真”“处事恭谦”“懂礼数”这几个字……这位小姐姐你是带了米分丝滤镜么。
    越南风忍不住回想起之前在镇妖墟的潭洞里的时候,陆离都恨不得将她连皮带肉剜下来……噫真的炒鸡可怕好么!不过越南风转念一想倒也不觉得奇怪,依照现在这个陆离是重生的来看,她暗搓搓地开了个阴暗的脑洞,估计陆离还没有得到重生外挂之前也就是一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被丢到人精扎堆的宗门里日子肯定不好过,就凭他那被妖兽养大的脑子肯定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不讨人喜欢。
    不过现在他重生了,开启了人面兽心模式,看起来人模人样乖巧可爱的样子,暗地里八成是在嘲笑这群师兄弟是宛若智障般的辣鸡。
    重生逆袭复仇的流水线套路,越南风想这要不是她当女主角肯定弃坑不看。
    越南风满脸唏嘘着又往嘴里丢了一块红豆糕,舔了舔发甜的嘴唇,笑嘻嘻地调戏了一句:“这点心味道不错,是馥玉小师妹亲手做的么?人长得漂亮,想不到厨艺也这么好,想不想当大师姐夫人呀?”
    听了越南风略显轻佻的话,馥玉摇了摇头,有些羞涩地敛了敛尖尖的下巴,开口道:“这些是陆小师弟特地托我给越师姐带来的,他说想要感谢越师姐的大恩大德,但他一个外门弟子又不好进来这藏经阁,只好再三央我带来以表心意,希望越师姐不要嫌弃。”
    越南风:“……”
    越南风用十分复杂的目光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食盒,嗯,陆离那个小妖精应该还没有辣鸡到往里面下毒吧……
    “越师姐,怎么了?”越南风脸色不太好,馥玉立刻上去轻声问道。
    “没什么,”越南风虚弱地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吧,辛苦你今天过来一趟了,谢谢。”
    馥玉展颜一笑,她容貌偏向柔美,看上去弱不禁风,笑起来的模样更像是暖风中微颤的花蕾一般惹人怜爱,连越南风看了都觉得心里痒痒的。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受宠若惊:“哪里的话,为越师姐排忧解难是馥玉分内的事,只希望他日越师姐成了宗主夫人,不要跟馥玉生了嫌隙才好。”
    越南风:……快滚,谢谢。
    送走了水灵灵的师妹,偌大的藏书阁又只剩下越南风一个人了。藏书阁位于剑宗竹峰,虽然不是什么禁地,但也只有高阶弟子才能入内,以馥玉的身份是进不来的,不过这个人精似的师妹自然有她的门路。越南风得一直在这藏书阁待上两个月,她并不担心抄三十遍经书这回事,每天都有小师弟小师妹赶着来替她抄,更何况到时候封起肯定是要放水的。
    窗外天光明亮,竹涛作响,越南风随手拿起一本古籍啪嗒一声盖在脸上,懒懒散散地往后一躺,后脑勺猝不及防地撞在窗框上,疼得她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越南风捂着后脑勺,呲牙咧嘴地往后一看,就望见窗沿上正冒出来陆离那颗小脑袋。
    他身量尚小,个子矮,还没有窗户高,阴沉着脸往窗户外一站,就像窗台上凭空冒出来一颗脑袋似的,特别吓人。
    “有病吧,估计开窗撞我作甚?”越南风觉得头更疼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藏书阁不是说不容易进来么?”
    陆离用鼻子发出一声冷哼,阴沉沉的目光里浮现出显而易见的轻蔑:“就这么个破地方,想进来又有何难。”
    越南风用看儿子一样慈爱的眼神看着他:“行行行,那你进来吧。”
    陆离白了她一眼,随后手脚并用地翻窗进来了……是的,因为他矮,胳膊跟腿都短,暂时还做不到十分酷炫帅气地破窗而入。
    越南风忍不住:“噗……”
    陆离立刻用“我看你这是在自寻死路”的目光阴测测地盯着她看,越南风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甚至还嬉皮笑脸地冲他眨了眨眼睛。陆离一改之前潭洞里像是从泥水中摸爬滚打几个月的画风,整个人白白净净的,近来天气转凉,剑宗白底蓝边的弟子服特地加了层棉裹在他身上,让他显得不再像只有一副骨架似的伶仃瘦小,就是下巴还有点尖,看起来不太可爱,有点硌得慌。
    再加上脸上的面无表情,哎呀,就跟闻人小时候一模一样。
    越南风觉得自己有点蠢蠢欲动。
    陆离看见越南风嬉皮笑脸的模样就烦,他自顾自地打开案几上的食盒,朝里面望了一眼,略带满意地点了点头后,又看了看越南风,皱着秀气的眉头开口说:“你怎么还没死?”
    越南风:“……”
    “你说说你这人,怎么一开口就不说人话呢,”越南风长长地噫了一声,然后瞬间反应了过来,“不是吧,你这小妖精居然这么辣鸡给我下毒??!!”
    “是又如何,”陆离倒是无比坦荡地应下来,轻飘飘地说,“自己蠢到谁给的东西都吃。”
    “……”越南风恨不得给他比十个中指。
    陆离偏过头,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见她面色红润并没有任何痛苦的迹象,不由得皱起白净的小脸,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摸越南风的脸,疑惑地自言自语道:“不对,怎么会完全没用呢,应该会七窍流血全身溃烂而死才对。”
    越南风:“……”
    越南风没躲,正好被陆离摸住了下巴,陆离的手指不像是一般小孩子那样细细软软,反而裂开了许多细小的伤口,十分粗糙,指节也有些扭曲。越南风抬起眼睛,跟陆离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两个人你望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说话,越南风忽然想起来闻人的手指也是这样,一点都不好看,手背上留下了很多细小的伤疤,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手指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
    越南风忽然垂下眼睛,下巴一点,柔软的嘴唇正好碰到了陆离的掌心。
    陆离摸在越南风下巴上的手指一僵,显然没反应过来。
    越南风朝他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
    “……”陆离这才恍若初醒般,往后退了一大步,一脸震惊地瞪着她说不出话。
    越南风也不说话,只是双手捧着脸一声不吭地看着陆离满脸烦躁地在原地走来走去,眼珠子也跟着他转啊转,最后终于看见他停了下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朝自己望了过来,然后从身上摸出来一把短短的匕首。
    越南风:“……”
    越南风:“窝巢!!!小妖精快把凶器给我放下!!!!”
    “死性不改!你这个女人是不是又想引诱我?!骗了我这么多次还不够么!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陆离忍不住朝她大声吼道,“为什么你每一次都是这样?是不是觉得随便对我招招手我就能像条狗一样给你卖命?!是啊我就是这么蠢,每一次总是对你这种心如蛇蝎铁石心肠的女人心软,最后死得这么惨全是我活该!你们剑宗上下没有一个好东西!”
    “好好说话别开地图炮,”越南风轻声细语地安抚他,“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陆离粗暴打断她:“你知道个屁!”
    越南风只能默默地捂嘴,最后还是小声说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怪我,你能别哭了么?”
    “谁哭了?去死吧你,闭嘴!”陆离眼眶发红,他瞪了一眼越南风,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与此同时,越南风听见了封起的声音远远地响起来:“南风,有谁跟你待在一起么?”
    噫,师父来查岗了!
    越南风顾不上那么多,用衣袖替陆离擦干脸上的泪痕后便将他藏到一处隐蔽的书柜角落,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东西,就听见封起在她身后说:“南风,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就收拾一下,没干什么。”越南风一边回答一边转身,等她看清楚封起那张脸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越南风张了张嘴,抬起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封起,犹豫着说:“师父,你的脸……”
    “为师的脸怎么了?”封起眯起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睛,问道。
    皮肤白了些,嘴唇透着殷红,眼角微微上挑,鼻梁好像也高了一点儿。感觉还是之前那张脸,但似乎又有些不太对……
    越南风忽然觉得,封起现在的脸有点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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