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橙地火,从丹炉三足灼灼而升。
    徐乙端坐炉前,手捏剑指,全神贯注控火,额间不停沁出汗水。
    “咣!”
    “咣!”
    恍恍水汽弥漫,炉盖颤抖,似要飞离丹炉。
    梁易站于一侧,猛有大难临头之感。
    还不等有所动作,下一刻便雷鸣炸响,无数地脉之火席卷而出,将他包围。
    “呼!”
    梁易浑身衣物连同上下的毛瞬间被烧没,徐乙也是一般。
    好在两人同为炼气士,有灵力护身,初等的地火并未灼伤其躯体。
    徐乙颓然低着头,叹息道:“功败垂成,最后的控火还是没拿捏准。”
    梁易用手捂住身体某个部位安慰道:“这火丹不凡,想来不是轻易便可炼制,丹料仍有不少,前辈不妨继续炼制。”
    徐乙微微点头:“不错,此前我也已料到了会这般,是故筹备了不少丹料。”
    两人不再多言,复又接着二轮炼制。
    墨童一直守候在外,从白天到暗夜,房内不断传来轰鸣之声。
    他虽然内心挂念无比,却苦于不能进去,只能望着不停的夜雨惆怅。
    大概在天明时分,雨渐渐小了,他听闻房内一声巨响,便再没了动静。
    “主人,发生了何事?”墨童终没忍住出声问道。
    过了少时,徐乙的声音传来:“无事,你去备好可更换衣物。”
    房内,梁易已是第六次捡炉盖。
    两人相视一眼,梁易说道:“徐老,这丹料似乎所剩不多了。”
    徐乙心知剩下的丹料恐怕也只能再炼一炉,倘若不成,这火丹便炼制不成了,他不禁有些心乱如麻。
    “梁易,再起底!倘若不成,便是天命!”
    事关母亲安危,徐乙退无可退。梁易没说什么,将清水华池倒入炉中,盖好炉盖。
    六次炼制失败,皆因最后火候出了小差错,此控火之道旁人无法插手帮忙,梁易也只能干着急。
    最后一炉丹起火,徐乙全神贯注,孤注一掷。
    梁易感应到,徐乙身上的灵力疯狂朝地火之中倾泻而去,他陡然心惊。
    原先赤橙的火焰已有完全化橙之态,徐乙这是想拼尽全力拔高地火品级,令它更加稳定。
    丹炉内的药液在飞速烧干,此次并未出现炉盖颤动的情形,梁易暗喜。
    这样下去,火丹便要炼成了。
    然而他刚产生这个念头,炉盖便又颤动起来,地火色相时高时低。
    “不妙!”
    原来徐乙经过几轮炼制,灵力消耗了不少,这次强行拔高地火品级,灵力已有些不支了。
    眼看又要炸炉,此时屋外雨已停,梁易从窗口瞥见一座虹桥架在不远处,顿时心中一动。
    他默念虹光丹卷法决,手捏术印,朝窗边一探。
    “咻!”
    一道虹光从远处窜来,被他捏于手掌之中。
    “去!”
    他转身一挥,将七彩虹光掷入丹炉之中。
    顷刻间,无数七彩光华从炉口四散而出,将昏暗的丹房照亮。
    徐乙心神大震,直见一颗丹药缓缓悬浮而起,将炉盖顶飞。
    丹药周身七彩虹光宛若游龙,不停环绕流动,下一刻便窜入丹中。
    耀眼红光爆发,一道热浪席卷而出。
    两人周身一震,只见在那半空之中,一粒火红的丹药正上下浮沉,透出阵阵热意。
    “徐老,收丹!”梁易提醒道。
    徐乙惊醒,急忙拿起丹盒,将火丹摄入其中。
    待盒子盖上,他才松了一口气。
    “恭喜徐老炼成火丹!”梁易笑道。
    徐乙擦了擦额头汗水,心有余悸,刚刚他已万念俱灰,以为这最后一炉丹也要炸了,不料梁易突然出手相助,令丹成了。
    “梁易,你最后投入丹中的乃何物?”
    “那窗外的七彩虹光。”
    徐乙惊异,这世间竟有如此成丹之法?
    他心知梁易所使之法定然不简单,不过并未询问来历,而是说道:“此次多亏你相助,老朽感激不尽!”
    梁易只见徐乙身躯之上,腾起三十条愿力,朝他飞来,不禁心神一震。
    当初他救管且,便感觉所获愿力数可能和宿主的名望或者地位有关,如今想来是没错。
    火丹炼成,徐乙心中按捺不住欣喜,急忙让墨童进来,换好新衣物,便拿着丹药朝西屋而去。
    梁易也想看看这火丹的成效,便跟了去。
    ……
    西屋,徐母躺在地上,眼神呆呆望着房顶。
    侍女用木勺打了药汤放在她嘴边,她只是微微摇头。
    她已至耄耋之年,在当今实属长寿之人,正因活得够久,早已看破生死。
    前些时日,她茶饭不思,身躯感觉空荡荡的,便知自己大限将至,临死也没太挂念,唯一有些放不下的便是她那刚过花甲的儿子。
    知子莫若母,她知徐乙素有大志,有壮大巫祝之风的念想,但常常因志孝两难全而踌躇,如今她快死了,倒是有些欣慰,终于可以让他放开手脚了。
    是故当徐乙一脸欣喜出现,徐母示意侍女将她扶起。
    “母亲,你体弱,还是躺着为好,孩儿已炼出火丹,可为您再造气血!”徐乙掏出丹盒,取出那颗散发着红光的丹药。
    屋中之人只觉热浪扑面,皆知丹药不凡,暗暗心惊。
    徐母却是看也不看那丹,举起干枯的手掌,颤颤巍巍轻拍了一下徐乙的脸颊,无力说道:“你为我离开司天台已月余,那多少事务弃之不管?男儿志在四方,岂可为我这半截入土之人而蹉跎?我死后,你弟弟自会为我守孝,你只管回那司天台,传道授业。”
    徐乙听了,忍不住两行清泪落下,将火丹送到徐母嘴边,说道:“母亲,快将这火丹服了吧,那些话日后再谈。”
    徐母摇摇头,说道:“我已是油尽灯枯,便是服下这药丹,再活个半年一载,又有何用?届时不过是再看你于床前哭啼。”
    她说完抚摸着徐乙的手掌,微微笑道:“儿啊,抱抱我吧。”
    徐乙急忙搂着徐母,徐母靠在他怀中,望着飞来的蝴蝶,叹道:“我想你阿耶了,也时候去见他了,你记住,做事问心,莫辱我徐家门风。”
    说完,便溘然而逝,不给徐乙再言的机会,徐乙顿时捧着续命火丹痛哭流泪。
    梁易站在门边,叹息一声,老人家分明是早已心意已决,这火丹成与不成结果都无法改变。
    他深深行了一礼,退出屋中,将空间留给母子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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