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梁易剑河隔兵后,涂川的动乱便平息了下来。
    在石姜的周旋下,士族们放开了一部分粮仓,开始接济饥民。
    也是在那个时候,梁易知道了士族的家底,谷仓中堆满了陈谷,有些都被虫蛀了,多到供整个宗族之人几年都吃不完。
    对此梁易只能感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而就在涂川爆发动乱不久后,卫侯便布告全国,让各地士族开仓放粮,一时间,四处又是感恩戴德的歌颂之声。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蝗灾吃光了卫国的庄稼,便从卫国境内消失,去祸害其他国去了。
    大暑已过,转眼便至立秋,各国将抓到的美女装车送往王城,而管且也被装车,准备送往卫国边陲之地劳役。
    他被免除劓刖之刑,流刑加身,此刑在大离仅适用于奴隶主贵族和同族犯罪之人,算是石姜做出的最大争取。
    美女之车从涂川东郊出发,向东前往鹿野,囚犯之车则从西郊出发,向西前往石山。
    兰江河畔,有一处古亭,几人等候在此,见囚车一来,便迎了上去。
    妙妙率先来到车驾前,掀开竹篮盖,用箪盛好米饭,亲自喂管且吃,然后又用壶盛好汤让他饮。
    她用箪食壶浆迎接之礼来送即将远去的管且,证明在她心中,管且乃是真正的英雄,虽去却是来,一直在她心中。
    管且吃着汤饭,热泪滚下,涕泣不已,抓着栏杆说不出话。
    他从蔡国孤身千里而上,多遇磨难,但一滴泪都未掉过,此时心弦触动不禁嚎啕大哭,像个孩童一样。
    妙妙也在流泪,她抓着管且的手说道:“五年,我会等你的,不过就是五年,五年后我在望月河边,等你以雁作贽来迎娶我。”
    得此所爱,夫复何求,管且神色坚毅说道:“我虽受刑,但心志并未消沉,绝不会死在那边,来日定要来见你。”
    押犯之人已开始催促,梁易从后走来,将钱币抛给他,让他再驻留片刻。
    提着酒壶来到管且身边,梁易开盖饮了一口,然后递给管且道:“以酒相送。”
    管且仰头痛饮了一番,朗声笑道:“多谢。”
    两人便只说了一句话。
    随后匡胤恒、辛小竹等人都纷纷上去送别,满是依依不舍。
    一刻钟之后,车驾起行,管且于囚笼之中朝众人行了一礼,便消失在了河岸边,前往茫茫西陲。
    ……
    管且走后,巫观仍旧同往常一般,众人各忙各事。
    炼器房早已建好,钟古如今几乎整日都在其中敲敲打打。
    赤煌铸剑秘术,内中蕴含“石类篇”、“制范篇”、“冶炼篇”、“淬火篇”等十几篇炼器之法,复杂无比。
    这法门即便公布出来,举世皆知,也没几个人能铸出名剑,只因里面很多道理难懂,需要穷尽一生钻研。
    钟古虽然很多东西也不懂,但只要照着法门指示去做,在过程中,他便自会明白,炼器天赋很是不凡。
    院子里,很快便堆满了各类他从山上采来的石头,还有已经打破损的器具。
    而梁易那边,也忙了起来,因水云巫观前番有助石姜在各村落放粮,名声略起,上门之人众多。
    他虽无法接受祭祀之托,但帮忙占卜还是可以做到的。
    前来求卜之人通常都会在院内等候,而梁易便在屋内占卜,出了结果,便叫匡胤恒或者小竹送出。
    巫观的收入渐渐在增多,但这种见不得人的日子过得有些难受,梁易觉得是时候该结束了。
    于是,他最后还是决定同白毛龟一起前往千波玄月湖,寻求妖体破解之法。
    在一个清晨,兰江河畔,梁易付了三贝钱,租了条小船。
    一人一妖上了渔船,朝玄月湖进发。
    梁易亲自持篙竿划水,沿着兰江河逆流而上。
    好在如今虽已立秋,但秋后仍有一伏,并未降雨,水势平缓,梁易划起来并不吃力。
    白毛龟趴在船板上晒着太阳,百无聊赖。
    他偶然瞥见梁易腰间的剑匣,便忍不住说道:“小子,那匣子中藏着的剑你不准备看看吗。”
    梁易撑船已久,有些累了,便将小船系在岸边,饮了口酒,说道:“里面的剑有灵,我有预感以如今修为掌控不了,故而只是每天戴在腰间,亲近感受它。”
    白毛龟听了忍不住嗤笑道:“要是每天戴在身上便能掌控他,这还得了?”
    “你还别笑,我佩着这剑匣,经常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要不你也把耳朵贴上来听听?”
    白毛龟当即拒绝,他很怕梁易腰间的剑匣,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日的太阳实在给他留下了极大阴影。
    梁易朝上游望去,见江面浩渺,似无尽头,不禁问道:“还需多久才能到你所说之地?”
    “估摸着再有七、八日便能到吧。”
    “七八日?那怕不是已划到了兰江河尽头了。”
    “嘿嘿,没那么简单,到了你便知。”
    于是接下来几日,梁易便清晨划船,下午避暑,晚上修炼。
    船只一路向西而去,逐渐跨过了丰宁、大曲两座城邑。
    此时的兰江河已变得更为狭窄,水流也更为纯净,打渔者众多。
    这日梁易行船至卫国中部地带,有一老渔夫见梁易孤身撑船,便同他打招呼,问他是要去哪。
    “这是要去哪啊?”
    “千波玄月湖。”
    “去不得哟,那地方如今危险的很呐。”
    这一路行船来,与梁易搭话者众多,但并无人知晓玄月湖这个地方,如今老渔夫竟然知晓,他很是意外。
    当即便问道:“老伯为何这般说?”
    “千波烟雨,月照兰江,你可有听过?”
    “并未听闻,实不相瞒,我从涂川来。”
    “难怪,这是代代相传之事,说的是每在月圆之夜,玄月湖的湖水便会涨起,涌到兰江河中,届时渔获遍江,渔民丰收。”
    梁易奇了,说道:“这不是好事?”
    老渔夫摇摇头:“那是从前,如今这两三年再未见过此等之景,反而常常有人迷失在其中,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大家都说是渔民得而不祭,触怒了河神,故而才会降下此灾,所以,你可千万不能进去啊。”
    梁易心想老渔夫是好心,但他如今是非去不可啊。
    两人又唠了几句,梁易便跟随白毛龟指示,入了那千波玄月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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