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公爹,您不是一直觉得墨暖太过强势,更何况……”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又道:“您不是不愿意让她管家离院?每房每院账目的事,怎可让她掌控?”
    孤鸦寒月,墨家的人已经归为寂静,墨册的儿媳侍奉完公婆用餐,终是没有忍住,还是将白日里的疑问问出了口。
    空气中还弥漫着饭菜的幽香,墨册的老婆用余光看了看自己夫君的神色,出声道:“好孩子,你公爹是一直都不喜墨暖,可是如今这个形式,也确实只有墨暖能握得住。否则再出一个和墨冽一样的错了主意,那可就是害了整个墨家……”
    “行了!”墨册神色不悦,出声打断道。
    “墨冽错了什么主意?墨冽早就分了家,他做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又怎么能知道?”墨册冷声道。
    “儿媳明白了。”墨册儿媳立刻噤声,行了一礼,连忙告退。
    断断续续的谈话声从墨册的窗子里飘出去,却让人听不真切。墨册儿媳顿了一顿,手中的丝帕握紧,大步往前迈去,回了自己的房里。
    整个厢阁,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陈设之物处处花色清冷,却又全都价格不菲。只是色调搭配起来,很是冷淡,一眼便知是寡居女子的厢阁,毫无喜色。
    而院内翠竹幽香,可她却不停的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眉头紧缩。
    “夫人,咱们……”她的陪嫁丫鬟喜儿亦是愁容满面。
    “你现在,就去找蔡掌柜,告诉他明日无论如何不可将真的账册交给墨暖,所有的账册必须补到一丝错漏都没有。”墨册儿媳猛地抬头,看向喜儿。话罢,又急道:“现在宵禁,不能大摇大摆的出去……”
    “就说我病了!”墨册儿媳眼睛蹭的一亮,下一瞬就重重的往地上摔了一下,却连疼都顾不上“说我回院时没看清,摔着了!”
    喜儿吓得连忙点头:“奴婢知道了,夫人莫急!奴婢这就叫人来搀扶夫人!”
    “不可!”墨册儿媳急道,“你若是叫人来搀扶,就都知道我摔了,公爹和婆母也必定过来看我,到时候人一多又是麻烦!”她连忙伸出手来:“你扶我到床上就行了!”
    喜儿赶紧搀扶起自家夫人,看到这个自己从小服侍到现在的主子疼的满头汗却顾不上自己的伤痛,是又心疼又着急,“主子,何必如此呢,其实咱们以往的账目也是没什么问题的,毕竟都瞒过了老爷和老夫人,一直也是相安无事的。”
    “他们岂能和墨暖比!墨暖那是一个人精,从小就是在算筹堆里长大的,就之前蔡掌柜做的那些假账根本瞒不过她的眼睛,就算她不看,还有柏酒。你看那个柏酒平时不言不语的,心思一样是个阴沉的货色!否则凭什么当年搬到长安的时候,墨暖唯独把她柏酒留在南海监管?”墨册儿媳一瘸一拐的朝着房内走去,重重的跌坐在床上。
    她细细的撩开衣服,才看到膝盖磕的淤青一片,很是狰狞。她的眼神之中终于有了几分满意,继续道:“她什么样的花招没见过!若是账目落在她的手里,拔出萝卜带出泥,就什么也瞒不住了!”
    话罢,她一把抓过喜儿的手,叮嘱道:“咱们王家,我的侄儿侄女们可都还没有婚嫁,若是事被翻出来……”她的眸光一闪而过的恐惧,“他们这辈子就完了!”
    “我王琼岚绝不能毁在那个死丫头手上,喜儿,快去,告诉蔡掌柜,明天托病,就是自己给自己灌凉水也要拖住,柏酒去查账目的时候,没有掌柜的印玺,是什么也拿不出来的。再趁这期间,赶紧查漏补缺,做出一份可以瞒天过海的账目来。”
    喜儿连忙称是,接着就向门外跑去。
    夜黑风高,打更人的声音悠悠荡荡飘在街上,蔡掌柜看到满头大汉的喜儿,当即一惊:“什么?长姑娘要来查账?咱们院里的账目什么时候轮的上她来查了?就算是没分家,每一户的账目也没有落在亲戚手里的道理!”
    担任墨册一房的铺子管事,蔡掌柜目瞪口呆,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当即下意识反驳。
    “蔡掌柜可别说了,那位姑娘想要查什么,咱们拦得住么?”喜儿跺着脚急道:“我们夫人是自己摔倒在地上才换来我连夜出府,我们夫人说了,蔡掌柜能拖几日是几日,装病、受伤、都可以,总之绝不能出现在铺子里。只要柏酒见不到你的人,就没有掌柜玺印,她就拿不到账本。趁这个时间,蔡掌柜要赶紧做出一份假账来。”
    喜儿炮语连珠般的说了一大通,听的蔡掌柜胆战心惊。他边听边叹气:“怎会如此?”
    “喜儿姑娘,听你这么说,今日长姑娘的令也只说是代墨府的每位老板们查账收账,说明只是当日账目,这样也算是合情合理,未必会查以往的账目?”蔡掌柜将喜儿所说的白日情形思称一番,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蔡掌柜,你跟了我们墨府这么多年,你不知道这位长姑娘的心思?她是九曲心肠,今日只说是代收账目,可日后未必会再做出什么事来,已经开了这个头,咱们不得不防。”喜儿叹道。
    “我知道了。”蔡掌柜重重的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眸光坚定:“告诉夫人,不必担心,无论如何蔡某都能拖住,拖到做出能应付得了长姑娘的账目为止。”
    话罢,他便吆喝着小厮,去准备一大桶凉水,待小厮将凉水抬进来,蔡掌柜深吸了一口气,一瓢又一瓢的往自己身上浇。
    “这!”喜儿刚要出声,却又什么都没说,深深的叹了口气,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委屈蔡掌柜了。只要过了这一关,我们夫人必定不会忘记蔡掌柜的辛劳。”
    话罢,转身退去,才又去了反方向的医馆。才出巷子没走几步,正遇上巡街的衙役。
    喜儿见状,梨花带雨的就哭了起来:“我们是墨府的,就是京兆尹府沈大人的亲家,我们夫人摔了腿,我出来寻郎中,又急又慌,一时跑错了方向……”话罢,又从袖子里掏出碎银子递了过去:“大人,我是真的出来寻郎中的。”
    几个衙役对视了几眼,可燕国律法,宵禁之时出门寻医确实不算罪过,更何况这婢女言谈之间还指着京兆尹府,更不会刁难盘问,连忙放了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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