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身影还没有开口说话,林零就条件反射般地伸开手想要抱住他。自然是扑空了。
    管津文啊......他不是离开了吗......
    他有什么理由始终停留在自己的脑海里?就这么不可替代?
    林零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当她想起管津文,并且从自己的记忆中真切地调出他的模样时,情绪会像大洋深处的暗流疯狂翻涌。
    哪怕她的愁思像疾厉的海风,吹过就散去,也比现在这样要好些。
    很伤心,但是这伤心并不会持久,不会让她痛到麻木,痛到不明所以。
    并且这样的伤心,不会像现在她所经历的这种伤心,是突然袭向她的。她不仅没有防备,更不知道为何而伤心。
    伸手想要抱住管津文的时候,林零的脑海里甚至没有一个确切的关乎情爱与风月的概念。她好像被海浪卷走了,而管津文的身影长得刚好很像一个救生圈而已。
    她想要抓住,扑了空,还呛了口水。
    “林零,静下来。”她不断地对自己说,“试着去放弃想念他,不要伤害自己。”
    静下来,静下来。
    林零紧紧地闭上双眼,向着面前那道子虚乌有的幻影说,“你走开。”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一秒,两秒......直到林零有足够的勇气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她的眼前终于恢复了空荡与清明。
    已经不会再重新融入彼此的生活了,就不要再留有念想了。
    至于生活中各种难以解释还叫人多心的玄学现象,以及那种自己和管津文的关系还没有走到尽头的预感,都还是强自压下去吧。
    窗外大雨瓢泼,林零坐在室内的病床上,心却湿透了。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过得怎么样?
    我现在所有的反复、踌躇、不愉快,可不可以算是拜你所赐?
    到底应该怎样想你?带着喜欢,期待,或是怨恨?
    复发的症状再一次蔓延到心脏。痛觉回归,理性沦陷。她捂着心口,只能一个人默默祈祷窗外的大雨快停下来。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潮湿感俨然是阻塞她呼吸的湿棉花,快要令她昏死过去。
    去睡一觉吧。
    吞药,然后蒙头大睡。
    ……
    “这雨下得没完没了了?”窗外雨声不止,周钦抱怨了句。
    b市和拉斯同时下着雨。比起b市下得滔滔不绝的雨,拉斯的雨是细密缱绻的,只是总不停下来。
    玻璃上满是水珠。它们漫无目的地滑动着,彼此融合或从玻璃的边沿坠落。
    “挺好的。”管津文继续着手上的工作,视线都没有从屏幕上挪开半分。
    “下雨还好呢?”周钦话音未落,窗外的雨势还更大了些,“下着雨,出行什么的多不方便?我还想去买份炸鸡drive thru呢……诶,出行不方便的话……”那022号那边的行踪,是不是更容易被确定下来了?这样的雨天,警方又已经调查出车辆的信息和去向,只要高速路上开始执行特殊天气限速,不受限速指令约束的警方就能够更快地定位到022号的精确位置,确保022号的安全。
    “管爷,还是你睿智啊。”果然智商这一方面,管津文从来都没有掉线过。周钦想,天塌下来有管爷顶着,安全感就更足了。他甚至不知从哪找出一听可乐来,“呲”的一声打开,咕咚咕咚连灌好几口。
    管津文:……
    “哦对了,让你继续跟进的事情,你做得怎么样了?雨天对我们有利,却也不是我们掉以轻心的理由。”他问起周钦今天的工作进度来。
    “唉。”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周钦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颇有种差生被老师问起作业、业绩不好的员工被老板要求做汇报的感觉,“说实话。不是很乐观。我的优势在于社交而非网络技术。但是由于立场和工作方向不同,yuro和我们过往各个合作方的直接接触都很有限。我已经尽可能推动进度了,只是成果还不够理想。”
    截至目前,已经可以确认的可靠线索,仍然只有暗网上的那条浏览痕迹。浏览痕迹并不能对应到极精确的个人信息,最多只能锁定凶手出自yuro组织而已。
    “好的,我知道了。”管津文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周钦的工作效率虽然没有022号那么高,可凡是他可以为组织做的,他也都尽心做了。管津文不适合总催促他。
    管爷没生气就好。周钦舒了口气,认为自己已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职工作,而管津文是看到了这点的。
    022号啊,你赶快回到组织来替我的班吧。查案组里没有你,真就没了主心骨啊……
    说话间,管津文手上的工作也暂且告一段落。他很想睡一会休息休息,可是因为双眼过于疲劳酸胀,他一点困意都没有。
    索性站在窗台,看向窗外的雨帘,听着渐起的雨声。
    “如果b市也下雨了……”他的眉头紧锁着,思绪逐渐飘得渺远……
    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有b市的存档,点开一瞧,竟同样是大雨。
    他记得第一次看到林零藏在抽屉里的抗抑药时,就有心想要了解抑郁症的病因和康复期间的注意事项。和林零分别之后,他特地查过,抑郁症的病人在康复期间,会很容易受到潮湿天气的影响,春天他们普遍都状态低迷,而即使熬过了春天,夏季的阴雨天气也会让他们苦恼。
    “b市好像是下雨了。”周钦随口接了句话,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又赶忙住嘴了。
    他想着b市有没有下雨,也就是在惦念着那个人,雨天究竟过得如何了。
    ……
    “今天和明天的安排对调一下吧。通告也重新发一遍。”导演看这雨没有要停的意思,也不敢再继续耽误时间了,非常果断地把下半天的行程做了改动。
    由于行程发生了变化,戚小梨迎来了一次难得的“半天假”。说来实在是巧合,本来她今天少说也有十场戏需要出场,结果换了全棚拍那天的下半天日程,再加上导演拿到新通告之后微调了一些安排,她今天刚巧一场戏都没有。
    “戚老师,咱们今天可以提前回酒店了。”戚小梨工作安排不紧张了,助理也跟着高兴。如果戚小梨一下午都有细要拍,那补妆等各种后勤工作就会紧锣密鼓地落到助理身上去。戚小梨能休息,助理也一并有了休息的机会。
    “……走吧。”戚小梨对着手机屏幕回复了条消息,随后跟着助理离开。
    是经纪人。
    提醒她不要忘记,乔沥和邹虹是这部片子的大资方,而且陈陌如今身陷囹圄,对她来说毫无价值。让她树立大局观,好好考虑乔沥开出的条件。
    乔沥能给她的,是接下来一部重磅级小说ip改编院线电影的一番女主角。
    这是戚小梨入行多年以来,第一次遇上一个从新一线小花旦,摇身一变成为超一线重量级女星的机会。
    她不得不承认,她心动了。
    她为自己的这份心动感到讶异。原来,只需要一些利益,就能够让自己对陈陌顽固不化的执念有所松动。
    这一次机会把握好,能够带来的利润以及未来发展都是不可估量的。戚小梨入行也有几年了,自然知道其中厉害。
    光是重磅级小说ip这一点,含金量就非同一般。重磅级的小说ip,必然拥有庞大的读者群体,这读者群体肯定散布在全国不同地区的不同年龄段以内。也就是说,如果从前戚小梨只是凭借美貌和流量吸引了一些“颜粉”、“追星一族”的话,这次可能这部电影还没开拍,就会吸引不少从前对她持路人观望态度的新观众。
    连邹虹这样红遍大江南北的小说作家,目前都还没能完成一部被业界统一认定为“重磅级小说ip”的作品。倒是这个ip改编的出演机会,极有可能是乔沥笼络了邹虹,邹虹又去动用她的人脉争取来的。
    “我会考虑的。”从剧组化妆间离开之前,戚小梨只是回复了“会考虑”,却还是没有答应下来。
    她还是不忍心。
    乔沥太急切了。他就是认定自己务必要将陈陌置于死地,也非常自信戚小梨会被利益所动摇。
    在去往保姆车的路上,走着走着,戚小梨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乔沥这么想不无道理啊。自己最初和陈陌走在一起,从外人的视角来看,这段关系就是被利益驱使的。
    陈陌可以享受她的美貌,而她则刚好把这位前辈当作在圈内向上攀爬的扶梯。
    戚小梨得到了足够多的宠爱,也得到了无数来自白棋影业的、可靠的影视资源。
    像极了一场交易。说得难听些,还是财权与情色的交易。
    ……到头来,陈陌都锒铛入狱,只有戚小梨一个傻子,还绘声绘色地表演着这场荒诞的独角戏。
    也可能她爱上陈陌,本身就是爱上了利益。她最初的目的,可能也只是想要在圈内向上攀援。只是爱来爱去,她自己都糊涂了,忘记为什么在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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