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板被两名衙役押着,带到外面,按在受刑的架子上。“哗”,直接一盆冷水浇醒。
    “饶命,饶命啊……”
    眼见这阵势,贺老板心知不妙,大喊着饶命。
    可惜他得罪的人是周文景。
    现在成了县令身边的大红人。
    衙役们出于巴结讨好,只会把他往死里打。
    强行扒掉裤子后,孔武有力的衙役开始行刑。
    啪!
    厚实的廷杖狠狠打在他的屁股上。
    “嗷!”
    贺老板发出变了调的惨叫声。
    这还只是第一板,接下来还有二十九板等着他受用。
    一般来讲,杖十下,基本上就得面朝下卧床数月。杖三十,以后生活可能无法自理。杖五十以上,基本上不用考虑以后了,家属赶紧准备棺材就行了。
    衙役们一个个都是手辣心黑,压根不管贺老板的哭嚎,一下接一下的用力行刑。
    那些围观的百姓,吓得一个个躲得老远。
    其中就包括贺家鞋店跟过来的伙计。
    本来他们还想着通知东家的亲人拿钱过来救人。
    现在一看这情况,拿银子,找关系都已经晚了。
    周文景只是冷漠的看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贺老板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百般陷害。今天新仇旧账一起算清,看以后谁还敢再打他主意?
    行刑完毕,贺老板已经痛晕过去。
    “禀报县尊,行刑完毕,人已经昏迷。”
    “将其收监,待其家人交齐所欠税银与罚金后,再放其归家。”
    乔县令暗夸周文景有本事。
    这才上任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帮他夺回了户房的掌控权,更是搞到了近2000两银子的税银。
    照这个趋势,本县的银粮征收任务,定然可以完成。
    周文景收拾完了贺老板,脑子里开始琢磨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董小姐与玉玲转移出去。
    今天被贺老板当众挑破,虽然衙役们已经到周文景的鞋店内搜查过一遍,但是暗中盯着的人肯定会有。
    以周文景现在的实力,只要被人发现窝藏女通缉犯,必死无疑。
    陆织造的府邸被烧,憋着一肚子火正等着找人发泄呢。
    得知周文景窝藏了董小姐,陆织造可不傻,立刻便会知道那天晚上的火是周文景放的。
    到时候不把周文景大卸八块才怪。
    周文景回到户房,支着额,闭目苦苦思考。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办法。
    事后就算有人追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一名帮闲。
    那名帮闲被他看得一阵头皮发麻。铁书办、杜总算手、吴平,这些人全都被周文景整倒了。
    由不得他不害怕。
    “叫什么名字?”
    “刘才用。”
    留柴用?
    周文景不得不佩服此人的父母,给儿子取了一个好名字。
    看这人骨瘦如柴,真贴切。
    “你给我去跑一趟腿。去大通路的周文景鞋行,告诉里面的陈掌柜,让他找三辆拉货的马车在店外候着。”
    “行,小人马上去办。”
    这家伙听得周文景不是找他麻烦,而是使唤他去办一件私事。
    他大松一口气。
    而且感到十分高兴。
    因为上级通常都会使唤比较信任的下属去办私事。
    这么多人不使唤,偏偏叫他去办,这是不是说明周大人对我很信任?
    其实还真不是这样。
    周文景是看到刘才用比较闲,其他人都在忙着查账、做表单,这才叫刘才用跑腿。
    ……
    半个时辰后,总算手朱诸把一份新造的账本交到了周文景手中。
    “周大人,这是经过核算后的新账本。上面记录着本县欠税欠粮人员的具体账目。”
    周文景接过后,翻阅。
    上面记录着密密麻麻的人员名单,以及欠税欠粮的数额。
    按照周文景的要求,以镇为单位进行了划分、归类。
    根据每户的欠税数额大小进行了排列。
    排在最前面的,都是大户。
    比如卧牛镇,地主张万勋,拥有田地一千二百多亩,是名符其实的大地主。按照明朝税制,私田一亩交税粮三升,官田交税五升。
    张万勋名下的田都是私田。
    1226亩,合计需缴纳税粮3678升。
    一石等于一百升。
    换算下来,张万勋今年应缴纳的税粮是36石又78升。
    可是张万勋仗着有钱有势,一般的官府小吏根本不敢拿他怎样。他到现在为止,仅缴纳了5石税粮。
    差不多也就是意思一下。
    除了拖欠大量税粮,张万勋在城内、镇上购置有多家铺面,拖欠税银更加严重。
    按照大明征税法,商铺除了经营者需要按照营业额纳税以外,房东也需要将租金的10%上交。称之为房捐。
    这一制度在晚明已经普遍实行。
    清朝以后更是变成了统治者的一种合法税收。
    张万勋的商铺加起来有六十多间,镇上的十五间商铺按年租金8两银子一间算,一年的总租金是120两,应缴税银12两。
    城内47间商铺,年租金最低的20两左右,最高的接近40两。
    一年的总租金高达1400多两。
    应缴税银140两。
    可是他却只交了一两银子。
    足足拖欠了151两。
    这还只是他一人,便已经欠税欠粮这么多。其他地主、有点背景的关系户,个个都欠了不少,甚至一个铜板都不交。
    反倒是那些穷得连饭都吃不起的老百姓,很多都交足了。
    这世道真不是一般的黑暗。
    有钱有势的大户,不怕胥吏。他们就敢不交。
    穷苦百姓谁都惹不起,各种苛捐杂税交个没完没了。
    想要把本县的银粮征足,首先就要想办法把这些欠税不交的大户搞定。
    “朱诸,说说户房往年都是怎样让这些大户交税的?”
    周文景眯着眼问道。
    “以前啊,咱们官府比如要在卧牛镇征收银粮,便会把当地势力最大的一两户找来。与他们商量好,让他当众带头交税,完事后,再把他们交的税银退还一部分,或者全部退还。其他人看到大户也交了,多半都不会再拖欠,也会跟着交。这样就能把大部分银粮收上来。”
    朱诸简单介绍了前任们的办法。
    这种事,说白了,就是找个托儿做示范。
    只不过找的这个托儿是当地最有权势的大户。
    “今年用过这个办法吗?”
    周文景问道。
    “用过了,可是不管用啊!那些百姓们十分狡猾,兴许听到了些许内幕,说什么也不肯再上当。”康师爷在旁边愁眉苦脸的接话道。
    身为县仅的粮谷师爷,没少为征收银粮这事操心。
    周文景只是问问,并没准备用这个办法。
    不收大户的钱,却拼命的压榨穷苦百姓,这种事他还真干不出来。
    “康师爷,一会你给快班的兄弟每人加两个鸡腿,让他们早点吃饱钣。准备跟着我一起下去走走。”
    周文景这么安排,有两重用意。
    一是为了帮助董小姐与玉玲成功转移到她的那个小姐妹家。
    二是为了征税。
    他准备拿一个大户开刀试试。如果遭到的阻力与压力不是特别大,那就可以分而击之。
    一个镇一个镇的清理。
    总之不能让那些地主士绅联合起来。
    否则,别说是他一个小小的书手。便是乔县令都得完犊子。
    通常来说,只要不把那些大户逼到绝路,并且让他们看到官府不好惹,也就老实了。
    安排妥当后,周文景回了一趟鞋店。
    刚到店门口,就看到三辆宽大的货运马车停在店门口。
    车夫正坐在车辕上休息。
    拉货的马车,底板一般比较宽大。没有上面的车厢。
    “东家,您可回来啦!您让我找三辆马车干什么呀?”老陈今天守店,可没少受到惊吓。
    先是看到东家穿着官员的服饰,带着大队衙役把贺老板的鞋店给查封了。贺老板直接押走。
    然后过了没多久,又有大队官差冲进周文景鞋店,说是搜查女通缉犯。
    还好,什么都没搜到。
    最终官差们走了,老陈吓得瘫在椅子上,半天起不来。
    现在看到周文景回来,老陈就跟看到亲爹一样。
    心里也踏实多了。
    “我寻思着咱们定制的第一批鞋盒有点粗糙,会降低鞋子的档次。所以准备把它们运回两个木匠的住处,让他们加工,把鞋盒打磨精致。刻的鞋名也要加深一点,最好涂上金漆。”
    周文景把原因告诉了他。
    这是早就想好的完美理由。
    “三位师傅辛苦,麻烦把马车停到门口来一点,方便我们把货搬上车。”
    周文景指挥着三辆马车在门口停好。
    半个车屁股都伸进了店内。
    “劳三位久等,很是过意不去。装货估计还要一阵子,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到旁边吃三碗面,我请客。”
    周文景对三人说道。
    三个马夫都是干苦力活的穷人,听得雇主请他们免费吃面,一个个高兴坏了。
    当场就跑去不远处的面馆吃面去了。
    周文景与老陈两人开始把仓库内的鞋盒往外搬。
    鞋盒并不重,很快就搬运完了一大半。
    周文景看了看面馆方向,三个车夫还坐在外面搭的凉棚内。
    估摸着面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老陈,我看三个车夫像是没吃饱。让他们等这么久,怪过意不去的,你过去给每人加两个蛋,顺便把面钱付了。”
    周文景把老陈支走。
    待得老陈离开后,他赶紧通知藏在仓库阁楼内的两女下来,让她们藏在马车上,等会半途会设法接应她们。
    费了一番手脚,总算让两女藏进了鞋盒中间。
    绑好绳子,上面并不盖东西。
    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让三个车夫把马车拉走。
    周文景则是回衙门,厚着脸皮向乔县令借了出行的马车,带着一帮快班的衙役,前往卧牛镇。
    没多久,他便在半路上‘偶遇’三个拉着满车鞋盒的车夫。
    要把车上的两女转移到自己马车上,还要避过车夫的耳目,这难不倒周文景。
    只是略施小计,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两女转移到了车厢内。
    在狭小的车厢内,周文景与董小姐四目相对,却不能说话。
    因为害怕被驾车的车夫听到。
    当马车来到董小姐那个小姐妹的居住地附近时,周文景还想着怎么让车夫停下,然后支开车夫。
    结果车夫内急,主动提出要停车方便一下。
    简直就是天助。
    “你们两人赶紧走,记住最近这阵子千万不要露面。若是万一你们的小姐妹靠不住,可随时设法通知我。”
    周文景与她们相处了两日,多少有些不舍。
    更多的是担忧。
    两个弱女子,被官府通缉,其实是很难生存的。
    “珍重!”
    董小宛看着他,眼圈微微泛红,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两个字。
    “快走吧!车夫马上就回来了。”
    周文景催促。
    若是力量足够强大,银子够多。他可以为她抗下一切。
    让她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人。
    可是现在,他的能力有限,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
    目送着董小宛与玉玲的背影消失,他微微叹息。
    他正在一步一步变得强大,可惜时日尚短。
    无论是资本的积累,还是势力的凝聚,都需要时间。
    过了片刻,车夫捂着肚子回来了。
    “对不住啊,可能吃坏了肚子,让您久等了。”
    “无妨,走吧!”
    周文景坐在马车内,经过董小姐与玉玲进的那幢宅子时,掀起窗帘看了看。
    他只知道这里有许多老宅子都是洗綄房留下来的。
    以前住的是官妓。
    后来变成了世娼居住地。
    千万别小看这些世娼。她们有的也是洁身自好,满腹诗书才华。一些更是嫁进了豪门。
    或者被某些官老爷看上,拥有的能量并不小。
    董小姐与玉玲进去这么久,不见出来。想必她们的小姐妹应该靠谱。
    ……
    马车在道跑上飞驰,很快便追上了走在前面的快班衙役。
    在古代,一匹马是非常值钱的。
    而且受到官府的严格管控。
    特别是现在,大半个明朝江山都处于战乱之中,稍好一点的马匹都被征去做战马了。
    衙役们出去执行公务,人手一匹高头大马,那是电视剧里面才有的情节。
    真实状况,他们都是靠着两条腿奔跑。
    特别是集体行动。
    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马匹。
    卧牛镇离城区不算太远。
    周文景今晚把这里选为突破点,有着多重考量。
    太厉害的大户,他惹不起。
    先拿个没有特别过硬背景的大户下手,成功的机率要高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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