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快疯了。
    嘀嘀,面前的电脑突然叫了起来,可江意也不想理。这些天他完全无心写稿,有编辑来催,一概借口家里有人生病。
    咳咳,其实某人的小小感冒早就好了,也没有产生扩散效应。
    可电脑还在不停的叫,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这是谁呀?江意终於不耐烦的抬头,却见电脑上某个联系人已经打出一大堆的话。
    在看完之後,江意的脸色渐渐变了。
    追风(下)12
    “爸爸,我们待会儿下去散步吧。”难得的,最不愿意出门交际的江小石童鞋,在晚饭时主动提出要下楼走走。
    江意只觉得搞不好今晚上的月亮要从东边出来,趁著小不点没反悔,赶紧一口就答应下来。
    而更让他跌破眼镜的还在後头,儿子居然看著餐桌对面的那人,跟自己咬耳朵,“叫他也一起去。”
    小孩子的声音虽然软软的,小小的,但尉迟临风的耳力是何等惊人?顿时那嘴角就裂开了,本来只打算咬半块排骨的嘴,一下子把整块排骨都吞了进去。
    江意看著有点揪心,他今天做的是孜然烤排骨,为了迎合小孩子喜欢用手抓著啃的喜好,特意剁得块头都比较大。就算成年人的嘴巴大,可这一口下去也得噎著吧?
    不过尉迟临风是什麽人?是自小接受过精英教育的人,所谓精英,就是敢想常人所不能想,能做常人所不能做。
    虽然一大块排骨塞在嘴里确实不方便吞咽,但他还是发挥超强的个人能力,就在嘴巴里把骨头上的肉啃下,然後噗地一声,吐出骨头。
    厉害!江意心中暗暗佩服,告诉同样睁大眼睛,一脸惊叹的儿子,“如果叔叔有空,会一起去的。”
    江石忽地慢慢皱起小眉头,张大小嘴也想把手中的排骨整个吞下去,可他刚有这个意思,就给江意抓著小胳膊,严厉制止了,“好好吃饭,不许乱学,万一戳到喉咙怎麽办?”
    想起这样做的後果,不由得瞪了对面男人一眼,原先那一点子钦佩荡然无存,眼神无声的指责著,身为家长,你是怎麽做的榜样?
    墨黑眼眸沈了沈,收起那一抹得意,又抓了一块排骨,打算这回做个好榜样。
    可小不点见状,顿时也伸手抓了一块排骨放在自己的小碗里,明显一副怕吃亏的样子。
    江意再看对面一眼,眉头皱得更深,“别老光顾著吃肉,也吃点青菜。”
    江石一听,顿时狗腿的拍起马屁,把自己新抓来排骨递过去,甜甜的献媚,“爸爸吃。”
    年轻男人抓著那根排骨,有点尴尬。红果果的瞟了儿子一眼,把排骨也放到江意碗里,勉为其难的将筷子伸向给排骨垫底的烤蘑菇。
    江意绷著脸瞟他一眼,嘴角忍不住有往上弯的趋势,赶紧挟了一块烤胡萝卜塞自己嘴里掩饰,又挟一块到儿子嘴边,示意他吃。
    虽然爸爸已经以身作则了,可小不点瞅瞅对面的叔叔,有点不情愿的低下小脑袋嘟囔,“他都没吃。”
    江意又瞅过去,墨黑眼眸沈了沈,本来准备去挟烤土豆的筷子中途一转,落在了胡萝卜上,英勇无畏的落下去,然後在主人嘴前又停顿了一秒,才如壮士断臂般送了进去。
    这下江意理直气壮了,“叔叔也吃了,小石头也要吃。”
    小不点小肩膀一塌,似是颇为失望的看了对面那人一眼,这才苦著小脸张开小嘴把江意挟了多时的胡萝卜接过去。
    看著身边的一大一小的吃相,江意嘴角微弯,又好气又好笑。
    说来这对父子的喜好真是惊人的相似,但凡肉类上桌,两个人必定抢得一塌糊涂,但要是青菜萝卜,那就非得一个盯一个的去消灭了。
    不过这样也好,自从尉迟临风来了家里,江小石吃饭的效率高多了,不仅是时间快,饭量也加了小半碗,而尉迟临风也结束了无人约束,随心所欲的幸福时代,不管自己愿不愿意,只要儿子指著他说事,他就得硬著头皮以身作则的去吃那些自己原本并不喜欢的青菜。
    这也算是有竞争才有进步吧?江意坏心眼的想著。
    尤其是在家务上,因为从前只有江意和儿子两个人,所以小石头会很懂事的在江意干活时来帮忙。
    他做饭,儿子就剥豆,他洗碗,儿子就帮忙收拾。虽然小孩子能力有限,帮不了太大的忙,但江意有意识培养小石头勤劳的习惯,总是给他分配一点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就连大狗西西在这样的熏陶之下,也有样学样的知道睡前要把玩具都叼了收进玩具箱里。
    这样一来,在这个人人勤劳的家里,什麽都不干的尉迟临风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自从住下,看著那麽个小不点都时常拿著一把比他小人儿还高的扫帚扫地,尉迟临风坐不住了。就算再讨厌,他也不得不参与到家务劳动中。
    拖地,洗碗,擦桌子,收拾。
    江意在增加多照顾一个人的麻烦的同时,确实也减轻了不少的负担。
    只是,脸上的笑容还没浮现出来,心里又想起下午得到的那个消息,心中又是一沈,笑不出来了。
    好好歹歹,一顿饭终於吃完了。等尉迟临风洗了碗,收拾了厨房,一家子下楼了。
    左右邻居已经知道江家最近新来了“表弟”,见到这个冰山脸的年轻男人时也没什麽异样。大夥儿只是团团围著江意,等他给孩子们讲故事。
    不过今天江小石也决定发表一通高见,於是,在爸爸开口讲故事之前,他先站出来说话了。
    邻居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们很是惊讶,谁都知道江意人好,但他儿子却是出了名的小石头一块,别说当著这麽多人的面说话了,就是打个招呼都难。
    那他今天要来讲什麽?
    江意带著点浅浅的骄傲介绍,“孩子上了幼儿园,现在学得懂事多了呢,今天还是他主动要下来的。”
    年轻男人站在一旁,墨黑眼眸里闪了闪,调整得跟江意一模一样。
    邻居大小朋友们一律很给面子的鼓掌欢迎,就见小不点站在场中,煞有其事的认真开口了,“嗯……你们能不能给我叔叔介绍个女朋友?让他结婚吧。”
    人群静默了两秒,忽地爆发出如雷般的笑声。甚至有些老人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这麽点大的小屁孩居然知道为大人操心,这是怎样的境界和情操?
    不好意思,小石头没他们想象中那麽高瞻远瞩,人家这是听赵子翔小朋友说的,人一旦结了婚,就会搬出去住了,小石头想让那个叔叔离开,所以才著急给他介绍女朋友。据赵子翔观察,这种事得找爷爷奶奶说,效果比较好。
    可江小石一想,他家没有爷爷奶奶,但楼下倒是挺多的,不如就找他们说说吧。於是,他想到了,也就做到了。
    江意听了儿子的话,开始也笑,这个傻孩子,怎麽会想到这里去?可笑过之後,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再细想儿子的深意,他不觉抬眼看向年轻男人,果然看到,那张脸已经毫无悬念的黑了。
    那不是一般的黑,是黑如锅底的黑。江意知道不好,想出来解释两句,可尉迟临风动作比他更快,迈开长腿,两步走到小不点跟前,弯腰把他一把抱起,往肩头一拎,不管他愿不愿意,就扛著小家夥走了。
    有些事,还是回家做比较好。
    邻居们还在笑,“哟,怎麽这麽大人,还这麽不好意思?”
    “想要介绍女朋友啊,没问题。说说你们家的条件,我帮你物色物色。”
    ……
    江意僵著一张脸,赔笑著跟大夥儿敷衍几句,赶紧追著回去了。万一父子相残,那可就麻烦大了!
    等他冲进家门,就见大战已经爆发,客厅里,一大两小怒目而视。
    西西虽然有点怕那个会玩刀子的男人,但还是勇敢的守卫在小主人的身边,陪他同仇敌忾。
    “你们这是干什麽?都坐下,好好说话不行麽?”江意企图息事宁人,让大家和平谈判。
    可儿子不干,涨红了小脸,眼泪汪汪的扑过来告状,“爸爸,赶他走,他打我屁股!哇──”
    告状之人中途被拦截下来了,年轻男人怒火熊熊,把儿子抓起,“你这小子怎麽回事?都跟你说了,我是你爸,你怎麽就是不听?还一天到晚想赶我走,江意,你跟他说清楚!”
    “坏人,坏人,你放开我!”小不点拼命踢打著,西西不敢咬人,却敢咬衣服,扯著尉迟临风的裤脚,拼命拖他後腿,给小主人帮忙。
    这一屋子的人闹狗叫,吵得江意头都要炸了,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直恨不得自己晕过去才好。
    可他到底不是那麽脆弱的人,深吸一口气,说话了,“小石头,别哭,你听爸爸说。叔叔他,真的是你爸爸。”
    小不点一愣,忽地扭头,不可置信的看著江意。
    江意蹲下身子,没有回避的看著儿子纯真的眼睛,“爸爸从来没有骗过你,对不对?所以你相信爸爸,他真是你爸爸。”
    小不点呆呆的怔了几秒,忽地放声大哭,挣开了已经放松力道的尉迟临风,扑进江意怀里,哭得伤心欲绝,哽咽难言,“我错了,爸爸……小石头乖,我听话,我也再不叫他走了,你别不要我,呜呜……”
    看儿子哭得这麽可怜,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几乎快背过气去,尉迟临风心头不忍,上前安慰,“小石头,爸爸没有不要你,他还是你爸爸,不过,也请你接受我好不好?”
    小不点略略转过身来,哭得满脸泪花的直跺脚,好象身後站著的是什麽洪水猛兽,几乎是拼尽小小人儿所有的勇气和力气吼叫,“你不是我爸爸,不是我爸爸!这才是我爸爸,不是你,不是你!”
    墨黑眼眸里掠过一抹受伤的表情,江意抱起儿子,抱歉的看著他,正想说点什麽,尉迟临风的手机响了。看著来电,年轻男人的面色凝重起来了。
    追风(下)13
    天早已经黑了,高楼大厦里透出来的万家灯火就显得格外温暖而明亮。
    江意抱著儿子坐在柔软的沙发里,轻拍著他小小的背,吻吻他顶心被汗濡湿的碎发,问, “好了没?要不要喝水?”
    小不点还有些一抽一答的,但已经不哭了,抬起小手擦擦犹带泪痕的小脸,点了点头。
    “走罗,去喝水。”江意把儿子抱起,到厨房给他倒了杯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别看他没哭,可哄了小不点这麽久,喉咙早就干得冒烟了。
    父子俩咕嘟咕嘟都灌下一大杯水後,精神都好了许多。又把儿子抱到洗手间去嘘嘘了一回,再把他带回沙发里坐下,江意要跟儿子讲道理了。
    “小石头,你知不知道班上的小朋友,比如说赵子翔,是谁生出来的?”
    小不点把小脸埋在他肩头,拒绝回答。
    可江意硬把他扯下来,“小石头是个讲道理的孩子,你告诉爸爸。”
    小不点作势欲哭,但江意板起了脸,“要是再哭就是不讲道理,爸爸就不喜欢你了。”
    小不点撅著小嘴,哼唧著撒了一阵子娇,然後靠在他胸口,低著小脑袋开口了,“他爸爸,和……妈妈。”
    小小的声音是哭过後的沙哑,江意心疼的摸摸儿子,“小石头很懂事,从来都没有问过爸爸,关於妈妈的事。可赵子翔是他爸爸和妈妈生的,爸爸一个人,怎麽可能生得出来小石头?”
    小不点嘴巴快撅到天上去了,用力把他抱住,“你是我爸爸,不是他!”
    江意轻轻笑了,困扰他已久的问题突然有了个最简单的答案,“我当然是你爸爸,可叔叔也是你爸爸。别人都是爸爸妈妈生的,可小石头是特别的孩子,所以你是两个爸爸生的。”
    啊?小不点顿时抬头,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全心信赖的爸爸。
    看他这傻乎乎的小样儿,江意忍不住亲了儿子额头一口,“爸爸没有骗你哟,你自己也应该看到了吧?你是不是长得很象叔叔?还有,你跟他一样挑食,你不吃胡萝卜,他也不吃,你不吃青椒,他也不吃,你们两个都喜欢抢排骨抢肉肉,对不对?”
    小石头的眉头皱紧了,小嘴嘟嘟著找借口,“那他……他没有我乖!爸爸也说,说我长得象你的。”
    “那当然啊。”江意伸手点点儿子秀气的小嘴巴,“小石头这里可长得跟爸爸一模一样呢,不管小石头变成什麽样,只要看到这张小嘴巴,爸爸就认得出小石头啦。”
    小不点听到这话,顿时开心起来,嘟起小嘴,狠狠的亲了他一口,用甜得发嗲的声音自豪宣布,“我是爸爸的儿子!”
    江意配合的来了一句,“我是小石头的爸爸。不过小石头呢,还有一个爸爸,就是那个叔叔,你要跟对爸爸一样对他哟。”
    小不点从小鼻子里重重的长出一口气,虽然不象之前那麽反感了,但还是不太乐意接受这样的事实,玩弄著江意胸前的钮扣,闷闷的道,“我只要一个爸爸就够了。”
    江意呵呵笑了,被儿子如此珍惜的感觉让他有点小小的得意,心里很想把儿子独自霸占,但理智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但是小石头多一个爸爸,就会多一个人喜欢你啊。”
    小不点突然仰头,兴奋的问,“爸爸,那我不要他喜欢,是不是就不用他做我爸爸了?”
    江意愕然,“为什麽?多一个人喜欢你有什麽不好的?”
    小不点严肃指出,“可他来了,爸爸就多一个人要管了,也会多一个人让你喜欢吧?那我不要他喜欢,爸爸也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呃……江意自觉老脸有些烧得慌,这小子,怎麽会这麽快就真相了?
    接下来该怎麽办?尉迟临风那家夥也不在家,让他怎麽应付?
    江意头疼了,另一边,尉迟临风的日子也不好过。
    给从前的手下大将逄d一通电话叫出来,他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自从三年前红门出事後,舅舅为了收拾烂摊子,给请到警察局喝咖啡,尉迟临风便没有资格再插手红门事务,而逄d也给发配到非洲情况最为复杂的地方去卖命。三年中彼此虽然会有联络,却没时间见面,这次逄d突然跑来,一定是出大事了。
    开放式公园假山的雕塑边,逄d一副流浪汉的打扮,邋里邋遢的坐在地上。可尉迟临风却一眼就判断出,这是一个绝佳的谈话位置。
    背後不必担心有人偷袭,四周又没有可供隐蔽之处,视野又开阔,不管是近距离还是远距离,都无法对他们造成威胁。
    可尉迟临风的心头却更沈了,能让逄d这麽小心谨慎的,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在逄d身边坐下,便从他身上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和著药味,尉迟临风顿时警觉了,“你受伤了?”
    “我没事,不过挨了一枪。不过老大,这回真的是出大事了。”逄d苦笑著,低声告诉他一个无比糟糕的事实,“有人从监狱里劫走了秦爷,然後我们在非洲的那个钻石矿就有人来打主意了,不过幸好那老家夥只是听说过有这麽回事,并不知道具体地方在哪儿,兄弟们跟他们狠狠干了一仗,好歹没让他们找到。只是他们不甘心,还在大肆绑架帮里的头头们想要谈判,我是养伤被送出来了,陈叔和陈哥都惦记著你,让我来报个讯。”
    尉迟临风心头一跳,神色凝重起来,“是什麽人,有这麽大的实力?”
    逄d笑得更苦,“应该不是道上的兄弟,象是恐怖组织。”
    尉迟临风一哽,要是这些人,还还当真麻烦了。他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那这事冼家怎麽说?”
    非洲的钻石矿是冼家帮忙打开的路子,他们也有不少的股份在里头,要是出事的话,冼家没理由不出手帮忙。
    逄d看了他一眼,犹豫著道,“那帮人已经绑架了寿春小姐的男朋友,眼下家里正闹得天翻地覆。”
    尉迟临风明白了,虽然三年前,自己从寿春的订婚宴上逃脱,但这几年,为了配合寿春摆脱家族的纠缠,他还是时不时的在她身边出现,以男朋友的身份陪她演两出戏。
    可眼下事情闹出来,寿春肯定是要保护自己的正牌男友,但对於冼家来说,却不会为了个外人,尤其是他们多半并不认可的外人白白牺牲他们的利益。
    看来,冼家那帮老狐狸们肯定是想让红门先去火拼,到时候再看情况出手。
    尉迟临风想了想,问,“那我舅舅是个什麽意思?”
    逄d的眼神闪了闪,“老叔的意思是让你立即回帮里帮忙,等立了功就没有人再追究从前的事了。”
    尉迟临风却看了他一眼,“舅舅真是这麽个意思?”
    逄d急切起来,“你就是不回帮里,眼下留在外面也很危险,你一个人势单力薄,怎麽防得住那麽多人?”
    “说得也是。”忽地,冰冷的刀刃贴上逄d颈部的大动脉,“说,你为什麽背叛红门?”
    逄d脸色变了,“老大……”
    墨黑眼眸如万年冰山般冷静,“如果红门真的这麽危险,舅舅根本不会让我回去。就是要通知,也一定会亲自跟我打电话,而不是让你来传话。我一个人在外面是不安全,但相对来说,想找到我的机会也小得多。除非,有人带路。”
    逄d脸色惨白,咬著牙道,“老大,你恨我吧,可我真的没办法。桑德拉给他们抓了,他们威胁我说,如果我不来,就要她做军妓。可是她,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都两个多月了……不过老大,我从来没想过出卖你!”
    他转过头来,眼中是深深的歉意,“我只是告诉他们,你很在乎江意。”
    墨黑眸子一凝,几乎快结冰了。
    可逄d犹未察觉,不解又怨忿的道,“他离开你这几年,你找他找得快疯了,可他呢?他都跟人有小孩了,你还管他做什麽?”
    “你混蛋!我的事什麽时候要你乱插手?”尉迟临风扬手,重重一巴掌抽在他脸上,眼中快要喷出火来,指著他的鼻子,一字一句的告诉他,“他身边的那个,是我的亲生儿子!”
    追风(下)14
    小石头今天哭得累了,在江意跟他讲完道理时,就已经困得直揉眼睛,把他往热水盆子里一泡,还没等开始洗,小不点就已经闭著眼睛睡著了。
    江意宠溺又无奈的暗叹了口气,跟小时候一样,一个人抱著小不点,动作轻柔的给他又洗头又洗澡,等把他收拾干净放进床里,江意也累得不轻。可他却不能想睡就睡,快速洗个澡出来,他又坐到了电脑前。
    趁尉迟临风还没回来,他得赶紧找下慕容烈。
    今天下午他突然收到寿春的消息,一条接一条,说联络不到慕容烈,让他帮忙找找人看,并且格外提醒他不要回信息,也不要联系她的手机,只要找到慕容烈,让他来找自己就行。
    江意当时就觉得出事了,可具体是什麽,他却怎麽也猜不出来。
    在他的想象里,寿春是冼家的宝贝千金,要说她会出的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正牌男友曝光,跟家人发生冲突,搞不好家长已经把她监控了起来,所以她才无法跟他们联系。
    江意从那时起就一直挂在网上,可是直到现在,也没看到慕容烈上线回复。抬头看看时间还不算太晚,他从联系人里拉出慕容刚,给他发了条信息过去。
    那边却是很快就回复信息了,“有事?”
    “我想联系小烈,可他怎麽总不在线?”江意刚敲了一行字过去,却听到家里有奇异的声响。
    不对!和尉迟临风同居那几年,别的本事没学会,但江意唯一学会的就是高度的警惕性。
    “我家好象有人进来了!”飞快的在键盘上又打出一句,江意关掉窗口,特意把电脑音响打开,放起欢快的爵士舞曲,掩饰自己的行踪。
    大狗西西也不安的从客厅走了过来,江意将食指竖在唇间,西西很乖巧的没有吭声,只是扭头看著厨房的方向。
    在他家厨房外头连著个小小的生活阳台,是放洗衣机晾晒小件衣物的地方。那里原本无遮无挡的,可是因为儿子太小,怕他不懂事会攀爬堕楼,江意特意在那里加装了一个防护栏。为了好打扫,当时叫师傅做成可以向内打开的小门样式,只用一把小锁扣在墙边。可他现在听到的,就是那锁被扭动的声音。
    一经确定之後,江意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不管来的是小偷还是谁,他都得首先护住他年幼的孩子。
    天生的护子之情让他迅速做出反应,甩下拖鞋光著脚猫著腰,悄无声息的冲进卧室,一把将熟睡的儿子从床上抱进,将他用小被子裹紧,先是拉开了床底下用来贮物的大抽屉。可是才要把儿子放进去,他却又把抽屉关上,抱著儿子快步进了卫生间。
    因为房间小,在卫生间的顶上,做了一排吊柜,可以收纳些平常不怎麽用的东西。此时的江意无比庆幸自己平常一直保有良好的整理习惯,所以那个柜子收拾得清清爽爽,还有足够的空间。
    把儿子放进去之後,江意回身把西西抱著也送了上去。大狗不放心的舔舔主人的手,江意安抚的拍了拍它,示意它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声。
    然後,把柜门关上,江意把自己的拖鞋轻巧的拣回穿上。做完这些,也不过只在短短数秒的时间内,而此时,厨房里已经传来极轻但明显是成人的脚步声。
    如果此时选择出去,立即就会跟人撞上,江意急中生智,蹲在马桶上假装方便,等那脚步近了,才作出刚刚听到声响的样子问,“尉迟,是你回来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支黑洞洞的枪口。
    江意背心冒出一层冷汗,可仍是强按著恐惧的心情,作出一副诧异的样子,配合的缓缓举起双手。
    尉迟临风快急疯了,恨不得坐上火箭一下子赶回去!可是他现在能乘坐的最快交通工具是出租车,想闯个红灯都不行。
    不过心急如焚间,他也没忘记理智的打几通电话。
    首先打给的是罗智贤,他虽然被尉迟临风以公谋私调离了,但约好了这两天就要带著幼稚园所用的改造材料回来的。
    尉迟临风设想目前最坏的结局就是江意父子已经被绑架了,那麽他需要做的,就是尽量不让人把他们带离得太远。
    偷袭江意父子这样没有什麽抵抗力的人物,并不需要太多人。逄d这一点倒没有瞒著尉迟临风,如实告诉他,这回跟他来的一共只有四个人。虽然都是狠角色,但毕竟人数不多。
    眼下红门出了事,尉迟临风知道,肯定不能回总部求援。但在他们公司却有不少退役的前红门人物,虽然战斗力减弱了,但却有不少富有经验的老手。如果把他们叫来,配合自己追堵围截,也未必没有胜算。可具体怎麽安排,这就需要罗智贤看情况调度。
    可怜的罗智贤,因时差的关系还在清晨的好梦里就生生的被他的电话吵醒,正想破口大骂几句,却在听到尉迟临风不对劲的声音时,那满腔的起床气顿时化为乌有了。
    “竟然出了这麽大的事?”罗智贤边接电话时,就边从床上爬了起来,利索的穿上衣服,顺便把枪也藏在了裤腿里,“好的,我明白了,我先回公司安排下,再问问家里究竟是怎麽回事。”
    挂上电话,他刚习惯性的想拉开窗帘,罗智贤觉得不对,眼下可是非常时刻,行事一定要小心,所以他警觉的又松开了手,并顺著墙壁的保护去关房间里的灯。
    幸亏他加了点小心,就听砰地一声,有子弹从他房间的窗外射进来,要不是他刚好避了一下,只怕现在就已经血溅当场了。
    罗智贤苦笑,他应该感谢尉迟临风的救命之恩吗?要不是他及时给自己打了个电话,恐怕自己在完全没有防备之下,就算出了这间房,也没命见到早上的太阳了。
    拿出电话,立即打给公司的阿喜,“现在,你立即派几个枪手到我这里来。对,马上。然後再订几张机票到尉迟那里去,全用化名,我们得立即赶过去。”
    第二通电话打给老爸,得知家里人都平安无事,老爸带著老妈正在某处渡假胜地渡蜜月,也是刚刚接到消息时,罗智贤大大的松了口气。父子俩彼此提醒小心,挂了电话,罗智贤只觉头开始疼了。
    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线可以摆脱尉迟临风的希望,但如果这回真的江意和小石头又出什麽意外,他肯定又没好日子过了。
    所以请老天保佑,江意和江小石千万不要出事。
    不知道是不是他心意不够诚的缘故,老天只听到了他一半的祈祷。
    江小石没事,江意被抓了。
    当尉迟临风赶回住处,瞧见空无一人时,脸上的寒霜简直足以冻死一屋子人。床上、沙发上、衣柜上到处都是刚刚留下的新鲜弹孔,可隔壁邻居并未被惊动,明显用的是消音手枪。
    他们还真是有备而来啊!愤怒的尉迟临风在重重锤向桌面时,不意引来轻轻的嘤咛一声。
    虽然极其细微而幼稚,却足以让他冰冻的心出现一丝温暖。
    循声找到洗手间,听到柜子上oo的声音,尉迟临风不敢大意,手执飞刀,猛地拉开柜门,就见一大团黄毛勇猛的向他扑下来。
    尉迟临风无力去吐槽这只明显吓得不轻,还外强中干的来尽忠职守的大笨狗,收刀把狗一接,顺势给它放到地上,再看柜子里,有个小不点正拿小肉手揉著眼睛,不适的想翻身起来。
    可是柜子狭小,尉迟临风就算有心,到底没有柜子高,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小不点砰地一声磕到柜顶。
    小不点立即瘪著小嘴哭出声来,尉迟临风赶紧跃上洗手池,把小家夥从上面稳稳的抱下来,心疼的揉著他的小脑袋,学江意平常的样子,笨拙的哄著,“小石头不怕,爸爸在这里。”
    小不点给哄得好些了,但还没有完全清醒,在他怀里嗅嗅,却不是熟悉的味道,小家夥警觉了,再看他一眼,瘪著小嘴失望起来,带著泣声,眼泪汪汪的四下找寻,“爸爸?”
    这个虽然也是爸爸,但他要找他那个更亲的爸爸。
    空荡荡的屋子自然无人应答,尉迟临风听著儿子渐渐慌乱又不安的哭声,心象是给人揪紧了似的疼。
    江意是个好爸爸,他把儿子藏得好好的。可他自己呢,他的人在哪里?
    追风(下)15
    “你放心,江意会保护好自己。”
    这是罗智贤带著人匆匆赶来时,跟尉迟临风说的第一句话。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可江意却没有半点消息。所以这样的话对於尉迟临风来说,只是没有意义的安慰,他完全听不进去。
    看著双目赤红,脸上象结了层厚厚冰霜的男人,罗智贤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你相信我,我绑架过江意。那天的情形,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男人抬起布满血丝的眼,听他说下去。
    关於那一天,罗智贤一直记得很清楚。
    也可以说,自从遇见江意,他的人生开始出现一道分水岭。又或者说,是江意动摇了他一直无坚不催的信念。让他意识到想要在肉体上打败一个人容易,可想要在精神上折服一个人却是很难。
    因为出於对尉迟临风微妙的妒意,罗智贤在让江妈妈行骗,抓到江意时并没有半分客气,一上来就使出杀招,拿匕首抵上了他的咽喉。
    如他所料,江意很害怕,怕得直哆嗦,可他除了捂著肚子,什麽哀求的话也没说。
    罗智贤觉得有点奇怪,就问了他一句,“你不害怕吗?为什麽不求我?”
    可江意却问他,“我求你,你就能放过我吗?”他的语气诚恳,却带著一股微妙的让人尴尬的质疑,让罗智贤竟然不知道怎麽回答。
    如果说是,那自己不就白装恶人了?但如果说不是,那他问的岂不就是废话?
    顿了一顿,罗智贤才绷著脸挤出句话来,“看不出你还挺有个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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