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漠寒也没想过时间竟会过得这样慢,他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一日一日盼着,可这才到他登基的第十个年头。
    太初十年,他重新清理朝堂的计划完成了一大半,但这些人换了一批也没让他觉得轻松多少,毕竟他这边换着人,世家大族也会在另一边收买他们看中的新晋仕。
    想要从寒门里拔那些没有根基的新人,又哪有那么容易。
    而且这一年年初,祁府大丧,祁阁老过世,文臣将来以谁为首便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暗中争抢。
    祁家有底蕴,祁墨至今也得云漠寒的重用,但如今程家也有起复的态势,且那个据传要与怀王府结亲的状元郎也是另一个炙手可热的新人。
    云漠寒由得他们争抢,只是借机处理了术家剩下的那点势力,齐昌侯府最终还是没能抗住几乎已经将朝堂都握在手里的云漠寒。
    一个虚爵空位,好看而已。再想要实权那是不可能的了。
    太后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基本已经是无力回天了,她虽然又与云漠寒闹了两次,却也终于意识到了她手里的凤印其实是个烫手的东西。
    但似乎是年纪愈大愈控制不住地想要握紧了手里的东西不愿意放松一丝一毫,她终究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握着凤印和后宫大权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放开了。
    也同样在这一年齐昌侯府式微之后,云漠寒召了福王府一家回安阳城,让福王世子云溯阳进了吏部。
    世子入了朝堂,福王便不可能再离开安阳城了。老王爷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年老了还能遇上这样一出。
    但没过半个月他就发现倒霉的似乎不只是自己,他的另一个侄子也没逃过皇帝的魔掌。
    云漠寒把云漠澜的第二子云沐晏塞到禁军里去了。给的理由也很充分,去年云沐昪回来的时候他这弟弟在他手里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撑过,这样下去可不行。
    怀王和福王凑在一起叹气,他们两个如今也活得通透,对云漠寒这十分诡异的心理居然也摸清楚了七八分。至今他都不想做皇帝,他一个人不好过云姓子孙就一个都别想逃。
    福王府重文,怀王府重武,这是要把朝堂和军权都彻底捏在皇家手里了。
    他筹备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么做的时候没有人能反对他。
    但是这叔侄俩仔细看了看这安阳城,发现云漠殊至今还活得十分快活,云漠寒似乎把他这八弟给忘了一般。
    不过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骨子里终归还是像的,云漠寒不让他们两家清静,那庆王府凭什么例外?
    福王妃便与淑太妃一起隔天就去找肖太嫔聊天,想着最好能在入夏之前给庆王府添个主母,或者把云漠殊也丢进朝堂里,他都玩儿了这么多年了,是时候该给大汉干点儿活儿了。
    七月的时候云漠寒十分满意地看着肖太嫔进宫找他讨了个赐婚的旨意,这一年庆王府终于有了王妃,而云漠殊也被云漠寒顺理成章地放到户部去了。
    户部尚书两年前终于换了人,毕竟他真不能只省钱,赚钱也很重要,如今让什么行业都了解得七七八八的云漠殊也来帮忙是再方便不过的一件事了。
    等三个王府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的时候也入了秋,宫中有几个皇子染了风寒发了热,太医院忙着,后来关麒却发现宫中的药材被人动过手脚。
    这件事一发太后便急了,事态解决之后依旧在宫中大肆查抄,抓了不少宫女太监要打死,顺带着被牵连的还有关麒,不过他到底是云漠寒的人,只被罚了三十廷杖,扣了半年的俸禄。
    云漠寒冷眼看着太后借机发挥,任由她处理了部分宫人,还有些他让听霜保下来了,毕竟那些都是他的人,这样一闹宫里待不下去索性便放出去让听雪给他再换一批就是了。
    正好混在太后想要的人里一并进宫。
    太后这辈子都别想再把后宫掌控在手里了。
    至于皇子倒是一个个都痊愈了,据关麒后来回报,后遗症几乎都是没有的,那些孩子依旧健康。
    云漠寒听完了他讲这件事的始末缘由究竟是谁动的手脚他也心里有数了,但这时候发作也没什么意义,不能一棒打死那就干脆先给攒着,不然来来回回的实在是没意思。
    至于这次的事发究竟是试探太医院还是试探如今后宫主事之人又或是试探他这个皇帝他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太医院发现得很及时,关麒也算是尽心尽力,这样就行了。
    而后宫……
    云漠寒多发了一次赏赐,主要是给皇子生病的嫔妃,但永康宫和未央宫他也没落下,未央宫这次所得依旧最多,这就让平常原本认了这一出的宫妃有些难以忍受了。
    之后云漠寒偶尔听听霜跟他说点儿那些女人都是怎么给房贵妃添堵的,但听过也就罢了。
    他唯一的要求大概就是这件事之后后宫的妃嫔不要只知道去找房贵妃的麻烦,同时也好好想想在未来怎么保证自己的儿子不会真被人下药了。
    然后不知怎么好像就又到了冬月初九,他觉得自己才从去年的万寿节宴会上下来,怎么这日子转眼就又到了。
    虽然现在他总是觉得度日如年,但大抵是因为参加这些宴会实在是太痛苦了才会让他觉得一个连着一个没完没了。
    后来云漠寒痛定思痛,他发了个口谕,决定今后所有的万寿节都不再大办,为了给国库省些银钱——虽然现在他十分有钱。
    万寿节既然都不大办了,那其他的宴会自然也没什么大办的可能,这样银子省了、麻烦少了,一箭双雕,果是好买卖。
    可就是这样云漠寒也依旧有忧心的事情,这一年他身边的毛团子不怎么喜欢吃东西了。
    这些年他多少到哪儿都带着这小东西的,既是当个伴,也是怕宫里有人对它做些什么,或是利用它做些什么。
    可即便是这么小心翼翼地养着,似乎他还是注定要失去,他总是什么都留不住。
    腊八那日云漠寒早起发现他和安安养了这么多年的毛团子在安安给它绣的那条小被子里永远地睡了过去,再也没有醒过来。
    紫焰到最后也没等到它心心念念的小主人回来,告诉她这九年它都有好好看着大魔王,没有让他太寂寞,他们一直在等她回家。
    只是它终究没能等到她回来。
    它没能等到它的小主人回家。
    没能等她回来夸它一句,给它一块小点心,说它做的很好了。
    不过大魔王应该还是能等到的,它的小主人绝对舍不得大魔王一个人的。
    云漠寒把紫焰连带着它最喜欢的那条小被子一起埋在了景王府的那棵丁香树底下。
    他真的只是一个人了。
    而他的安安……也是一个人啊……这些年他还有这个小家伙陪着,可安安……
    安安怎么办?
    云漠寒在念风阁里坐了一整日。
    后来这里的画又多了一幅。
    少女笑着,手里捧着一只紫色的小松鼠,拿着一块核桃逗它。
    这是云漠寒画的唯一一幅风冥安没有正面看着他的画。
    --------
    太初十一年,五月初五,怀王府两位郡主出嫁,嫁的还是同一人。陛下亲赐两姐妹为郡马平妻。世子自北境归来送嫁,安阳城里难得又见十里红妆盛景。
    六月廿一,庆王府嫡子降生,云漠殊难得进宫,请封世子,云漠寒也一样应了他。但对于他实在不想再待在户部里这件事却没答应,反而给他升了官,庆王升任户部左丞。
    七月初,福王入宫为自己的世孙请旨赐婚,云漠寒自然还是应了,没想到福王刚走云漠澜就被淑太妃逼着进宫了,说他女儿都嫁出去了儿子还没个着落,让他进宫请皇帝给世子也赐个姻缘。
    云漠寒和云漠澜兄弟俩大眼瞪小眼相互对视了好一阵之后云漠寒终于开口问了云漠澜一句。
    “他有看上的人了?”
    “臣不知道啊。”云漠澜瞧着他也万分无奈。
    “那不是你儿子吗?”
    “陛下看他现在听臣的吗?”
    “我不能给他自己赐婚啊。”云漠寒撑着腮帮子看着他二哥,想着还好不用再赐婚了,不然他觉得这一年他真是可以转行去当月老了,为什么都来找他赐婚?
    “说实话,陛下,臣今天要是拿不到圣旨可能回不了家。”云漠澜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已经有些自暴自弃了,“您能不能让太妃回宫住两个月?”
    “你觉得呢?”云漠寒假笑着看他。
    “那您能不能让我在宫里住两天?”
    “你想住哪?”云漠寒瞥了他一眼。
    “和侍卫挤一挤也不是不行。”云漠澜叹了口气。
    “宫门下钥之前回家去,今天你在这御书房里待着吧。不过淑太妃和二嫂嫂要是找过来你就乖乖回家去。”云漠寒挥挥手不理他了,毕竟他面前的奏折堆得还像山一样高,他从早朝回来就开始看了,到现在也没觉得少了。
    “过来磨墨,你是我二哥我现在也不养闲人。”他看着依旧瘫在椅子里的云漠澜觉得心里万般的不平衡。
    “好的陛下。”现在只要能逃离夫人和亲娘的念叨,云漠澜已经什么都愿意做了,即便云漠寒只收留他一个白天。
    结果到年底的时候云漠澜也没能从云漠寒那里拿到圣旨,他在家过得究竟是什么日子云漠寒也没深究,逃难逃到他这里来云漠寒也就收着,直到入冬北面雪灾,他把闲了这么多年的怀王派去赈灾了。
    正好那地方离云沐昪现在驻军的地方也近,父子合作刚好。
    太初十二年,开春怀王才回安阳,最后给在安阳望眼欲穿的童于归和淑太妃带回来了一个消息,他的长子现在除了习武好像什么都不爱,想要他成婚那是异常困难。
    这一年大汉风调雨顺,没天灾也没匪患,而云漠寒在御花园里扎了这么多年的那个秋千也终于完工了。
    后半年他召了些金银匠入宫,之后天福宫中风冥安的妆奁里开始多了各种各样做工从粗糙到精细的耳环。
    太初十三年,皇帝的行踪愈发成迷,不过这一年皇子年满五岁,也是时候开蒙了,他任祁墨的父亲做了太傅,同时选了不少官员家的儿子做了皇子伴读。
    朝中利益的中心终于开始转移,皇子开蒙便能看看这些孩子的天资如何,也能让各个家族开始为未来打算了。
    但入秋的时候房贵妃被皇帝重处,禁足还罚了奉,只许嫔位最低一级充媛的待遇。
    房高年这下便有些气急,但他打听来打听去也只是隐约听说他的女儿在天福宫外遇到了来宫中送东西的皇帝的侍卫,想要看看侍卫带着的究竟是什么而已。
    那日也正好是宫中放赏的日子,皇帝这些年给未央宫的赏赐从不吝啬,宫外有什么奇珍异宝也都一并送去了,所以房贵妃那日便以为侍卫带给皇帝的东西也是赏给自己的,而她强行打开的那个箱子里都是造型极其精致的珠钗和头面。
    那上面的珍珠珊瑚碧玉翡翠均是宫中都不一定见得到的佳品。
    但那侍卫怎么都不肯让她碰一下,合上盖子的时候还险些夹了她的手。
    她还没来得及斥发作的时候云漠寒便出来了,斥责了那侍卫一通。
    就在她以为那些东西皇帝还是会赏给她然后再为她主持公道的之时,皇帝只是让她回了未央宫,之后严惩的消息便传遍了六宫。
    这一罚直到第二年春天的时候才放了出来,而房高年入宫给女儿求情却又被云漠寒怒斥了一番,但这一次他没得到任何晋封的圣旨,而是后来云漠寒从宫中又追出了一条旨意,静平公罚俸一年。
    可他查来查去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究竟为什么受罚,只是在后来终于花重金买到一个消息——每个月都会有宫外的东西由皇帝身边的近卫亲自送进宫。
    那日他女儿之所以还能强行打开那个箱子是因为侍卫是新上任的,没有太清楚规矩,后来据说那个侍卫再也没在宫里出现过了。
    而从宫外送进来的似乎一直都是做工极为考究的女装和十分贵重的首饰有时还有胭脂水粉,可宫中各位娘娘所得都是内务府安排的,从来都没有宫外送进来的。
    不过这些衣衫首饰究竟是做什么的没人知道。或许皇帝身边的近侍是清楚的,但那些人的嘴没人撬得开,至今也没人真的成功买通他们让他们往皇帝面前递一句话。
    后宫也就在这个冬天被程淑妃基本掌握在了手里。
    太初十四年,暗卫从西疆给云漠寒带来了一个让他心神激荡的消息。
    月凉的一切动乱好像能摸到一些源头,他们查到了一个人,但还没等他完全确认这个消息的细节,朝中的朝臣就把这个消息捅到了明面上。
    七月十五,早朝。
    云漠寒看着手中的奏章觉得他难得又有了想要直接砍了底下那人脑袋的冲动。
    “陛下。”见云漠寒许久没有开口,上折子的官员有些耐不住开口了,“这个消息——”
    “不是密报吗?怎么卿还想弄得朝野尽知?”云漠寒咬着牙身上的杀气都冒出来了。
    “陛下!此事实在是——”
    “不用了,朕帮你说。”
    “你们在西疆发现了一个名为萧七的白衣公子,调查了他好久,然后发现这个人和月凉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现在想要朕把这个人抓来以叛国罪砍了以儆效尤?”
    “还有什么漏下的?”
    “哦,还有,你们还怀疑他是个女人。”
    “你们甚至怀疑——皇后欺君,私自逗留西疆假死不归,甚至勾结月凉,想要谋取私利。”
    “是吗?!”云漠寒重重一拍龙椅,他站了起来盯着那些联名上书的大臣。
    “陛下,此事若是查有实证,那皇后确实欺君。”房高年这时站了出来,面上一片大义凛然,“臣知道皇后攻下月凉确实是有大功于社稷,但若她真的勾结月凉,那当年的战功——”
    “你放肆!”
    “镇国公府的忠心岂容你如此诋毁!铁骑军中为护国而死的英魂更容不得你这般污蔑!”
    “朕的云凰又何曾欺君!”
    “朕早就说了她没死你们谁都不信,怪得了谁?”
    “云凰大将军隐匿大汉边境那是受了朕的密旨,不然你们以为西疆哪有这十年的太平?”
    “如今因为你们,”云漠寒冷笑着指着底下那一群人,“因为你们这件事也不是个秘密了,既然不是个秘密了,那朕便亲自去接她回家。”
    “朕的云凰在西疆吃了十三年的苦,也该回来了。”
    萧七,云漠寒当然比这些人更早查到了这个名字,她用了岳母的姓氏,以及这样的名字,还能是谁。
    最近突然就有了线索,还险些被人发现她是个女子,若非她自己故意,谁能查到分毫?
    他的安安……
    终于是……
    回家了。
    这毫无音讯的十年……她可还……好吗?
    这一次,谁也别想拦着他,他要亲自去接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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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度日如年年年时光逝,不忘相念念念终回响
    ------题外话------
    五一加更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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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真的是头一次在码原创的时候写哭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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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紫焰送走真的好难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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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还是要把它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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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安终于能回来倒是没有多泪流满面,毕竟我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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