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说的是,臣还是那句话,我们不能低估反动者的恶意,他们会有多卑劣,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现在他们只是不想西山存在,或许将来他们会连大明都不允许存在,而是想着易姓改号。”
    张贵说道。
    天启听张贵这话,如耳边起了个焦雷,当即转头瞅了张贵半晌。
    张贵见此忙拱手:“陛下,无论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自古皆是如此!当大明不能带给他们好处时,就是他们投附新朝之时。”
    “魏忠贤!”
    天启突然大喝一声。
    魏忠贤忙走了来:“皇爷请吩咐!”
    “抓!”
    “能抓的都先抓了!”
    “杀一儆百!如遇抵抗,以抗命之由,格杀勿论!”
    天启咬牙吩咐后,就把张贵送来的供词朝魏忠贤抛来。
    供词散落一地。
    “是!”
    魏忠贤立即捡拾起地上的供词来,双手捧着,疾步出了大殿。
    张贵看着魏忠贤脸上渐渐浮现出的狠厉之色,也就猜到,接下来东厂镇抚司的人肯定要在魏忠贤的命令下,严格执行着天启皇帝的“杀一儆百”行动。
    天启皇帝看到了西山的价值,经过张贵这么一提醒,也意识到自己不可能通过怀柔示仁就能消弭这种来自各方势力的挑战。
    而也因为此,张贵在西山搞的工业,算是再次加剧了大明朝堂上君臣之间的斗争烈度。
    大臣们显然低估了这个烈度。
    如同他们低估了当朝国舅张贵对他们的敌视程度以及对他们的了解程度。
    可以说,在前世受过各种屠龙之术教育的张贵比他们自己还了解他们,了解他们的阶级属性,了解他们的软肋,也了解他们在满口仁义道德的背后藏着什么目的。
    因为有个姓周的人把历史里的真相直白简单地告诉给了他!
    而他们也就不会知道,在这样一位国舅爷的影响下,使得他们的皇帝陛下也在加大着对他们的敌视程度。
    何况,他们的皇帝陛下本来就不笨。
    京师一处大型青楼里。
    工科都给事中方有度此时已经哆嗦完,正和几位同僚于贤者时刻,抨击着时政。
    “当今天下,外戚不法,阉宦横行,天子亦不行德政,刻薄寡恩,动辄抄家灭族,则国如此下去,岂能有宁日?!”
    方有度此时就举杯感慨了起来。
    一旁的御史汪惟德附和道:“公此言有理!尤其是我们这位国舅爷的西山庄田!陛下竟也允许外戚在那里大搞奇技淫巧,安顿流民,编其为户,而不令其还乡复耕,这样下去,早晚会激起民变!”
    “还有西厂,欺凌商贾!”
    “还有东厂镇抚司,欺压百官!”
    “还有圣驾不居正宫,在西苑设制策司,而乱章法!”
    其他在这里的文官跟着呼应着。
    方有度则很是激昂地道:“敝人相信,邪不压正!早晚奸臣贼子必被绳之以法,天下仍将由仁德之君主宰!”
    咚咚!
    而这时,急促的登楼脚步声传来。
    “散开!东厂拿人!”
    没多久,东厂的官校已经冲了进来。
    方有度见此有些惊愕,忙闭住了嘴。
    “你们厂卫的人再嚣张,也该长双眼睛,知道这里谁家的产业吗?!这可是成国公。”
    这家青楼的妈妈刚说完,一把利刃就在拔刀那一刹那间,没入了这妈妈的腹部。
    而握着这刀的正是许显纯,许显纯冷冷地道:“管他娘的是谁的地盘,皇爷有谕,缉拿钦犯,抗命者,格杀勿论!”
    这妈妈憋屈地抽了抽脸,随即就倒在了地上。
    许显纯这时拔出了刀,任由刀刃上的鲜血滴落在地,只递了个眼色,就有官校将一小厮提拉过来。
    许显纯向这小厮命道:“把你们家老爷指出来!”
    这小厮正是方有度的小厮。
    方有度一眼就认出了这小厮,一时大为惊骇。
    这小厮也认出了他,且指着方有度:“那就是我家老爷。”
    许显纯因此带着东厂官校们朝方有度走来。
    酒壮怂人胆,再加上,在这秦楼楚馆早就威风惯了的汪惟德等几名文官倒也气势汹汹地站在了方有度前面,拦住了许显纯等人。
    汪惟德还直接叱问道:“你们这些给阉竖使唤的鹰犬到底想做什么?!”
    许显纯回道:“奉旨捉拿钦犯!尔等最好让开,否则别怪王命无情!”
    啪!
    汪惟德竟突然一巴掌扇向了许显纯,大喝一声:“放肆!”
    接着,汪惟德就道:“你们厂卫平素飞扬跋扈,肆意抄家也算了,如今竟还要在这里撒野,带走朝廷忠良,要带走可以,除非先老子身上踏过去!”
    “没错,除非先从我们身上踏过去!”
    几名文官喊了起来。
    汪惟德又道:“你只管回去告诉魏阉,少假称皇命来吓唬人!他若真敢要和天下儒生作对,那就让他堤防着将来同刘瑾一样的下场!”
    噗呲!
    一丝清脆的金属切入碳水化合物的声音传来。
    许显纯握着刀把旋转着已经没入汪惟德腹部的绣春刀,冷笑道:“你的话,本千户会带到的,但是皇命的确说的是抗命者杀无赦!”
    “你!你!”
    “我可是,我可是御史!我老师乃是顾命大臣!”
    汪惟德惊愕而又恐惧地说道。
    “凭你是谁的学生,也不能对抗皇命!”
    许显纯说了一句。
    嘭!
    汪惟德倒在了地上。
    在场的文官们顿时被惊吓得没了半分胆,皆急忙走到了方有度后面,且一文官还把方有度推到了前面:“钦犯在此,我们没有违抗皇命!请珰头带回!”
    许显纯见此,冷冷一笑,接着就将手一挥:“拿下!”
    “是!”
    两东厂官校便过来将方有度擒拿了起来。
    方有度还不知道他给西山安插细作的事被发现了,也就又怕又惊地大喊道:“你们凭什么拿我,你们这是构陷忠良,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方有度不停地呐喊着,直到被拖到诏狱后才没再呐喊。
    ……
    “什么?!方叔(方有度的字)被东厂的人拿了?”
    没几日后,在通州的李三才就从方有度的门客汪崇孝这里知道了这一消息。
    汪崇孝道:“千真万确!晚生花了不少银子才打听得明白,是西山那边安插细作的事出了差错,西山那边对安插过去的探子查的极严!所有去西山的流民会先被管事的人刻意辱骂责打,观其反应,然后又会被检查手指,有没有带茧子,还有牙齿,第一顿饭还会被逼着吃混杂有沙粒的粥,看其反应是否甘之如饴,想要蒙混过去,非常的难!所以,许多探子细作都被查了出来,方叔派去的也被查了出来。”
    说着,汪崇孝就问着李三才:“修吾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李三才瞅了汪崇孝一眼,随即仰天一叹:“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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