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双手背负,抬头望天,坦然受了苇江的两叩六拜。
    “徒儿这就拜师了。师尊在上,能否把咱们门派和这地府的由来,告知给徒儿?”苇江拜完师,很狗腿的跑到这男子身边,一脸堆笑道:“还有师尊的高姓大名?”
    这男子哈哈大笑,言道:“是不是这地府还有什么好法宝,好神兵,也赐上你几件?”
    苇江满面堆欢,言道:“如果有,那是最好不过了!”
    这男子哼了一声,天空乌云逃窜,山河为之色变。这男子言道:“你这小猢狲,只怕心中想的便是拜完师后赶快逃出这地宫,然后就再也不来这里,是也不是?”
    苇江目瞪口呆,心道这念头怎就被他一眼看破?
    苇江言道:“那咋可能?别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儿怎会是这样的人!要不我发个毒誓给您听听!”说罢,苇江并起食指、中指、无名指,便要对天发誓。
    发誓这种事情,苇江一天不做个二三次,也有一两次,如同吃豆子一般轻松,早上发誓,中午他便忘了,中午发誓,晚上他就忘了。
    比如看萧仙子的小绘本。
    苇江还未开口,这男子手持一柄折扇,轻轻一点苇江的额头,道:“你不用发誓,你发誓也是个假的,不如我们签个血契吧。”
    “什么是血契?”
    “便是让你做不得假的契约。”这男子淡淡道。
    血契就血契!苇江心一横,都到这个份上了,一堆人的小命被这人捏着呢——刚头也磕了,师傅也叫了,现在只能捏着鼻子认怂了。
    这男子用折扇在空气中轻轻一划,一个描着金边的契约便出现在苇江面前。
    他以扇柄为笔,扇不沾墨,字不加点,这契约一气呵成,除开最后数句斟酌片刻,再无半点修改。
    这男子用手轻轻一撕,一张泛着金光的契约便从虚无一物的空气中揭了下来。他在上面吹了吹,似乎要把墨迹吹干一般。
    苇江只见这契约上字迹个个鲜红,似用鲜血写就。
    难道这便是“血契”的来历?苇江刚还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先放自己的血,写血书呢!
    这男子哈哈一笑,甚是得意,言道:“你这小鬼头,这便是血契。你先看看,免得一会儿说为师哄骗于你!”
    苇江凑上前去,只见上面写着:“某愿为月魔陈长生弟子,终生不得背叛。自拜师之日,二十年内需将拜月教杀个鸡犬不留,小鸡崽儿都不能剩下一只!并在光明顶圣坛中取出创教圣女阿寒的骸骨前往越州大庾岭地宫百里荒交予界主陈长生,还要把拜月教现任圣女弄上床睡了。上床不睡不算,需得睡了才算!若完不成,听由百里荒界主陈长生处置!”
    后面这几句还有一些涂改的痕迹,多半是怕苇江就把人放床上比划一下,非要真刀真枪才作数!
    下面留下一些空白,正是苇江签名的地方。
    苇江捂着嘴笑道:“我说师傅啊,您这文采和我有一比呢!”
    这男子脸上略显尴尬,言道:“少儿不宜……少儿不宜,那话点到为止,你不徒弟师傅有点信不过,得用词严谨些。”
    苇江一看身边无笔,便咬破中指,在那方框中,大大地写上“苟广孝”三个大字。
    这男子又是一笑:“好好,你随便写个人名即可,只不过只要是你的血,这血契就能做得数!”
    这血契一阵激烈颤动,过了片刻化成星星点点,在苇江头顶萦绕一圈,从苇江囟门而入。进了苇江神识海,苇江神识海中显化出一根高约百尺的石柱,这契约便恢复原形,如同安民告示一般贴在石柱上,上面斗大的楷书金光闪闪,清清楚楚,便是方才几句。
    这段文字,立意肮脏,行文粗鄙,幸亏里面倒无人围观。
    苇江大惊,自己随随便便签个名,这东西便如跗骨之蛆,在自己身上扎了根了?
    这男子见苇江一脸窘态,笑道:“小苇江,到这个时候你还耍小聪明欺瞒老夫?”
    苇江一头磕到地下,瘫软在地,算是真的服了,言道:“师尊神通广大,我服了,五体投地的服!”
    苇江叹口气,心道这人修为高过自己不止千万倍,又如此精明,再玩弄手段,只怕把自己玩进去,只好下定决心,要帮着别人把三件事情办了。
    苇江一旦认人为师,又要帮师傅办事,已半点不客气,便问这男子道:“师傅,您是何方人氏?为什么在这里不出去?还有,为什么总要和那拜月教过不去?”
    这男子望着苇江,道:“老夫名为陈长生,这个你已知知晓。老夫的身世和故事,还是等你完成这些任务的时候再告诉你吧。你知道太早,对你无益。”
    苇江讷讷道:“师傅,您可不知道,徒儿功力不行,底子还差哩!您要我办事啊,徒儿得有本事,不然出去碰到敌人,三下五除二就被人一刀宰了,还办个什么事情?您得帮我把身上这伤给治了!”苇江绕了一个大圈,又绕到他这个破木桶体质上。
    如今苇江修行似乎不受什么障碍,但归云长老提醒苇江,总有一天,这隐患终会爆发出来,而且爆发得越晚,对苇江的伤害也就越大。
    苇江好不容易碰到这般修真大能,不乘机把这伤治好,怎对得起刚磕下许多头?
    陈长生哈哈一笑,言道:“若让你心甘情愿地替老夫办事,又怎能不给你些许好处?”
    “小苇江,若是修补一点道源,那算得什么?今日便要让你一窥上古修真大能的无上法术!”他折扇轻舞,满脸狂傲之气,喝道:“半个时辰,老夫便给你凝结金丹,省去你数十年修真的寒暑!让你死心塌地的好好替本界主办事!”
    陈长生带着睥睨天下的表情,折扇一挥,苇江身边景色骤变,竟似来到一个清幽的禅房中。
    禅房中一张竹床,靠窗一张瑶琴,琴边一个古色古香的木桌,桌上一盏清茶犹自冒着腾腾热气。
    透过窗去,外面青山黛绿,溪水蜿蜒,清风习习。
    便是苇江这等没有半根雅骨的人,也觉得这地方清净雅致。
    陈长生也不和他多说,隔空一推,苇江便仰面八叉躺倒在床上。
    此举吓得苇江一激灵,莫非这便是他先前所说的“先推倒,后睡觉,万一不行再下药?”难道要在自己身上体验一番?
    面对陈长生这种修真大能,苇江半点反抗的勇气也没有,只能任由这便宜师傅一顿摆布。
    只见陈长生手指微微一颤,苇江便从这竹床上慢慢漂浮起来,陈长生再一指,苇江身边七彩霞光顿现,顿时把苇江笼罩在其中。
    陈长生从壁柜上取下一个五尺长方的锦盒,打开锦盒,里面竟是数个一寸来长的小人。有的坐着在聊天,有的正在下棋,还有一个呼噜打的山响——看来睡梦正酣。
    其中一个小人一见到陈长生,一骨碌站了起来,叽叽喳喳道:“陈长生,天亮了吗?快带我出去玩。”
    陈长生微微一笑,对那小人言道:“不忙,先借你身上一个东西一用?”
    这小人警惕道:“借什么,上次你借我的东西还没还呢!”
    陈长生不答,隔空一撮,大拇指和食指间顿现一缕金色光芒,犹如一簇闪着金光的毛发一般。那小人一句:“好你个陈长”,一个“生”字还未出口,“嗝儿”一声倒了下去。
    陈长生撮着这缕毫光,如同举着一个小小的婴儿一般。
    他手指轻轻一勾,苇江便从这竹床上慢慢浮了起来,然后,陈长生叫一声“去”,这金色毫光摇摇晃晃,漂浮到苇江的眉心当中。
    陈长生再叫一声“入”,这金色毫光倏然消失,便在苇江神识海中扎下根来。
    陈长生见之大笑,吟出一道顺口溜来:
    “众人皆道修真难,百年寒暑不忍看;今日借我无上法,朝朝暮暮成金丹。”
    言罢,陈长生双手如同琵琶弹奏一般,袖中伸出一指,隔空轻轻一点,苇江身上冒出一缕青气,从下丹田出发,经会阴,过肛门,沿脊椎督脉通尾闾、夹脊和玉枕三关,到头顶泥丸,再由两耳颊分道而下,会至舌尖,再与任脉接,沿胸腹正中下还丹田。
    瞬时之间,陈长生催动无上心法,已将苇江小周天诸穴涤荡一圈,待着真灵之气在任督二脉循行已无障碍,陈长生叫一声“丹来”。
    百里荒上,长生殿得了界主号令,一枚鸡子大小,闪着金光的灵丹嗖地飞到这禅房当中。
    陈长生一把捏碎金丹,五指虚捏,这金丹中的天地精华已化成星星点点,不用经过任何吞食和运化,瞬间被压入苇江丹田之中。
    瞬时间,苇江体内的一朵灵花摇曳生姿,三片碧绿的嫩芽已长得齐全,苇江这滞留数月的先天境此刻已破。
    苇江自从进了这归一门,总共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从混沌期变为蒙昧期,然后势如破竹进了天光期,已是惊掉无数人的下巴。
    今日,陈长生只用了不到一炷香,便让他破了天光期,从先天境直接进阶后天境。
    进入后天境,又有心动、分神、出窍三个小分期。
    后天境之修炼,乃是修炼大周天,炼气化神的过程。大周天需周身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俱通,十二正经包括手三阳、手三阴,足三阳,足三阴,合计十二条经脉。奇经八脉是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蹻脉、阳蹻脉,它们与十二正经不同,既不直属脏腑,又无表里配合关系,“别道奇行”,故称“奇经”。
    破这后天境,若是资质优秀,加上名师指点,经过二三十年寒暑之功,也许就能度过三个小分期,具备冲击金丹境的资格。
    但对于陈长生这般修真大能来说,帮助苇江突破这后天境也不过是半日之功,举手之劳。
    不到半个时辰,苇江经过陈长生一番调理,头顶百会处冒出一股氤氲真气,久而不散,三起三落,其状如花,丹田内也忽绽五瓣花灵,状若丁香,其色为白。
    进入后天境后,苇江势如破竹,已过了心动、分神两个小分期,方才百会囟门现出一朵灵花,便是“三花聚顶”的征兆。
    三花聚顶后,便能凝实金丹一枚。
    陈长生似乎有些困倦,他望着苇江,便如同看着一件精美的作品一般。
    谁能想到,便在刚才的数个时辰,他陈长生便让这小子连续突破两个大分期,当下便要毕其功于一役,让这小子凝实金丹,冲击金丹大修,真乃亘古难遇的奇事!
    今日遇到这良才美质,如果不尝试一番,岂非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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