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还挺热闹。”
    赵先指着人头攒动的渡口发出感慨。
    太阳还未升起,镇江已经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原本在义州抄家所德古玩字画、瓷器绸缎被赵安卖了个精光。
    吕建自平安道为赵安筹措到近两万石粮食,如今尽数堆放在鸭绿江对岸。
    安奠军民推着大车、小车挤满了渡口。
    “船来了!船来了!”
    有人兴奋地喊道。
    “吴老二,你们几个跟我上船。”
    户房管事李滔带着几个男人上了船。
    一袋袋粮食卸下。
    几人的两辆独轮车很快装满。
    吴老二用麻绳结结实实地绑上两圈,拍拍手。
    “咱们走。”
    说话间,系在两端把手上的一根麻绳已经被他担在肩上。
    两人上前替他扶着车,下船的第一车粮就这么运向了安奠。
    “这两个月一直会有粮食送来,你寻个日子领人去新集再建一座粮仓,三大仓一同储量。”
    赵安下达了命令。
    朝鲜参在关内很吃得开,赵安特地书信一封托在登州担任参将的乔一琦替自己处理掉这批人参。
    “诺。”
    ……
    “歇会儿、歇会儿。”
    推着独轮车走了约莫六、七里路,吴老二忽然感觉右腰传来阵阵酸痛。
    “二哥,要不我来。”
    “不碍事,歇会就成。”
    平日里时常自称比牛还壮的吴老二哪里肯就这样丢了面子。
    “哎……”
    吴老二扶着腰缓缓坐在田垄上,任由温暖的阳光洒在背上。
    看着田里茁壮成长的青苗,他忍不住伸手细细抚摸。
    “这块田里的苗都是东城孔老汉亲手插的,连他儿子都不许碰,他瞧见一准又要骂你用这糙手弄伤他家青苗。”
    有同伴好意提醒道。
    不太美好的回忆浮现,吴老二连忙缩回手。
    这孔老汉颇为古怪,平日里并不怎么和街坊邻居说话。
    一有空闲就独自一个人躺在田垄上,人们时常见他对着田里的苗苗傻乐。邻居见他年纪大,主动提出帮他分担些农活都被他挡了回去,就连自个儿子想要帮忙他也不许。
    不过这老头种出来的米却是令人赞叹不已。他田里出的米,蒸熟以后,香味浓郁,口感极好。
    有人开玩笑说地里种的才是孔老汉的亲儿子。
    但包括吴老二在内的所有人对这怪老头儿心怀敬意。
    原因无他,这老汉知恩图报!
    三年前,身形枯瘦的老头带着同样骨瘦嶙峋的小儿子倒在安奠堡前。
    恰巧自家将军在城上巡视,自家将军当时已经是百户老爷,却不顾二人身上的脏臭,亲自给两人各自喂了碗米汤。
    而老汉得了几块田之后,每年除了税粮,还雷打不动的从田里挑出颗粒最为饱满的五斗米送给自家将军。
    每年秋收以后,他总会乐呵呵地扛上两袋米,站在衙门外等侯将军。
    这也是即便吴老二自己挨骂,也还赔着笑脸的缘故。
    “来了!来了!”
    同伴看向远处,口中发出惊呼。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三人眼中。
    怪老头正拿着那根破木棍杀气腾腾朝几人跑来。
    及至吴老二跟前,老头举起木棍,气呼呼地问道:
    “你又碰我苗了吧?”
    “就是借俺十个胆,俺也不敢碰您老人家的东西。”
    吴老二立马扶腰站起,表情变得严肃。
    “当真?”
    “当真!”
    老头蹲下身,仔细地瞧了瞧地里的青苗。
    眼见没有异常,才将双手负到身后,督了眼独轮车,语气变得柔和些。
    “车上装的都是粮食?”
    “对,全都是粮食,后面还有好多。”
    吴老二指着官道上源源不断的“车流”。
    “好啊,好啊。”
    老头嘴里说好,转身又坐到地上,拄着木棍,望着田地里出神。
    好不容易蒙混过关,吴老二送了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马拉的大车、人推的独轮车不断从三人身前经过。
    三人的笑容越发灿烂。
    吴老二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低落。
    “也不知今年会饿死多少人。”
    “吴哥你这便是胡说了,咱们安奠哪年饿死过人?”
    “你小子真是榆木脑袋,二哥说的自然不是咱们家里,今年战乱不断,其他卫的人这日子怕是难过。。”
    年纪稍长的一人说道。
    吴老二叹了口气。
    “莫说其他卫,单说这定辽右卫,就谈这宽奠城,俺过去的邻居,一家子就在去年都给饿死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向年轻人揭露起残酷的事实。
    “等赵大人当了总兵,就不会有人饿死了吧?”
    十五岁的他将事情看得很简单。
    两个汉子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吴老二,回来才几天,就跟婆娘睡得腿都软了?这才几里路?”
    一道略带挑衅意味的声音响起。
    好在周围都是粗汉,大家只发出些善意的嘲笑声。
    原来是邻居疤脸,这小子不但住在隔壁,还与吴老二在同一队里当兵,两人更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
    吴老二整张脸刹那间红透了。
    在外打了一个月仗,回家见到婆娘难免有些控制不住。
    也就连着四天。
    大家都是男人,对这点破事当然门清。
    只是疤脸这话确实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体面。
    “去你的,俺只是坐下来同孔老叔叙叙旧,你胡扯些什么,要不咱们比试比试,看看谁先到家!”
    “来!比就比!”
    二人随后各自推着独轮车,开始比试。
    “老吴,你这身子不行啊。”
    操劳过度的吴老二终归不是疤脸的对手,这一场较量提前结束。
    二人双手捧起清澈的溪水,喝了个饱,歇息了小半个时辰,才继续上路。
    吴老二便这样在疤脸的嘲笑声中回到了安奠。
    一行人推着独轮车来到了户房大仓。
    户房官吏在门口一一登记斤重,忙得焦头烂额。
    由于二人之前耗费了太多时间,只能老老实实排在别人身后。
    等到终于轮到他们时。
    “这一仓满了,去下一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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