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哈?!”
    尽情睡到自然醒,头脑清醒了不少,我醒悟到我不该闹别扭,应该直接把西索拜托的“除念”工作给完成,彻底打发他,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于是我举双手投降,要他带我去除念。
    结果遭到了拒绝。
    以上。
    “游戏刚刚开始,就宣布我的胜利,这有多么的无趣~比竭尽所能之后全盘皆输更令人‘萎靡’~所谓‘乐趣’的重要性,你知道吗,宴酱?”坐在地板上的西索,身前的扑克牌塔正垒到第五层。
    眼看是只差两层就能完成的“建筑物”,我深知扑克牌塔的弱不禁风,没从床上下来,以免一个不小心,就弄塌了离床不过一米左右的高危建筑物。
    “凭什么你反倒不乐意了?!”我极力压制着怒意,“我不明白!!”
    “在此之前~我想问,宴酱还能使用‘念’吗?”西索熟练地搭起扑克牌塔的第六层,“看不到你身上的‘缠’呢~”
    无论醒着或是睡觉,持续维持“缠”的状态,是身为念能力者的基本功,提升实力的重要方式之一。
    ……那又怎样?
    从揍敌客家离开之后,我放弃了关于“念”的一切。
    去考猎人,去学“念”,原来并非我本意。
    我想我适合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
    同许多东西一起,猎人执照被遗落在雪山上,再也找不回来,只后悔当年没有果断点把猎人执照卖了换钱。
    “懒得使。”我不耐烦地回答,“放心,我能用‘念’,骗你又没好处。而且我分文不收,免费除念,不会让你吃亏。”
    “免费比要钱更贵呢~”西索停顿片刻,“烧还没退,宴酱?”
    “退得差不多了,我很清醒。”
    “不想用‘念’了?”
    “关你屁事。”
    西索搭完了扑克牌塔的第六层。
    “少了一个玩伴~”他拿起两张扑克牌,举到即将完成的塔的上方,“我很怕寂寞的~”
    那轻描淡写的语调,令我感到伤痛被人轻视,不禁恼恨起来,在他手中的扑克牌放上塔顶前,跳下床,右手一挥,弄倒了那座扑克牌塔。
    西索握着未能成为扑克牌塔最后一部分的两张牌,视线并没有移向我,也没有看着地面散作一堆的牌,不知道在看着哪里,轻飘飘地感叹,像是对今天的天气稍微有点儿不满的态度,“可惜~”
    表情和口气中却没有半分遗憾。
    大概这对他来说,同样是不足挂齿的东西。
    所以他真正的重要之物是什么?
    我不知道。
    看不到他的弱点,我则是浑身破绽,不由得畏手畏脚。
    昂首越过他身旁,我想我更像是在逃跑。
    因为感受到了差距。
    无底的鸿沟。
    逃吧。
    去安全的地方。
    逃吧。
    去无人打扰的场所。
    逃吧。
    我现在只想一个人。
    走出房间以后,我就忍不住加快脚步,变成奔跑。
    不一会儿,不可逾越的边界阻挡住我的脚步。
    天空。
    我双手贴在玻璃窗,往外望去,云层在玻璃的下方——空中的牢笼,飞艇。
    失算了。
    在天上。
    不是地面,不能想走就走。
    那就迫降!
    费了点工夫,找到了标注是驾驶室的房间,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走上前去,仪表盘和控制台正不断显示着我看不太明白的数据。
    看这样子,我没走错吧?
    “是自动驾驶模式~”有人在我身后不远处说。
    那人是西索。
    见他没拦我走,我就忘了他这茬了。
    “不需要我除念,就让我回去。”我琢磨着控制台上的各个按钮的功用,没有回头看他,“我没心情陪你浪费时间。”
    “那暂时是第二位~”西索说,“第一位的事情是,你不能令我满意的话,我就不让你离开~”
    “好大的口气。”居然反过来照抄我的条件,也是臭不要脸了,“你怎么不要我直接去死呢?”
    “哈。”我举起拳头,砸向控制台,“去死好啦。”
    在触及之前,手臂被往后的牵引力转移了力道的方向,挥了个空。
    “伸缩自如的爱”吗?
    实用性一如既往的高。
    真是惹人头疼的念能力。
    “殉情的时机未到呢~”西索没有移动,仅仅是继续倚在门边,“黏上还是松开,都由我决定~”
    “不就是自私吗?!你这人渣!”我快步走到他跟前,碍于身高差距,碰不到衣领,只能扯住他衣服胸前的部分,气势因此被削弱许多,为了弥补这一点,我极力抬高嗓门,“不要再烦我了!我头都快炸了!不管想要我做什么都好,快点从我面前消失!要不就去死吧,混蛋!”
    声嘶力竭地咒骂他。
    因为我没法揍趴他。
    无理取闹地发脾气。
    因为我没法赶走他。
    太久没有使用“念”,完全遵循情绪而动的软弱拳头,对他这个念能力者造成不了一点伤害。
    疼痛的是我。
    揪紧的心脏如同抽搐般。
    为自己的无能无力而痛苦。
    倘若我足够强大,就不用被任何人左右,就不用被任何事物影响,就不用遭受任何痛苦和委屈。
    可是这世上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无敌秘籍,不可能一蹴而就,仍然得靠努力。
    那路途,似乎是没有止境的,令我绝望。
    我明白我的弱小。
    所以……
    “我才不管你怎么样!”将嘴唇咬出了血,也要止住眼泪,“要不就放了我!要不就杀了我!只有这两项给你选!”
    任我瞎折腾一番,始终无动于衷的西索低下头看着我,“没有第叁项?”
    我不愿意复述,回瞪过去。
    他表情轻松地抬起手,不知道要做什么。
    我气急败坏地张嘴咬了上去,恶狠狠地撕咬。
    “唉~”西索又像是在叹气,又像是在发笑,“这只手没洗~”
    “无……无所谓!”我抛开一瞬间的犹豫,牙齿确认到他皮肉下的手骨。
    没用“念”保护,我才能咬破他的手。
    不用想就知道,是他故意让我的。
    那么,我当然不想跟他客气。
    跟这种人没啥好客气的,本来就不是好人,我毫无心理负担。
    不过没恨他到生啖其肉的地步,充其量,咬出血就差不多了。
    只是他一脸云淡风轻的态度,实在是不亚于火上浇油。
    我愈加怨恨他,连最初的理由都忘记了。
    西索蹲下来,另一只手摸着我的头,似乎是很喜爱的样子,“味道如何,宴酱?”
    “难吃!”我啐了一口,避开他摸我头的手,用手背擦嘴边的血迹。
    他朝我递出手帕,我扭过头不理他。
    “不吃了?”他笑眯眯地问。
    我默不作声。
    他把手帕盖在被我咬得鲜血淋漓的右手上,一眨眼,右手恢复原样。
    “轻薄的假相”。
    表面上治好了有什么用?
    我尽力表现出漠然的表情。
    “轮到我‘品尝’你了~”西索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推倒在地,“觉得我会怎么吃掉你呢,宴酱?”
    “谁知道。”我白了他一眼,把头偏到另一边,“随你便。”
    无论怎样都没所谓了。
    “恩?太咸了~”他装模作样地舔了一下我左边的脸颊,“我认为你需要先洗洗才能吃呢,宴酱~”
    我不理会他。
    他抱我起来,最后到达的目的地是浴室。
    当他放我下来,把手伸向我衣服的时候,我不得不开口了,“干嘛?!”
    “不是说‘随你便’吗?”西索搬出我说过的话,可谓“师出有名”。
    “……”我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要做什么?!”
    “你猜~”
    我转身就跑。
    没能跑出第叁步,就被抓住了。
    “总是想着逃跑可不行~”西索轻松地把我拎了起来,“已经闻到了快要坏掉的味道~”
    “放开我!”我在半空中徒劳地挣扎,和一只被猎人挑在刺刀上的猎物没什么区别,仅仅是为了渺茫的希望而无谓地耗尽气力。
    “放你下来,我也有两项给你勋”
    重回地面的我,提心吊胆地等候他的下文。
    “想要我帮你洗~还是我帮你洗~”
    “这有区别吗?!”我不禁大声喊了出来,继而选择和他打商量,“我、我自己洗还不行吗?!”
    “一个人能做到?”西索看似关心地问。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郑重地重申年龄,“我早就十七岁了!”
    “看不出来~”
    从外表上无法证明,连我自己也是无法否认的,“……”
    “一个小时~”西索竖起食指,“到时候没洗好,我就得来帮你了~”
    “……”定的时间意外的充裕啊。
    在此期间,我是不是计划一下逃跑方案比较好。
    所以……
    和西索面面相觑了半晌的我率先发言,“你还待在这干嘛?”
    “等你洗完了,吃掉你~”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哪方面的意思,或者是在唬我,“至少在我洗的时候回避一下……拜托了。”
    没想到他接受了我极为生硬的请求,走出了浴室。
    被吃掉吗?
    我脱掉衣服。
    完全不感到害怕。
    打开热水阀,伸出手试着水温。
    因为没有可失去的东西了,心里空荡荡的。
    舍弃徒增烦恼的思考,我感受着流淌过全身的温水,把心思放到洗澡上面去。
    说来神奇,洗过之后,身体的舒畅感似乎能影响到心情,我甚至稍微有了放松感。
    不,说不定是赴死的从容感。
    我想。
    随手扔在地上的衣服被水沾湿了,我只好裹着浴巾,打开浴室的门,“……啊。”
    虽然我是打算去找西索的,却不料他就站在门口,让我吓了一跳。
    此番措手不及令我说话有点结结巴巴的,“你,那个,有……有没有,有没有能给我穿的衣服。”
    末了,才想起来要补充一句,“我衣服湿了,所以……”
    “不需要~”
    “哎?”
    “要用来吃的,衣服就没有必要了~”
    他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掌心的温度比我高一些,有种滚烫的错觉,使我条件反射地缩起脖子。
    “是啊。”我喃喃地说,“你说得对呢。”
    “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松开抓着浴巾的手,向他昂起头,“请随意吧。”
    “哼~”西索夹起一张扑克牌,将牌的一角抵在我鼻尖上。
    以前见他杀人,皆是用扑克牌刺入要害。
    尽管是普通的纸质材料,灌注了“念”的扑克牌,锋利度堪比刀剑。
    像我这样毫无抵抗的对象,用那扑克牌切开我的身体,就和切豆腐一样简单。
    看着西索似笑非笑的样子,我不由得也笑了起来,讥讽他道,“喂,难道你会不忍心下手吗?”
    “说得没错~”
    他微微一笑,在指间翻转了一下扑克牌,牌就消失了。
    然后他单手握住我的脖子,把我举到空中,慢慢收紧,“但是,如果宴酱想要提前,那就另当别论~”
    那是,品尝死亡的笑容。
    所食之物,是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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