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用。”
    于鱼彻底沉默。
    他问这个问题纯粹是想起朱倩了,她跟她男朋友忽热忽冷的关系是在让人难懂,关于爱情,于鱼是相信书上说的天长地久白头偕老的,可似乎现实里这样的例子少之又少。在他小时候,他外婆就常常骂他爸爸是薄幸人,当初好言好语骗了他妈妈,结婚时别人哪一个不是祝福白头偕老永结同心的,可他妈去世不到一个月,他爸爸就勾搭上别人了,实在太无情。于鱼不明白,当初的情分被丢在哪里了呢?
    都说草木无情人有情,可似乎人也并没有多少情意。
    耳旁突然清净,反倒让柳施逄不大习惯,他瞥了于鱼一眼,道:“怎么?”
    于鱼摇摇头,慢慢抱起手臂,“柳先生,妖怪会比人无情吗?”
    “不知。”
    于鱼扯了扯嘴角,却没多少笑意,“我看不会,至少妖怪不会丢下子女不顾吧。柳先生,你说为什么我身边对我好的人总没有好下场呢?我是扫把星吧。”
    这个人类今天特别大胆,柳施逄想着,他指了指于鱼脖子上的护身符,道:“你天生命硬,那些人类命格太薄,受不起。戴上它便无碍。”
    于鱼呆了呆,怔怔地露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果然……果然是我的错,我从前还心怀侥幸以为一切都是巧合,没想到……是我害了他们……”
    柳施逄略有疑惑,不知这个人类为什么又哭起来,他压抑着淡淡的烦躁,道:“与你无关,他们命中注定。”
    “你不明白……对我好的人一个一个因我而死,怎么能说跟我无关?如果没有我……如果我没出现,他们都会好好的……妈妈还活着,外公不会死,外婆不会孤独,哥哥也不用像现在这么辛苦……”于鱼抹着泪,气息不稳。
    柳施逄沉默,在他看来这没有必要纠结,这个人类会不会出生由地府决定,不是他本人能左右的,不是他的问题,何必在意?更何况谁也不能保证这个人类不出现那些人就会好好活着,这是他们的命,命运不是这样走就是那样走,总归是注定好了的。
    于鱼一抽一抽地吸气,落了半天泪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却仍旧低迷。他知道方才所说全是无理取闹,却还是忍不住那样设想,如果没有他,一切都会好好的。
    “柳先生,您害过人么?害过你最亲近的、对你对好的人,他们对你好却被你害死了,您知道这种感受吗?”
    柳施逄道:“他们自愿的。”
    “对,他们自愿对我好,可不是自愿去死啊!别人骂我扫把星,当初我还委屈还气愤,现在看我何止是扫把星,简直是灾星!”
    柳施逄皱起眉,于鱼还在说:“您说,像我这样的人,死了后会不会下地狱?”
    “没有地狱。”
    “呵,没有,那我该去哪?坏人死了去哪里?”
    “坏事做绝死后入牲畜道,无可饶恕者灰飞烟灭。”
    “那我呢?我这算哪一种?直接灰飞烟灭了吧,省得我再去害人……”
    柳施逄拧着眉,指间掐个手印,于鱼便昏睡过去。他看出于鱼精神已经恍惚,应该是情绪波动过大又受了幻境影响导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睡一觉醒醒神。
    给两人设好结界,柳施逄也盘起退闭目凝神。
    第 32 章
    再次醒来天已大亮,林间洒下几点斑驳的阳光,于鱼抱着腿愣愣出神。昨天得知的事对他冲击太大,一时之间实在难以忘怀。
    森林里的一切就跟昨天一样,除了日升日落,连早起时的露水都没有,死物一般。
    柳施逄还未找出幻境的破绽,却不心急,他平日练功闭关个几十年是常有的事,现在才困了这么一会,不足以引起重视。唯一的麻烦就是面前的人类。幻境里虽然有日出日落,看似时间飞移,其实跟外界完全不一样,里边的一切包括时间都是由设下幻境的人决定,可能他们在幻境里过了数年,外界才是一个晚上。正因为如此,这里边的日子太长,人类要是受不住崩溃了,那才是最大的麻烦,柳施逄不认为自己拥有足够的耐心去应付一个疯疯癫癫的人类。
    他看了于鱼一眼,起身打算离开这片暂时的栖身地,“随我来。”
    于鱼迷迷糊糊站起来,虽然动作迟缓,至少还知道听话。
    柳施逄带头沿着小溪向下游走,他当然知道走是走不出去的,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给于鱼找点事干,免得真的傻了或是疯了。
    每走一段便停下来歇会,这个幻境幻化得太仓促,连风都没有,于鱼走着走着就开始喘息,身体的感觉也慢慢回来,他擦着汗看了看前方没有尽头的路,问道:“我们要去哪?”
    柳施逄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会饿么?”照理说是不会的,因为幻境内外时间不同,人类的生理变化随外界的变化而变化,且就他昨晚宁神得知,外界时间比里边慢得多,至今还是夜晚,但是上一次于鱼肚子饿了之后的变现给他印象太深,不得不多问一句。
    于鱼也到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他摸了摸肚子,惊讶道:“不饿,为什么?”
    柳施逄点点头,指着一棵巨大的大树道:“到那处歇息。”
    树木树冠极大,树叶浓茂,人站在底下恐怕连下雨都不用怕。
    于鱼靠着大树坐下,喘着气道:“我们到底要去哪里?这又是哪?为什么这么安静?”
    他似乎渐渐从昨天的阴霾里走出来,知道关心起眼前的事了。
    柳施逄想了想,决定告诉他一些,省得他胡思乱想想出什么毛病来,“这是一处幻境,你和我被困住了。”
    “为什么?”于鱼不能理解,“谁设的幻境,为什么是你和我被困住?”
    “只是巧合。”柳施逄抿起嘴唇,不愿意多说。
    于鱼便没多问,他想到昨天的事,伤心之余又抓住差点遗漏的一点信息,他拿出脖子上的护身符问道:“我带着这个东西,就不会伤害到别人了吗?”
    柳施逄颔首,又补充道:“它可以化形,你若想我便帮你。”
    于鱼盯着护身符看了会,慢慢摇头,“不,不用,这样就可以了,只要不会再伤害到身边人就行了,我只是个人类,要那些做什么。”
    柳施逄有些僵硬道:“别人的死与你无关,命运不可改变。”
    这大概是一句安慰的话?于鱼勉强笑了笑,“谢谢你,柳先生。”
    一人一妖都沉默下来,整座森林安静得让人心慌。
    于鱼不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老是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一些不愉快的事情里,不知道是他本身的心情还是受这个所谓幻境的影响,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情绪悲观。他决定打破这种氛围。
    “柳先生,毛毛说你和他都是亏了施先生才得以成妖,是真的吗?”
    “不错。”即便是在柳施逄看来,那也是相当久远的记忆了。那时他还是一棵柳树,有了灵性却不能化形,若不是施岩帮了一把,现如今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那成妖……有意思吗?”
    意思?柳施逄还真不知道。似乎与原来没有变化,不过是身边多了两个整天吵吵闹闹的妖怪,走到哪都要为那两个收拾烂摊子。就目前为止,对他而言唯一有意思的似乎就是跟妖打架了,可如今对手越来越少,打架也变得没意思起来。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同为妖怪的曹毛毛和施岩总能被其他东西吸引,在他看来那所有的都显得无趣。正因为这点,施岩才会在他耳旁唠叨着让他去找些乐子,不然哪一日真的目空一切,他的存在也就没有意义了。无所畏惧无所顾忌又能力强大的妖怪,将会是天界那些多管闲事的仙家眼中一大威胁,他们断然不会容忍这样的存在。
    然而不知为何,一说起乐子或是一提到要改变什么,他便不自觉想到面前这个人类,大概是因为他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变数吧,柳施逄心想。
    “柳先生,我听别人提过六界,是哪六界呢?”
    “仙、妖、人、鬼、魔、神。”
    “听说人或者妖勤加修炼就能成仙,是真的么?”
    “没错,那之前需历劫,成仙者必历劫,历劫者未必成仙。”
    “那您……过了万年天劫后也要成仙吗?”
    “不。”
    “为什么?难道您不是为了这个才修妖的吗?”
    为什么修妖?柳施逄不知道,当他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只妖怪了,他没打算糊里糊涂又成了仙。
    “无趣。”
    成仙无趣?于鱼实在不能想象,成了仙就全没有生老病死的烦恼,整日无拘无束随性而为,怎么还会无趣?或许是他离那些太遥远,太无知,所以不能理解。
    “听毛毛说妖界有妖王,那里也分等级吗?大妖怪小妖怪泾渭分明?”于鱼脑袋这里转转那里转转,问出的问题也是风马牛不相及的。
    “对,妖界强者为尊,弱者依附强者。”
    于鱼恍然,看来不论哪里生存法则都是差不多的,强者为上,弱者不是被消灭就是被统治。
    他还听说妖王打不过柳施逄,那柳施逄应该称为什么呢?大妖王?或是打妖王?于鱼为这个称呼乐了一下。
    柳施逄稍稍侧目,他发现这个人类真的是越来越大胆了,却弄不清自己是乐于见他这样还是不高兴被冒犯,总之他现在并不想发火。
    “对了柳先生,人类里像是梅执义那样的天师很多吗?他们跟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比如说会不会寿命特别长之类的。”
    “不多,也不算少。寿命较一般人类长,若是修行则能更长。”
    “对啊,我听曹毛毛说梅执义家的老祖宗已经两千多岁,快成仙了。还说他能跟你打一架……是真的吗?”话说得太快,等于鱼发现不妥已经收不回来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好在柳施逄似乎并不介意,只是道:“未曾试过。”梅家老祖宗的名头他是听过的,却从没见过,其实除了梅执义这个异类,天师与妖怪的关系一直是井水不放河水,人家没找上门他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去找人只是为了切磋。
    “哦哦,是么。”于鱼赶紧转移话题,“妖界与人界是相通的吗?人能不能去妖界?”
    “不通,结界相隔,人去妖界将被分食。”
    于鱼缩缩脖子,干巴巴地笑了笑,却听柳施逄慢条斯理又补了一句:“若有强者相护则无碍。”
    于鱼已经不打算再纠结这些问题,本来就是为了转移情绪摆脱消沉的,何必又平添恐惧。他站起来仰头望天绕着大树走一圈,伸伸手脚扭扭脖子,道:“柳先生,我们重新上路吧。”
    走不走都一样,但柳施逄还是点点头,起身走在前头带路。
    越往前小溪越宽,渐渐汇聚成一条河,河面平缓无波,河岸平坦。然而不管怎么走,就是不见一只活物,仿佛整片森林都死了一半,没有活力。
    于鱼越看越心惊,忍不住道:“柳先生,为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柳施逄回头看他一眼,再挥挥袖子,魔术一般,陡然间河水微波粼粼,水面鱼影浮现,耳旁鸟鸣不绝,甚至还有一只兔子动着三瓣的嘴唇从于鱼身边跳过。
    于鱼惊呆,“这、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森林活了起来,沉默被打破,心情也跟着畅快跳跃。
    看着于鱼明显活跃的表情,柳施逄暗暗懊恼。这座幻境里的一切都可以随他改变,除了暂时不能出去,早知道这样容易就能让这个人类高兴起来,他何必带着人走了这么久。
    于鱼张开手任微风吹干额上薄薄的一层汗,他见柳施逄一动不动,奇怪道:“柳先生,为什么不往前走?”
    柳施逄还在暗自恼怒,语气也变得不甚客气,“在此落脚。”
    “哦。”于鱼乖乖地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坐下来,却按捺不住喜悦,不停地晃着脑袋四处打量。
    “柳先生,这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吗?太神奇了,简直跟真的一模一样,你看你看!那边的松鼠在吃松果呢!他们也要吃东西吗?”
    柳施逄抿着唇,半天才道:“这与障眼法道理相似,你双目所见皆为虚物。”
    于鱼似懂非懂地点头,挠着脑袋呵呵道:“别人都说眼见为实,没想到现在眼见的反而都是虚的。”
    柳施逄没再搭理他,径自找个地方坐下,闭上眼睛便没了声响。
    过了半响,于鱼探头探脑坐到他身边,也安心地闭上眼睛。
    33、关于柳施逄的八卦
    幻境里的时间就跟那条小溪一样,哗哗地头也不回往前奔。
    于鱼原先还浑浑噩噩迷迷糊糊的不知时候,后来学聪明了,每过一天就捡起一枚小石子放兜里,等后来有一天闲极无聊倒出来一数,竟然足足有五十多颗。于鱼惊悚了,难怪最近裤子一直穿不住,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石头都揣满一裤兜了。
    他颇为烦恼地看着小山包一样的石子堆,心知这还远远没完呢,石头堆还得长大,不知要长到什么时候。
    虽然柳施逄曾在不久前言简意赅地向他解释了幻境内与现实世界中的时间关系,他不用担心自己突然消失会引起混乱什么的,可是不需要担心后,没了可以分神的东西,幻境内百无聊赖的日子就更难打发了。
    柳施逄天天除了打坐还是打坐,没有一点着急出去的样子,于鱼却坐不住了。
    刚开始时他也陪着坐,可人家妖怪是练功,他坐着干嘛呀?没一会就睡着了。更何况不管他多内向不爱动,到底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在人前或许过分乖巧,没人时还是会冒出一些稍嫌调皮的念头来,下河捉鱼上树捕鸟,这些他哥三五岁就玩剩下的东西,他捡起来玩得不亦乐乎,常常裤腿一挽,就从河这边横渡到那边。好在河水也浅,刚没过腰,他从那边再回来,整条裤子就湿透了,身上这还是晚上睡觉时穿的睡裤,屁股磨得快见肉,原本宽松的裤管湿答答黏在身上,少年人特有的纤细又柔韧的曲线一览无余。他偷偷摸摸瞥柳施逄一眼,见他根本没往这边看,就猫着腰小跑着躲到石头后边去,没一会,石头上冒出一条湿淋淋的裤子,于鱼穿条条小内裤抱着腿靠在石壁晒太阳,耳朵红红的,到底脸皮薄,就算明知没人看见,还是有几分羞耻。
    却没看见身后大树下打坐的妖怪突然睁开眼,细细长长的眼睛眯起来,盯着石头后边露出的半颗脑袋,眼中神色不明,半响后又恍若无事闭上。
    这游戏让于鱼玩了好久,之后会停止是因一次下树时不小心勾到树枝,薄薄脆弱的睡裤刺啦啦撕下一大片,半条细细白白的腿若隐若现,于鱼满脸通红捂住裤裆,马上又反应过来,改为捂着屁股,因为那破布条就一路从他屁股挂到前边膝盖处,这么扭曲的撕破路线,都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
    此次事故让于鱼安分了好几天,若非必要,连起身都不起,就怕一起来,半片屁股就入了别人的眼,虽然柳施逄曾明确对此表示过不屑,可那实在太不雅观。
    他就这么陪着柳施逄坐了几天,每天睁眼闭眼打坐再睁眼闭眼打坐,好比苦行僧的日子,一个青春好少年怎么挨得住,就算宅得住如于鱼者,也觉得屁股快长茧了。
    他托着脑袋叹气,叹着叹着不甚聪明的脑袋灵光一闪,一双眼霍然如探照灯照在柳施逄身上,盯着看了半天,才戳戳他,道:“柳先生,我的裤子你能帮我复原吗?”
    柳施逄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点头,“可以。”
    于鱼猛然蹦起来,忘记面前这是他从前最害怕而最近关系有所好转的妖怪了,扬着手愤愤道:“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这几天一直动都不敢动,多难受你知道吗,你太不够意思了!”
    柳施逄竟然没生气,略略偏了头看他,眼里的嘲弄就算于鱼是瞎子也看得出来,“你曾问过?”
    几个字就把于鱼堵得死死的,憋了半天,最后只能鼓着腮帮子直嘟囔:“太不够意思了,竟然故意看我笑话。”
    柳施逄轻轻哼了声,没多少不屑,倒是含了几分取笑。
    于鱼气鼓鼓坐在一旁背对着他,捡了根树枝狠狠地抽打地上的石块,任凭它们毫无反抗地东蹦一颗西跳一下,嘴里还念念有词:“抽死你抽死你,让你们也看我笑话!哼,破树枝臭石头,有什么了不起!”
    如此这般抽了好久,石头全抽飞了,树枝也抽折了,颇具阿q精神的于鱼消了气,低头垂首好不虚心地来求助柳施逄,“柳先生,可以请你帮我把裤子修好吗?”
    裤子补好终于能自由活动了,于鱼却不知该干什么,爬树是不能再试的,下水也已经玩腻,再加上这边或许是有柳施逄这个妖怪坐镇的缘故,除了偶尔跳过来两只愣头愣脑的兔子,连只野鸡都没有,实在无聊得很。
    于鱼枕着手臂仰躺在石头上,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想他从前,不是读书就是干活,没个闲的时候,那会子就想着如果能有几天空闲该多好,现在闲了,却还是快活不起来,因为实在太闲了,闲得他浑身不对劲,骨头都闲散得软了,这大概就是别人说的忙碌命,没有享清福的命啊。于鱼又叹了口气。
    他费劲扭过头,大树下柳施逄雷打不动坐在那,他想了想,高声招呼道:“柳先生!我能问你点事吗?你们妖怪识字不?如果识字,你们会看书吗?有妖怪写书吗?柳先生,你能给我一本妖怪写的书看看吗?”
    他提着口气问下这么一大串,等了会,柳施逄没回答,身边石头上却突然冒出一本古香古色的书来。
    于鱼满脸惊喜,小心翼翼捧着书,牛皮质的封面上龙飞凤舞几个书法字――群妖百事,底下署名‘妖界百晓生’,于鱼心里落下一滴冷汗。
    这妖界百晓生大概跟武侠书中江湖百晓生差不多,什么事都晓得,却不一定都对。
    于鱼抱着好奇又狐疑地心态慢慢翻看,这书写的果然是百事,芝麻绿豆大点的事都记载在册,什么狐族某个美人儿迷倒了狼族的谁谁,两族本着友好往来的原则让两只妖怪成了亲,然后生下一堆狐不狐狼不狼的东西;又什么虎族内乱,虎王被几个儿子砍成了肉末末,那几个儿子砍完父亲又开始互砍,到最后整个王族都灭了,只能从平民里选个法力高深的来继承王位,就这么改朝换代了;再什么西边河鲤一族,有一条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跳过龙门成了条龙,只是龙不好当,龙族生性高傲,容不下也看不起这条外来的低贱的龙,合力把它赶出去,它灰溜溜回到小河,原本想着独自舔舐伤口,却没想到河鲤一族以它如今不算同类为由,拒不接纳,这条四处碰壁可怜的龙,最后一个想不开,入魔道成魔了……
    于鱼砸着嘴看得津津有味,这些事与他就跟小时候听的聊斋故事一样,既神秘又有趣,还都特别不真实,就算如今知道这些可能就是原原本本发生过的,他还是不能转换角度。
    书本虽然薄,可翻起来就跟没有尽头一样,翻完一页还有一页,小小的方寸里记载了数不清的来来往往。
    于鱼还在想怎么都没看见一个眼熟的,面前就蹦出‘柳妖君’三个字,他瞪大了眼联系前前后后,最终确认这个连名字都没记下的人就是那头打坐的妖怪。
    俗话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从前虽然老听曹毛毛唠叨他师兄多厉害多厉害,可毕竟曹毛毛含了几分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意思在里头,这几分意思在于鱼听来就成吹嘘了:柳施逄虽然看起来厉害,实际也挺厉害,可总不至于整个妖界都没人打得过他吧?
    他的一点怀疑在看了这本书后全部消散。书上说的大意是这样的:
    柳妖君这个妖怪出现得十分突然,就好像春天雨后毛竹林里的春笋,你一个没注意,它刷刷就长得老高了。他的来源不可考,有记载的第一件事是他败了狼族的高手。
    话说妖界跟人界差不多,甚至比人界更直接,就是个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地界,你要是实力不够,被别妖吞了是活该,没妖替你主持公道。
    就是在这种大背景下,某一天,外出溜达觅食的狼族高手碰上难得出门的柳施逄。高手在暗处观察了一阵,确定这个呆呆愣愣连个表情都不会做的柳树精是个下手的好选择,这年头植物妖怪不好碰,碰上一个都是宝啊。于是高手就这么滴着口水出现在柳施逄面前,然后指着他的鼻子说:“我要吃了你。”
    柳施逄瞧都不瞧他一眼,面无表情往边上一跨,准备继续寻找灵丹妙药给即将化形的曹毛毛加把火候。
    高手一下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等晓得自己被棵柳树鄙视了,登时火冒三丈,终于不再废话,亮出黑漆漆的狼爪子往柳施逄扑去。
    有句话叫,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狼族高手发现自己还没着到柳施逄的身就从侧面飞了出去,毫不客气砸在一棵老树上,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等他能再动弹抬头一看,不知名的柳树精早已不见妖影。
    后来这件事的全部经过被高手以三颗小妖怪的内丹为价卖给妖界百晓生,并要求匿名记载。
    从此后,不知名的柳树精声名鹊起,他就像一匹黑马,从南杀到北又从西祸害到东,过境之处无数妖怪东倒西歪。
    渐渐的妖怪们提起他时不再称柳树精,而是敬畏的一声柳妖君。
    妖一出名,就跟人一样,大众们就喜欢八卦他,比如爱吃什么呀,爱穿什么呀,喜欢什么颜色呀,最最要紧的是,跟那谁谁又传出什么桃色新闻了呀。
    柳施逄也不能被幸免,于鱼翻呀翻,翻出数十页关于他的‘私密问题’,而这数十页当中,有一个名字频频被提起,那就是狐族第一美人――胡媚儿。
    34、柳施逄暗恋对象
    妖界向来盛产美人,以媚惑见长狐狸一族更数其中翘楚,就像狼族多高手虎族多不要命的一样,那是特产,随便拉出来一只狐十三狐十七往人堆里一放,都是美得噗呤噗呤闪着光。但是,就在这美人扎堆的地方,还是有那么一个特别特别美的能够站在顶端俯视众生,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连名字都得媚一媚的胡媚儿。
    胡媚儿,号称狐族第一美人,妖界第二美人,想必他如果能打得过妖王,把这妖界第一美人的名头抢来也不是问题。但人家美人儿才不干这么粗鲁的事,他最喜欢的呀,就是赏赏花看看月亮,顺便勾引勾引人。据《群妖百事》一书上的统计记载,平均每三个月妖界就要举行一场比武大会,大妖吃小妖,小妖钻地洞,比武胜者据说能一亲美人儿芳泽。要知道在妖界,个个民众生命长得没边,三个月一次的比武已经是十分密集了,而这么高的频率足以证明胡媚儿在妖界的受人追捧程度。
    美人儿长得美,身价高,择偶要求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可要真追究起来吧,他的要求又很简单,那就是,要嫁给妖界第一高手。
    于鱼看到这,惊得瞪大了眼,从刚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现在终于知道哪不对劲了:这胡媚儿明明是个男……呃公狐狸啊,再怎么漂亮还是公的,怎么能嫁妖?!
    他不信邪又翻到前边张大眼仔细看,确确实实,胡媚儿就只是公狐狸,而且看起来作者妖界百晓生对这一事根本不在意,那么平平常的语气,倒像是于鱼少见多怪似的。
    于鱼合上书,托着腮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脑袋里想着两只公妖精……想着想着,脸蛋就成猴屁股了。
    他做贼心虚般望望左右,明明没见到一个人影,脸上依旧火辣辣地烧着。十八岁的少年啊,就算接触的再少,该知道的东西还是会知道。就像初中时某一天晚上突然醒来,裤裆湿答答的,他以为一把年纪了还尿床,脸才刚刚红起来,就发觉那些东西,稠稠的粘粘的,明显不是他的童子尿,倒像学校生理辅导课上老师吞吞吐吐说的某些东西。那时候他还没长成,不知道为什么女生都满脸通红,而男生间的表情也是别有意味,只是傻乎乎地对着书本上的图使劲看,这一晚就好像陡然全都明白了。羞耻得全身通红的少年偷偷摸摸趁着夜色在院子里打水洗内裤,回来后晾在小房间的窗户上,第二天起来,不管干没干,半湿着就穿上了,那一整天,他都没敢抬眼瞧别人,好像瞧一眼人家就会知道他夜里的那些小秘密似的。
    比现在还稚嫩的年纪里,他也跟一般男孩一样,虽然胆小内向,却也会在没人的角落里青涩害羞地望着某个扎着马尾辫,笑容灿烂的女孩。夜里那些朦朦胧胧的梦,偶尔挂在窗户上的小内裤,都曾让他既恐慌又甜蜜。
    谁一生下来就胆小畏缩呢,谁不曾拥有爱做梦的时光,那些阳光灿烂开满蒲公英的梦,于鱼或许比别人做得更多。因为从未拥有,才会更加渴望,也更加胆怯。
    杂七杂八地想着,突然就伤感起来,于鱼深吸一口气,使劲甩甩脑袋,重新埋进书里。
    书上的胡媚儿千娇百媚我见犹怜,绝不算高攀第一高手,他本身也是如此自信。可从古至今那么长的岁月,偏偏就让他生在这个时候,又偏偏柳施逄在这时候毫无自觉地春风得意着,好死不死得了第一高手的名头,真不知该说是胡媚儿的幸还是不幸。
    一块面无表情不解风情的木头,任你美人再美再媚都入不了他的眼进不了他的心。
    他胡媚儿从前许下的宏图伟愿,一下子就让他成了全妖界的笑话,因为人家柳妖君根本瞧不上他,倒是后来天天跟妖界第一美人妖王花莽天天相爱相杀着。
    伤透了心的胡媚儿既无法让柳施逄多看一眼,也不能打败妖王,为了躲避不怀好意的觑视,只能隐退,狐族第一美人随之换人。
    于鱼看到后来,诧异不可理解之心倒成了惋惜,好好一个美人儿,就被柳施逄无意间践踏祸害了,唉。
    他兀自摇头感叹一番,收起书溜下石头,朝柳施逄走去。
    “妖王花莽好看吗?”于鱼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头没脑地问。
    柳施逄睁开眼,“什么?”
    “我说,妖界第一美人妖王花莽好看吗?”
    “不曾看清。”柳施逄淡淡又闭上眼。
    “那胡媚儿呢?他好看吗?”
    “不曾见过。”这下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于鱼不乐意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总共就一人一妖,妖怪天天不理人也就算了,问他问题还这么敷衍,简直看不起人!
    察觉到身边人类明显的情绪变化,柳施逄双眼微微张开一条缝,眼皮低垂眉梢高挑,不咸不淡道:“怎么?”
    于鱼鼓着腮帮子,语气不知不觉多了几分置气,“你要是真的不想理我就别开口,既然开了口就别敷衍人!”
    被人这么指控,还是第一次,柳施逄皱着眉品味这种滋味,半天才道:“本座不曾敷衍谁。”
    确实没敷衍过谁,以他的性子,不想搭理的人多瞧一眼都不会,至于愿意搭理的,虽然总是表情淡淡话语简短,可说的都是实话。
    于鱼不依不饶地拍着书,“你就有,不然为什么书上说你跟妖王相爱相杀,你却说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还有胡媚儿,人家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可能没见过?你就是在敷衍我!”
    柳施逄仍旧皱着眉,细细品味心里又升腾出的一种淡淡的或许可称之为无奈的情绪,那种不得不妥协但实际上并不是十分不乐意更有甚者可能还带了点纵容的心情可真是矛盾,万年妖怪从未有过这样复杂的心情,也不晓得怎么应对,只好硬邦邦道:“本座不曾敷衍你。”
    “……”于鱼扭过身体不理他,亏他还以为他们两个一同被困了这么久,说不上朋友至少也会有点难兄难弟的情谊吧。可实际上,妖怪就是妖怪,瞧不起人鼻孔朝天,连句实话都不愿意讲,太欺负人了。他忿忿地使着劲哗啦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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