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千杯不倒,又刚刚正位东宫,秦煐在沈家这顿回门宴上还是喝得满身酒气、双颧通红。
    “沈净之,你家那个沈典太讨厌了!”秦煐不高兴,整个人都扑在沈濯身上,嘀嘀咕咕地牢骚:“还有邱杲,他也不想想,他把我喝坏了,我表姐饶得了他么?”
    沈家合家通算起来,也就一个沈典是沈濯点头肯认的族兄。至于邱杲,那是正经跟沈濯血脉相通的嫡亲表兄。这种回门的宴席上,他二人若是再不合力给秦煐些颜色瞧瞧,那怕是没人好意思给秦煐灌酒了。
    ——不对,还有隗粲予。
    沈濯想到这里,抿着嘴笑:“隗先生不讨厌?”
    “他最讨厌!哪怕他下场考个状元,我也要把他发到西南去跟南夷斗心眼子去!”秦煐恨恨地说着,“张嘴一句:太子和老太爷太投缘了,该敬老;闭嘴一句:沈信明在江南挤得佟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太子必是不悦的。我被他一句话逼得喝一杯酒,整个宴席上,就他最坏!”
    沈濯呵呵地笑,敲敲车门:“国槐,你一会儿去一趟玲珑家里,让她给隗先生买京城八大碗去,我出钱。”
    玲珑坐在车门边,低着头憋着笑,足跟却轻轻地在车里一顿。
    国槐憨闷的声音响起:“要不小的现在去买吧,买好了直接送去隗先生家里就是。”
    秦煐气哼哼地白了沈濯一眼,大手遮在袖子里,悄悄地穿云度月,熟门熟路地摸到丘陵,抓住一只柔软喷香的馒头山,微微用力一握。
    瞬间涨红了脸的沈濯眯着眼看向他,也不阻止,小手神不知鬼不觉地伸到某处,两根玉指扯起一点皮肉,尖尖的指甲狠狠一掐。
    接着,莫名其妙的玲珑便看见原本衣衫纠缠的太子和太子妃陡然间分开,彼此都坐得远远的,斗鸡一样怒目对视。
    ……
    ……
    临波公主上奏永镇西北的事情,建明帝终于给了正式回复:准。
    各路官员立即开始纷纷赞扬公主忠义。礼部商议了许久,最后还是拗不过建明帝,往临波公主府上送了一份圣旨。
    临波公主忠心为国,当为天下女子垂范,封镇国公主,赐天子剑,准于甘州建镇国公主府。曲氏子孙永镇西北,赐封镇国公,世袭罔替。
    曲侯听到这份旨意,立即上表要辞去自己的侯爵。
    建明帝大笑:“难道就为了朕疼女儿,就要威名赫赫的曲侯变成白衣不成?曲侯安心。你这个侯爵不再往下传袭也就是了。”
    曲侯这才答应下来。但是第二天,新建的侯府便又与十几年前一样封了府门。他夫妻两个无影无踪,只留了八个字给曲追:天下甚大,我等去也。
    建明帝哭笑不得,也只得由他。
    而沈濯就像她在建明帝处说过的,给临波公主下了帖子,请她某日到东宫一聚。帖子同时还送到了吉隽府上。
    吉家老太太马上开始打点佟静姝的装束,一口气叫了七八个银楼珠宝店的老板到家里,给佟静姝挑选合适的首饰。
    可是临波却反过头来告诉沈濯,约她和秦煐一起去红云寺上香,又轻描淡写地添了一句:“闲杂人等就不用去了。”
    沈濯笑眯眯地将临波公主的帖子送去了吉府。送帖子的净瓶更是“委婉”地解释:“公主和太子要在红云寺祭奠先吉妃娘娘,不见外人。”
    吉家老太太一听是去祭奠先吉妃,立即便“思念女儿病了”。连佟静姝和她母亲也留了床前侍疾。
    所以最后去了红云寺的,就只有两对小夫妻,吉隽夫妻,和北渚先生、孟夫人。
    皂荚树下,两对小夫妻盈盈拜倒。
    吉隽红着眼圈,抬头看着树冠,喃喃道:“长姐可以放心了罢……”
    傅氏安静地站在丈夫身边,一言不发。
    众人去了亭中歇脚。
    沈濯一眼看到一个俊俏的僧人已经坐在那里烹茶,不由得眉梢轻挑笑了起来:“百泉大师也回来了?”
    吉隽看了她一眼,没做声。
    “百泉师兄早回来了。”秦煐笑着过去,先扶了沈濯在身边坐好,才抬头去看姐姐姐夫。
    傅氏眼中闪过笑意。
    百泉合十欠身:“阿弥陀佛,小僧这次陇右之行,虽说是降妖除魔,却也造了许多杀孽。回来后闭关了。前日出关才知道太后崩逝、二位成亲之事。”
    众人坐好。
    临波这才徐徐开口:“我和驸马已经定了半月后出发,北渚先生和孟夫人都会相随。”
    半个月?
    沈濯不露痕迹地瞥了一眼她的小腹,又看看她的脸色,没有作声。
    也对,哪怕是路上停下休息,也最好不要让她的孕事在京中被发现。
    “孟夫人也跟着去的话,除了长勤,再带上几个人吧?”沈濯对孟夫人十分不舍。
    孟夫人自己却清清淡淡:“不用了。我只是去西北看看,过两年就回京。说了让你给我养老,就是让你给我养老。”
    这话说的!
    几个男子都哑然失笑。
    “各位施主,尝尝小僧烹的茶。”百泉状若未闻一般,只管将茶水点好,示意众人品尝。同时看了沈濯一眼,轻叹了一声。
    众人有些疑惑地看向沈濯。
    沈濯低头喝茶,一言不发。
    百泉饮毕自己杯中的茶汤,站了起来,合十向众人欠身,飘然而去。
    众人再次看向沈濯。
    沈濯放下杯子,淡淡地看向座中的其他人,开口:“内廷尉司一事,各位可曾知晓?”
    这句话一出,秦煐和临波脸色一变,其他人则是莫名地看着她。
    沈濯意外地看着秦煐:“你和公主,竟然知道?”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秦煐无比紧张。
    “云声临死告诉了百泉大师,百泉大师又告诉了我。联想到这次东宫的案子陛下执意要让绿春审理,而那些逼着陛下责问内廷要怎么审理的人,事后都没了下场,我觉得,内廷尉司大约是陛下的一处隐秘软肋。”
    沈濯看向秦煐的眼神幽深起来:“所以,你和公主,是知道这个内廷尉司的职责范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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