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枯心几乎要气炸了肺。
    看向明辉的眼神已经带了赤=裸裸的敌意,若不是明辉救了他这一份恩情,他怎么说也要把这个讨厌的家伙赶出去。
    走了一会儿,几人便走到了贺云卿的居所。依照燕枯心的意思,他自是希望师兄去别的地方养伤,免得住处这么私密的地方也被那讨厌的魔修看见。但贺云卿却觉得不必如此拘泥,干脆几人一起前往,左道蕴也在其中。
    这是明辉第一次过来。
    外院风光有些不显,进入内院,庭中栽了一棵桂花树,树下仅有一片草地。几人进屋时,明辉眼睛就没有移开过。与贺云卿平素的风格类似,他的屋子也是素净淡雅,墙上挂了几张字画,屋内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而已。
    吩咐小童泡上清香的灵茶,几人落座,恰好将四张椅子坐满。贺云卿先将满身脏污洗去,方才走出来,静静品着茶香。他面色明显有点不自然的苍白,昆仑石尽管畏惧明辉的存在,却还是有些不忍心,暗暗给他输送着灵力。明辉似笑非笑朝着贺云卿胸口看了一眼,也未点破。
    见另外三人气氛尴尬,左道蕴先开口:“既然你门中已经无事,我过几日也要告辞了。”
    燕枯心呷了一口清茶,只觉清香扑鼻,神色立刻清爽了不少:“为何不多留两日?”
    左道蕴摇了摇头:“我本也是顺路过来看看,如今时间已经够久,我也该回去了。”
    淡淡的茶香萦绕在室内,左道蕴闭口不言后,四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竟是又陷入了沉默之中。茶快要喝完了,贺云卿又让童子冲泡了四杯送上来。
    他倒还算处之淡然,对面的燕枯心却是紧紧盯着明辉,眼中满是怒焰。明辉看似静静品茶,可那副漫不经心的悠闲模样却着实像是在挑衅。燕枯心终是“啪”地一声搁下杯子,头一偏,问道:“明尊主这次打算在我玄机门待几日,我玄机门只是小庙,恐怕容不下明尊主这尊大佛。”
    明辉神色淡淡,闭上眼似在品评茶香,良久之后才仿佛听清燕枯心的话语:“修士修心,岂能为外物所扰?玄机门依山傍水风光秀丽,正是静心修炼的所在。我既无害,燕掌门又何必赶我出去呢?这位道友不愿在此多留燕掌门倒是好心相劝,我诚心来此,燕掌门却为何再三阻挠?”
    燕枯心翻了个白眼:“我已说过数次,道魔不两立。”
    明辉甩了甩衣袖:“便是我想在此留多久,这玄机门中恐怕也无一人拦得住我。”
    他这副无赖的模样倒是让燕枯心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人将觊觎的目光黏在自家师兄身上,偏偏自己又发作不得。
    贺云卿看到明辉这样也是略微怔了怔。刚刚明辉这副做派,却是像当年二人初见时,明辉在山洞中呼来喝去问自己要吃的的样子。可惜自那以后,他所见的明辉就是真正的魔族尊主了。
    如明泽所言,他是带领魔族复兴的人物,又如何能将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
    贺云卿缓缓放下茶杯,开口道:“明尊主日理万机,如何能在本门浪费时间?”
    刚欲抬头便对上了明辉的眼睛。
    他目光黑白分明澄澈无比,专注的模样就好似星河洒下的银辉:“我这次来,只是想以朋友的身份看一看,你莫要想拦着我了,暂时我还没有离开的打算。”
    他态度果决,贺云卿便也没有多加阻拦,燕枯心扁了扁嘴,终是不忍违逆自家师兄的意愿,暗暗瞪了明辉一眼,便也将此页揭过了。
    只是明辉这话说完之后,屋内的气氛却是更尴尬了一分,几人也没有了开口的心思,略略敷衍了几句也就散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贺云卿与燕枯心均是闭关疗伤,门内事务则交给几位玄字辈的师伯处理。
    屋内。
    昆仑石百无聊赖地吊在床顶上晃晃悠悠的,盯着贺云卿尚未愈合的伤口直皱眉:“唉,为今之计,还是要快快加强你的实力啊!那血手老妖实力虽然强了一些,可比起大陆上真正的高手,却还是有些不够看。”
    贺云卿问道:“昆仑石,你可知道贺家?”
    昆仑石跳下床,略思忖了一会,才道:“贺家并非上古遗留下来的大家族,若是我推断得不错,贺家应是在修真界资源枯竭之始崛起的,那时许多大门派衰落,贺家夺走了许多珍贵秘籍才由此崛起,发展到如今,实力倒也不容小觑。你那两本秘籍,云隐术应是出自上古仙门,出云变却应是贺家自己钻研得出的。”
    “不过这些大家族一向嚣张惯了。这次他们派人过来对东域各门派动手,去奉天派的二人虽是最终灭于血手老妖之手,可毕竟奉天派被灭,玄机门却仍屹立不倒,他们难免会迁怒。”
    “嗯。”
    昆仑石说道:“待你伤好后,我便将我手上的法决交给你修炼,若是运气好,你想晋升元婴也是可以的。”
    贺云卿笑道:“还是等真正突破了再说吧。”
    一人一石便也不再出声,贺云卿静静闭上眼睛修炼,他体内灵气已渐无滞涩感,剑意也圆润了许多,只是那血手老妖出手着实狠辣,他体内暗伤足足修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算有了好转。
    贺云卿的修为也就此稳定在金丹后期,暂时还没有突破的迹象。
    待他养好伤真正结束闭关状态时,已是两月之后了。
    自血手老妖那一仗过后,门内弟子均是朝气蓬勃,奋力修炼。因而贺云卿出来看时,反倒觉得门内弟子身上均多了一分肃杀之气,唯有经历过险恶,才能拥有的肃杀之气。
    他披着一件白色的袍子便向演武场走去。
    “贺师伯。”
    “贺师伯好。”
    “……”
    遇到弟子打招呼,贺云卿均是点点头,微笑以对。
    不一会儿,他便走到了演武场边。
    与他刚入玄机门时不同,此刻的演武场上聚满了弟子,三五成群相互切磋或是独自修炼,而那正中央站着的人却是让贺云卿有些吃惊,那人分明正是明辉。
    明辉穿着件靛蓝色的长袍,下摆几乎着地,若不细看,只以为他披着一件女子的长裙,此刻正被一群年轻弟子围在中央大声谈着什么。弟子们脸上笑容灿烂,明辉也没有任何不耐烦之色。过了一会儿,便见一个弟子从人群中走出来,将一套剑法走了一遍,明辉随后走到他身边,在剑身以及那弟子身上点了两下,那弟子满面通红却不住地点头,明辉方才将他放回去,再指导下一个弟子。
    他的神色认真无比,周身环绕的也是一股平易近人的气息,倒是与贺云卿记忆中的明辉大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呦西,这章有六千字。
    码字的时候一个群都在为dm关站而愤怒,所以作者情绪也受了一点影响。
    不过更新依旧,作者会一直坚挺的。
    感谢
    归的地雷
    q(s3t)r
    ☆、第六十三章 离去
    日光明媚,衬得明辉整个人如同沐浴在画中一般,愈发清俊挺拔。待得贺云卿缓缓走近,众弟子纷纷停下动作喊着“师伯”,明辉却恍若未觉,直至那些弟子识趣地退开,他才抬起头来,注视着慢慢走近的少年。
    说是少年或许也不太对。初见他时,他虽只有十三四岁却成熟稳重,而眼下七八年过去,这人已经长成了青年的模样,有了自己的决断,也更容不得背叛。
    可在明辉眼中,他却仍是自己初始记忆中的那个少年。眉目轮廓或许更清晰了一些,实力强了一些,气质更飘逸了一些,可心头最本质的东西还是没有变。
    “你的伤好了?”明辉挑眉道。
    贺云卿点点头:“嗯。”
    “看来那颗石头倒也不是全没有作用。”明辉笑了笑,“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这世间除了我之外,恐怕也没人能认出大名鼎鼎的昆仑石。”
    贺云卿问道:“你打算在玄机门待多久?”
    “我自己还未确定。”见贺云卿眼中防备之色还未散去,明辉露出一丝苦笑,“你不必防备我,我若是想动手,此处无人可以拦住我,这一点你也很明白。”
    贺云卿没有回应,可紧紧抿着的唇却泄露了他的情绪。他早已对明辉心灰意冷,却也知晓这人虽是魔族,却也算得上正人君子,并不会无端伤害玄机门弟子。他担忧的是,若是这人再温柔一点,自己会不会再次被哄骗住?他没有再次沦陷的打算,因而这人神情便是再温柔缱绻,他也要牢牢控制住自己的内心。
    再也不要让自己受伤。
    眼前风光正美。放眼望去,四周山壁均是一片墨绿色,青草香气飘进鼻尖,一瞬间便让人心情舒畅了起来。演武场恰好在中间一座山峰的峰顶,弟子们都退到了角落,唯有他们二人并肩而立,轻声说着话。
    两人间的距离既不算近,也不算远,看似只有一线之隔,中间却横亘着一条巨大的鸿沟。
    略微怔然了片刻,贺云卿才问道:“你那时候不是中毒了么,毒如何好的?”
    明辉情绪忽然剧烈地波动了一阵,被身边的贺云卿巧妙地捕捉到了。他心中掠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视线偏转,与明辉的视线相对。
    隔了许久,明辉依然没有出声。
    贺云卿叹了一口气,竟是突然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中有一股明辉难以言说的沧桑,他微微皱了皱眉,却不敢去看贺云卿的眼睛,视线游移。
    贺云卿道:“那时我在中域参加了一个拍卖会,竟在其中见到了魔族修士拿出来拍卖的避毒珠……你既中了毒,又为何不去用那避毒珠?哦,我猜,应是你实力太强而那虫毒又太厉害,避毒珠根本一点作用都没有,又是我扔回去的东西,所以……”
    话未说完便见身边人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一声“住口”便让贺云卿停下将要出口的话。
    他轻轻笑了一声,道:“你让我住口,却也并不代表事情没有发生过。”
    他看着明辉,神色从容:“我再提这些并不是质问你或是想让你后悔,于我而言,那已经不再重要。我只是想问一问,想听听你的答案,毕竟那个时候的我,真的纠结了很久。”
    明辉叹了一口气,道:“你何必如此轻贱自己?”
    “那日我被虫毒所伤,那虫毒太过厉害,正如那黑衣人所言,我中了虫毒,能活的期限不过仅有三年而已。明泽……他趁我昏睡,便将那颗避毒珠偷出来卖掉,我族与大陆上许多门派也有些交情,他便趁此机会,将之放到了你必经的那条路上。而后来他的所作所为被我知晓,我便将他关了禁闭,也封了他的修为,却不知为何他竟逃脱了,反而前来玄机门找你的麻烦。”
    贺云卿问道:“那他所言,要将我带回魔族你可知晓?”
    明辉摇了摇头:“我那时中了虫毒早已失去了意识,又如何能吩咐他?”
    顿了顿,他停下步子,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承认我那时做错了,我太过信赖明泽……而那时我以为我已不能活下去,不忍你为我伤心,才与明泽排了一出戏逼你离开魔族。”
    但这个决定,却是他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他不想让这人伤心,却还是彻底地伤害了面前这个人。
    贺云卿微微一笑:“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意义?”
    明辉开口道:“我没有死,若是我中毒而死,我便不必来见你。可既我没死,便是上天垂怜,我欠你太多,总要还给你。还有那毒如何解的,你应该已经清楚了。”
    贺云卿轻轻抚摸着手臂,某一处曾有过一道深深的疤痕:“嗯。”
    他承认,或许明辉所做只是出于无心。
    可这世间有太多无心与巧合,渐渐融合起来,却变成了无法阻挡的必然。
    若是……若是,贺云卿勾勾嘴角,这世间又哪有那么多的假设,他甚至要感谢明辉的无心,若不是这样,他又如何能够爱上燕枯心?恐怕他还要陷入哀伤绝望之中,却无法得到救赎。
    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明辉说完这些,见贺云卿一如既往的淡然,心头不禁多了一丝颓丧之意。然而他也非那情绪多变的人物,片刻之后便也恢复了常态。
    二人又在崖边站了一会儿,一道匆忙的身影却是突兀地出现在二人背后。
    燕枯心对于眼前的场景极度不满……纵然他承认,明辉风姿远超常人,师兄曾经有意于他也属正常,可看到这二人并肩而立的景象,燕枯心只觉一股怒气蹭蹭往上窜。
    心头甚至有些哀怨。
    师兄这家伙,明明知道这该死的魔修是要来挖墙脚的,怎么还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动作粗暴地挤开两人,燕枯心占据了中间的位置。先是将多日不见的师兄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嘴唇与耳垂是重点检查目标,见并无任何异常,燕师弟怒气平息了些许,问道:“师兄你伤好了?”
    贺云卿将他动作神情收入眼中,颇觉得好笑:“好了。”
    “山顶风大,就算伤好了师兄也要好好休息,别和不熟的人出来吹风……”燕枯心蹭了蹭贺云卿的衣袖,口中埋怨与其说是说给贺云卿听的,不如说是对某位魔族尊主□□裸的挑衅。
    就好像贺云卿穿越之前看过的《冰河世纪》里的松鼠护着松子一样。
    燕枯心是那只松鼠,而贺云卿便是那个他死死咬着不肯松手的松子,不管是谁,都别想从他手中把师兄抢走。
    贺云卿最终还是被醋意横生的燕师弟拉走了,只留明辉一个人站在崖顶,默默看着他们的背影,如同一棵伫立多年的松树。
    第二日明辉就离开了玄机门。
    燕枯心松了一口气,一日比一日愈加黏着贺云卿。
    门中生活渐渐平静下来,但整个修真界的局势却是风起云涌,玄机门偏安一隅之地所受波及不大,但整个东域的气象却是变幻莫测起来。血手老妖灭掉了奉天派,东域十三家八品宗门已去其一,只剩十二家。八家七品宗门中,有一家多数修士为那毒虫所伤,直接降到八品宗门。六品宗门铁器宗为二品宗门清远派所据,而其他宗门虽说未有大的变动,整个东域修真界却都有些人心惶惶。
    玄机门自是不能免俗。
    自那日燕枯心与贺云卿的关系在众弟子面前曝光以后,众弟子看向二人的神情虽然仍有崇拜,却总带着一丝暧昧的感觉。修士遵从本心,男子间结为道侣之事也很常见。他二人既有情,弟子们自然支持,可每当二人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那数双亮晶晶的眸子却让贺云卿觉得很难消受。
    贺云卿却不知晓,他与燕枯心二人实力在这门中乃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贺云卿还好,昏睡两年他在门中的名声渐渐不显,燕枯心却不一样,他年纪轻,实力偏偏与那些元婴期的老怪相当,再加容貌也是远赛普通男子,因而尽管他这二年间总是一副严肃冷峻的模样,门中却有不少弟子对他芳心暗许,男女皆有。
    燕枯心与贺云卿的关系一曝光,尤其是贺云卿亦在众人面前展示过超凡的实力后,那些弟子纵使心有不满却也只能打了退堂鼓,将目标对准其他年轻的修士。
    这一切,都是贺云卿未曾经历过的。
    修真界中强者为尊,这也是为何许婉蝶纵使拜入玄英门下,却仍不断勾搭实力强劲的男弟子。有了强者的庇护,资源更多,修炼时也会受到指点事半功倍。当然,亦有弟子不屑为之独自发奋,这也只能说是各人选择不同。
    修士修仙,可真要如仙人一般真正无欲无求,那也是绝不可能的。
    倒是燕枯心心情渐渐愉悦起来。往日他顾忌着身份,再加师兄面皮薄,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整个门派的人都知晓了,他行事愈发没有顾忌起来,每日只恨不得能住到贺云卿的院落中。
    贺云卿早已习惯了自己的住处,却被这人连哄带骗,搬到了玄楼离听雪殿最近的一处所在。
    但燕师弟的奸计终是破灭了。
    他忘记了,玄楼是谁的地盘。
    作者有话要说:dm打不开……
    我本来是打算这篇文完结了开新坑的
    什么时候才能解冻啊啊啊啊!
    ☆、第六十四章 苦恼
    玄楼有两尊燕枯心惹不起的大佛。玄云子虽是看着燕枯心长大,可在他心里,燕枯心的地位比起自家徒弟总要低上一分,再加燕枯心几年前做过不少荒唐事儿,如今虽已转入正途,在玄云子看来却仍非值得托付的人。
    这位老人家如今一门心思迷上了炼丹,他好胜心本就不是很强,如今修为失了大半更是渐渐歇了苦修的心思,反倒将精力聚在往日被自己忽略了的事情身上。
    就比如,玄云子对贺云卿的态度更加温情了一分。
    先前玄字辈修士中,玄云子以脾气火爆闻名,就算贺云卿是他唯一的弟子,他的态度也是严苛胜于柔和,便是贺云卿牢牢据于同辈弟子首座的位置,修为甚至超过了玄云子自己,他仍是保持了作为师父的威严。而如今,玄云子修为骤降,年岁大了彻底恢复的希望也有些渺茫,再加掌门去世外敌来犯,重重波折过去,他的争胜心也弱了不少,反而一心一意专注于炼丹,也算是圆了年轻时的梦想。
    但是对于贺云卿和燕枯心搅和在一起的事情,玄云子绝不会选择袖手旁观。
    一日清晨。
    一夜修炼早起时反倒精神百倍的燕掌门捧着弟子奉上来的水滴花兴冲冲地飞进贺师兄的院落,步子快了,落叶飘到头发上贺师弟都没有注意,只想着早起时让师兄看个新鲜。
    不需通报,燕师弟推门就进――
    屋里老神在在坐着的人让燕师弟有股拔腿就走的冲动,然而想及要见到师兄的艰苦任务,他还是硬着头皮进来了。剪了络腮胡子浸了丹药香的玄云子看起来儒雅了许多,他搁下茶杯,笑吟吟地看着神色尴尬的燕枯心:“师侄怎么不过来坐坐?”
    燕枯心左看又看仍没有贺云卿的踪影,有些沮丧地坐到桌边:“师伯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玄云子吩咐童子给燕枯心上了一杯茶,自己也陶醉地抿了一口:“近日炼制了几炉好丹,便拿过来给云卿看看,你这么早过来又是为何?”
    玄云子一眼就瞥见了燕枯心手上捧着的水滴花,眸子一亮:“这可是水滴花?”
    燕枯心点了点头。
    水滴花并不是如何珍贵的花,因其花瓣玲珑剔透好似凝成的水滴而闻名。燕枯心不知玄云子对这盆花感兴趣是为何,却隐约有些不妙的预感,将花捧得更紧了。
    玄云子微微一笑:“水滴花我倒是见过不少,但如这一盆般色泽形状均完美无比的,我却是真未见过。过几日我打算炼制一炉新丹,其中正要用到水滴花,师侄这盆成色如此之好,若是用来炼丹,应也能提升不少的药效,不知师侄可愿将这一盆花赠与我?”
    燕枯心本打算直接拒绝,却见贺云卿的身影从不远处缓缓出现。修长的身体随意披了一件水蓝色的长衫,应是刚刚洗过澡,黑色的长发尚带着一丝湿气,脸庞透着红色,甚至连唇,都好似涂了花蜜一般,显出淡淡的粉色。
    燕枯心不觉看得痴了。
    玄云子低低咳嗽了一声:“头发湿漉漉的像什么样子,蒸干了再出来。”
    贺云卿有些疑惑,使出灵力顷刻间便将头发吹干,飘逸爽直的发散落在颈后,与先前那般湿着又有一分不同的美感,燕枯心眼眸又亮了一分。
    玄云子眼珠子一转,燕枯心这般□□裸的眼神都让老人家有些生气了,咳嗽声大了一分。
    贺云卿问:“师父可是嗓子不舒服?”
    玄云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贺云卿心下稍安,拉开椅子坐到二人中间:“我来之前,师父与师弟在谈些什么?”
    玄云子便将自己想拿那盆水滴花前去炼药的事情向贺云卿提了一遍。贺云卿问燕枯心:“这盆花可以给师父炼药吗?”
    燕枯心看了一眼明显别有用心的玄云子,又看了一眼神色漫不经心的师兄,低声道:“这盆花可是我特意拿给师兄的……”
    贺云卿沉吟了半晌,干脆朝玄云子看过去,又把问题踢给了自家师父。
    玄云子眼珠又是一转,道:“我观这水滴花成色极好,放在明辉你这边也不过是做个摆设而已,若是炼制成丹药,奖励给门中优秀的弟子,说不定又要培养出几个金丹期出来。枯心,你既是本派掌门,自是该多为弟子们考虑。”
    燕枯心几乎要磨牙了,若是一次两次便也罢了,自师兄住过来,每次燕枯心想有什么不轨的意图,一推开门,看到的都不是师兄,而是玄云子那张笑成了菊花的老脸。偏偏他又是自家师兄的师父,是长辈,燕枯心便是再不满,也只能咽下苦水,偶尔挑机会向贺云卿抱怨几句。
    这次说什么多为弟子们考虑也是老一套了,偏偏玄云子情理上都站得住,燕枯心也拿他没法子!
    这可是他特意吩咐培育灵植的弟子看好的花!就是觉得这花晶莹剔透师兄应该会喜欢,而他也能趁机在师兄面前撒个坏讨好一番,反正师兄面皮薄,到时候占便宜的总是他。
    可是现在,这一切却被玄云师伯彻彻底底破坏掉了。
    瞥见身旁玄云子一副仙风道骨吾心甚慰的模样,燕枯心忍不住暗暗垂泪,真是……
    如此看来,自己硬是逼着师兄搬到玄楼的计策也不见得有多妙,甚至还不如原先呢!燕师弟只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如今便是自己哄着师兄搬,师兄怕是也不肯了。
    燕师弟森森明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究竟是什么滋味。
    那师徒二人一个讲述丹药的用法,一个暗暗点头或是提一些自己的见解,和谐到让燕师弟只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而除了玄云子之外,一向和两位师侄玩得最好的小师叔玄游子,竟也模模糊糊有了阻拦的意思。
    他比玄云子更早发现二人的端倪,却未如同玄云子一般大咧咧早上就过来等着燕枯心,而是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提醒着贺云卿。
    甚至连云竹那个不知哪年哪月冒出来的女人都成了玄游子的谈资。
    贺云卿含笑听了,心中得出了一个深刻的结论:黑历史什么的,要不得。
    燕师弟满腔的热情遭到了难以承受的严重打击,他每日如同游魂一般会忽然出现在贺云卿修炼的地方,或是趁着众人不注意将师兄拉到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对着师兄狠狠亲了一记,直到那双唇因他的亲吻印下红色,他才满足地将人放开。
    燕枯心拍着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自家师父和师叔的小动作贺云卿自是看得清清楚楚。可是贺云卿深深明白那二人对自己的关心,自己又是晚辈,只能默默劝慰燕枯心不要焦躁。
    贺师兄当然不明白,燕师弟岂是那么轻易被打败的人?
    若是轻易被打败,现在搂着师兄在师兄唇上印下记号的人,就不会是他了。
    燕师弟唇角勾起一个诡异莫测的笑容。趁着师兄在,把自己的委屈一股脑儿吐了出来,倾诉之余,情话更是不要钱似的冒了出来,直到师兄耳垂泛上了淡淡的红色,他才堪堪罢休。
    以退为进什么的,向来是燕师弟的拿手好戏。
    和贺云卿腻歪了一会儿,燕师弟才不甘不愿地放师兄回去修炼。师兄才从视线中消失不久,燕师弟嬉皮笑脸卖乖的模样顷刻间便消失了干净。隽秀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眉心那颗痣更让他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他视线转向山后,眸色幽深了些许。
    山后蓦然走出个人来,细细一看,分明是玄云子。
    “为何师伯不信我与师兄能携手一生?”燕枯心拨着花瓣,低声问道。
    玄云子摇了摇头,叹道:“这么多日来,我自能看出你对云卿是真心的。可是将云卿托付给你,我不放心。云卿那孩子稳重,你心性却有些偏激,这是一点。云卿对俗务甚少关心,心机不深,但是你二人相守,若是你有一日背弃,恐怕你也能轻易将云卿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云卿却很难察觉。你又让我和玄游如何放下心来?”
    “再者说,你如今虽是渐渐稳重起来,可是几年前你却是男女不忌,不知惹了多少麻烦。虽则你二人实力相当,配合起来自是能将玄机门推向顶峰,可我与玄游却仍是不能同意你二人。这是长辈应尽的责任,也是我作为师父必须要有的担心,枯心,你明白么?”
    燕枯心思量半晌,垂下眸来:“师伯的忧虑枯心自然明白。可若是枯心只会花言巧语,师伯恐怕更不愿让师兄与我相伴一生,既如此,便让师伯看看我能为师兄做到哪一步吧。”
    “我离不开师兄,师兄也离不开我。”燕枯心说。
    燕枯心迈开步子便径自离开了。
    待得他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玄云子温和下隐约有些疏离的态度却是完全消失,眼眸中反而隐隐透着笑意。角落中忽然走出一个人来:“年轻人,倒还真是沉不住气。”
    玄云子道:“沉不住气说明真的是急了,我们便再看看,反正我们也能多活些岁数,便帮云卿盯着吧。”
    玄游子打了个哈欠:“这么说起来还是我的任务比较重。”
    玄云子阴森森瞥了他一眼,露出一口白牙。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更新了,累~
    最近作者君比较忙,要毕业啦,又到了收获的季节(@ ̄` ̄@)
    ☆、第六十五章 回忆
    夏日渐近。贺云卿从贺家庄出来后不久,便打算回去门中。近日燕枯心修为又有了增长的趋势,上个月末便已经开始闭关修炼,而贺云卿暂未感受到修为的突破,便抽空回家一趟,被贺夫人念叨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他方才重回门中。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贺云卿行到半途,忽觉远处吹来一阵清爽的凉风,心念一转便加快了速度。然而那风声竟是猎猎作响越来越大,让这暮春时节的气候都变得诡异起来,且贺云卿细看时,发现这风分明只在他周围吹起,远处根本没有受到一丝影响,无端地,他心头便生起了一股危险的感觉。
    果然,视线内忽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白色的道袍唯有袖口处勾勒着几条浅浅的绣纹,但整件袍子却并不显得简陋,反而有种白玉一般温润细腻的质感,一看便不是普通修士可以用得起的材料。这人突兀地仿佛从天边出现一般,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贺云卿面前。随着他的出现,那一直不断响着的风声便忽然消失了。
    贺云卿知道,这人定是来找他的。
    他眉间郁色渐深,掠过那人袖口的纹路时有一瞬间的游移,瞬间便隐了下去。
    这白袍修士模样很是温和,表面看上去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实力虽极为高强,可他的模样却好似凡间的书生,而不是在北域修真界翻云覆雨的萧家修士。
    贺云卿认得他,他却不认得贺云卿。这白袍修士名为郭文定,乃是世代侍奉萧家家主的郭家的一员。他虽看起来不大,但贺云卿一直带着前世的记忆并不似普通婴儿,故而萧家那位家主以及年幼时抱过他的人的模样,他依稀都还记得。
    也正是这人受了吩咐把贺云卿抱出去,吩咐手下修士将他交到好人家抚养,并未如同那位家主吩咐的那般随意丢弃。
    眼下已是二十年过去,当贺云卿脑中关于萧家的记忆几乎全部消散时,萧家人却是又出现了在他面前,脑中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翻了上来。他压下心头思绪,问道:“这位道友拦住我,所为何事?”
    他知道郭文定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在萧家修士中,郭文定是很心软的一个,当年他曾力劝那位萧家家主将两个孩子都抚养长大,却被萧家那位冷硬的家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但是此刻,郭文定看着贺云卿的神情却是冷静的,甚至有些漠然。他道:“我家少主找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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