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车辆经过减速带,颠簸之中,孟迟温热的唇便印上了郁庭之的手背。
    香味猝然浓烈,孟迟微愣,心跳都漏了一拍。
    一旁的郁庭之也因为这个意外错愕了一瞬,旋即他眼珠微动,瞥见孟迟微微放大的双瞳,忽地又勾起嘴角,轻声说:你占我便宜。
    闻言,孟迟垂下的长睫轻轻颤动,就在郁庭之以为他会尴尬后撤时,孟迟忽然抬手抓住了他的手,再抬眼,眼中就只有自如的笑意。
    他收紧五指,拖着语调喊了一声郁老师,说:明明是你在碰瓷。
    第33章 舔茶
    我没有,郁庭之说,是你先动的嘴。
    孟迟要被他理直气壮地反驳给气笑了,学舌说:我没有,是你先动的手。
    现在的他们跟昨天那俩斗嘴的小萝卜丁没什么区别,思及此,孟迟蓦地笑出了声,吐槽了一句幼不幼稚,也不知道在说谁。
    郁庭之也笑了起来,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松快,好似先前的隔阂正在逐渐消散,他们又恢复到之前自如地相处,只是多了一些若有似无的暧昧。
    车内逐渐安静,只有学生们熟睡发出的清浅呼吸声,孟迟被传染似的生出些许困倦,闭上眼没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睁开眼,就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郁庭之肩头,脑门顶着郁庭之的下颌处,两人几乎是相互依靠着抵首而眠。
    郁庭之的呼吸从孟迟的头顶喷洒而下,微热的气流滑过他高挺的鼻梁,擦着唇珠与他的呼吸相融,让他恍惚片刻,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直起脑袋。
    没一会儿,车辆停驻,郁庭之睁开眼睛,率先直起脑袋,孟迟这才装自己刚醒,与他拉开距离。
    写生的地点在半山腰,为了让背着画板的学生们少走一段路,司机直接将车开上了山。
    这里距离青山寺还有一段距离,孟迟便和郁庭之作别,自己步行上了山。
    半小时后,孟迟到了青山寺,却没能见到师公,听寺里的师父说,他师公最近迷上了下棋,在山脚底交了位棋友,两人下棋去了。
    孟迟扑了个空,也没打算走,在寺里休息一个小时,就闲逛着去半山腰附近的茶园瞧一瞧。
    也是因为今天多云,太阳被云层遮挡,没了灼人的阳光,温度宜人,孟迟才有心情在山里乱逛。
    青峰山海拔不高,除去主峰峰顶和周围的两座山头因为太过陡峭没被开发以外,其他的峰头基本上都被开发种上了当地特色绿茶。
    一排排茶树整齐地覆于山体表面,满目翠绿,采茶的工人行走其中,倒成了点缀之色,空气里浮动着草木的气息,与浓烈的茶香,十分宜人。
    孟迟转了没一会儿就遇上了一对小情侣,两人坐在一棵高大的香樟树下,男生站在女生背后,半拥着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地教她画画,十分亲密。
    孟迟在心里啧啧两声,赶紧调转步子往另一侧的山道走去,没去打搅人家的恋爱时光。
    一路上他遇上不少写生的大学生,散落在茶山各地,大部分都没背画板,还有认出的他的小姑娘问他青山寺怎么去。
    孟迟答了,多问了一嘴她们去寺里做什么,小姑娘们笑嘻嘻地说是去烧香拜佛,求个姻缘。
    看她们往山上去,孟迟思忖片刻,拿出手机给郁庭之发了微信,说见到他的学生们去了青山寺。
    他绝对没有向老师举报这群学生逃课的意思,纯粹是担心他们的安全。
    郁庭之很快就回了微信,说今天完成写生之后是学生们的自由活动时间。
    孟迟也就没再说什么,闲逛了一会儿也回了寺里。然后就在大雄宝殿看到了郁庭之,还有那个男老师。
    小孟啊,你师公已经回来了,就在后院厢房。寺里的老师父见到他就喊。
    孟迟应了声知道了,扭头就发现郁庭之已经朝他看了过来。
    郁老师,你也来求姻缘啊。孟迟走过去和他找招呼,郁庭之旁边的男老师对他点了点头,他也微微颔首示意。
    算是吧。郁庭之说。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吧。
    孟迟心里吐槽一句,也没再多说什么。那位男老师十分识趣儿,知道郁庭之和孟迟认识,自己没多留就先去了别的地方。
    孟迟本想和他打个招呼就去见师公,见郁庭之同事走了,他也没好意思把郁庭之一个人留在这,便随口提了一句让他和自己一起去后院,郁庭之没有拒绝。
    还没进后院,孟迟就听到他师公洪亮的嗓门,在跟寺里的师父说着他方才如何大杀四方,把对方杀的丢甲弃盔,屁滚尿流,看来是下赢了,整个人都喜滋滋的。
    师公,是丢盔弃甲啦。孟迟进了院子就朗声接话。
    师公年过六旬,是个瘦削的老头,因为常年低头做茶,背脊略显佝偻,将身上那件浅灰色的僧袍撑起一个弯月似的弧度。
    因为只是在这清修不是出家,所以没有剃度,不过他光亮的脑门上历经风霜,也没剩什么,只有后脑还有一圈黑白相间的短绒发。
    有什么区别,一个意思嘛。师公佯装恼怒地转身对孟迟说,一来就揭短,信不信我给你打出去。
    孟迟嘿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改口作揖:我给您道歉,是我孤陋寡闻。
    师公还想说什么,瞧见孟迟身后跟着的气质青年,立刻敛去了脸上夸张的表情,端出一幅修行之人的仙风道骨,缓声道:别搁外面站着了,和你朋友一块进来吧。
    这间小禅院有好几间屋子,只有师公一个人住,远离前庭,十分清静。
    寺里的师父都爱茶,师公便在这开辟出了一间屋子做茶室,寥寥檀香扑鼻而来,比外面的香火味儿好闻多了。
    师公,师娘让我带了她腌的熏肉,我给您放冰柜里了。孟迟轻车熟路地进门,将他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塞进冰柜的二层,还不忘招呼郁庭之,让他随便坐。
    等孟迟将那些东西塞进冰柜,他又打开了上层,在里面看到了各种干茶。
    拿那个红色盒子的,我刚得来的新茶,让你尝个鲜。师公换掉沾了烟草味的外套,拿着一个煮茶壶走了出来。
    好嘞。孟迟找到茶盒,便起身走向茶桌,对郁庭之说:你可算是有口福了,我师公的茶都是好茶。
    郁庭之笑了笑,静静地看着孟迟将茶桌收拾,准备好煮茶的器具。大概是到了让他放松的地方,此刻的孟迟脱去了平日里端出了矜持,变得格外鲜活灵动。
    无论是和师公斗嘴,还是摆弄茶桌上的茶具,都十分的从容自如,喜悦与放松溢于言表,甚至还会露出几分孩子气。
    今儿这茶要煮,师公走过来将煮壶放下,又从茶桌下的柜子里拿出一套碟具,把品茗杯收下去,用这个。
    那瓷碟不过巴掌大,内部纯白,外沿印着五彩斑斓的莲花花色,风格复古透着异域风味。
    孟迟打开茶叶罐,凭借味道闻出这是阿萨姆红茶,虽然疑惑师公的吩咐,但他还是照做,听话地从柜子里拿出小豆蔻、桂皮、老姜等配料。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师公故弄玄虚,在他俩疑惑的表情里,高深莫测地笑道:这是前段时间一个印度来的师父送的茶,说是叫马萨拉茶,就是要这么煮。
    孟迟了然地点了点头,他师公爱茶,爱传统茶,也爱尝试各种各样的茶,煮煎泡各种都会尝试,还会自己琢磨制茶工艺,孟迟喜欢捣鼓果茶也是受师公爱创新的影响。
    印度马萨拉茶孟迟没接触过,师公没让孟迟泡,把他赶到郁庭之旁边坐着,自己坐在茶桌前亲自上手。
    他一边加调料,一边和他们说着马萨拉茶的做法,孟迟和郁庭之听得很认真,时不时搭把手递上配料。
    在郁庭之将小豆蔻递过去的时候,师公瞥了一眼他的手,嚯了一声,年轻人,我看你骨骼清奇,是个人才,要不要跟我学艺?
    闻言,郁庭之微怔,正待开口说话,孟迟无奈地喊道:师公,你可别逗人家了。
    师公眉梢一挑:谁逗了?你看他这手,不比你的手适合泡茶?
    郁庭之错愕一笑,拿眼尾瞥了一眼一旁脸色尴尬的孟迟,瞬间明白为什么孟迟会对他的手如此青睐。
    莫名被拉踩的孟迟心里无语,递上壶盖说:郁老师这手可不是泡茶的,是用来拿笔的。
    师公:哦?
    他不仅是个书法家,还是画家。孟迟说,无论是写还是画,都很牛的。
    是吗?!师公立刻来了兴趣,对郁庭之说,我正好在学书法,打算写一幅挂在门前,你一会儿来指点我一下,
    孟迟:
    他师公还真是爱好广泛。
    被孟迟夸得愉悦的郁庭之自然是无不应允。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等到茶汤煮好,孟迟帮着将茶汤倒进先前备好的瓷碟之中,因为加了奶,所以茶汤成奶白色,茶香的微涩与奶香融合,别具一番风味。
    正当孟迟低头准备抿上一口的时候,师公拿着茶匙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
    这茶叫舔茶,要舔着喝,才能品出味儿。
    舔茶这个名字就是由饮茶方式而来。孟迟见他师公低头小口小口地舔着,只好有样学样,舔了两口,没尝出茶汤的滋味儿,注意力倒是被一旁的郁庭之吸引。
    大概是因为郁庭之穿衣服的时候一向是矜贵优雅的,孟迟就很期待他用这种不太优雅的方式品茶。
    只见郁庭之端起瓷碟置于面前,微微颔首低头,先是嗅了口茶香,再轻轻吹去茶汤表面热气。待到温度适宜,他才探出舌尖,轻点在茶汤表面,一舔一卷,奶白色的液体便在他红艳艳的舌尖上一闪即逝。
    孟迟盯着他伸出的粉嫩舌尖,喉结不自觉滑动,寥寥白烟模糊了他唇舌的艳丽,却更加让人移不开视线。
    遖峯
    奶白色的茶汤与记忆中的白色重合,沾染在他殷红的嘴角、舌尖,无声地诉说着引诱。
    孟迟看得愣了神,脑海里蓦地又升起了些旖旎心思,都没察觉到师公被一个僧人叫走。
    你看着我做什么?郁庭之尝了满嘴茶香,抬眸迎上孟迟的视线。
    孟迟恍然回神,轻咳一声说:看你像小猫喝水,挺好玩儿。
    是吗?郁庭之拿眼风扫过孟迟耳后绯红,继而落在他盘着的腿间,又说,你看小猫喝水,也会看硬吗?
    第34章 留宿
    孟迟一口茶汤差点没喷出来,直接给自己呛了个昏天黑地,这下是什么旖旎心思都没有了。
    郁庭之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连忙放下手里的瓷碟,在他后背轻轻地拍着,给他顺气。
    有没有好一点儿?
    孟迟呛得脸色通红,没好气儿地瞪了他一眼:我说,郁老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语出惊人?
    郁庭之敛眉不语,只觉得孟迟此时眼角含泪,脸色通红的模样十分可人,让他忽然也有点意动。
    这万一给我呛得背过去,怎么办?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孟迟只能继续谴责他。
    郁庭之掌心抚着他的后背,平静说:那我只好殉情了。
    孟迟被这两个字砸得一愣,要不是他现在嘴里没茶,他肯定又要呛得昏天黑地,估计得抢救一下才能缓过来。
    可当他抬眸看到郁庭之那双漂亮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自己,他却又没出息地心跳加速,脸上发烫。好在因为呛咳出的绯红还没散去,倒没让他的异样太明显。
    您行行好,别咒我了。孟迟顾左右而言他。
    小孟啊快出来!
    院子里传来师公的一声喊,孟迟立刻从郁庭之怀里钻出来,又灌了一口茶汤缓了缓过快的心跳,才应声跑了出去。
    院子里站着三个人,除了师公以外还有一个剃度的年轻僧人,以及一个金发碧眼,正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的年轻人。
    快点儿来帮个忙,听听他在说什么。师公朝着孟迟挥了挥手。
    孟迟将目光投向那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见他皮肤白皙,轮廓深邃,长得很是俊俏,只是拧着眉头面露焦急。
    师公啊,我也听不懂啊。孟迟干笑一声,小声说道。
    嗯?你不是学了英语吗?怎么听不懂?师公很是疑惑。
    孟迟无奈,心说自己什么时候学英语了?就想起当初考高级茶艺师资格证的时候的确临时抱了佛脚,那时候师公正好去了悠然茶馆一趟。
    孟迟在心里感叹一句师公记性真好,开口说:我这不就是没学会嘛,不然也不至于没考到高级证。
    英语其实并不是茶艺师高级资格证的必考选项,不过孟迟比较点背,正好碰上了主考官要求他用英语介绍。孟迟那半吊子英语,自然是没能糊弄过去,不过这个证对他没什么影响,他也就懒得再花时间。
    从师公开始,一直到孟迟,都不是正统茶学专业出身,师公是做了一辈子茶的茶农,文化程度不高,对茶艺的了解却是完全超过所谓什么正统茶学专家,是真正可以称一句茶艺大师的师傅。
    得他真传的杨正风自然也不弱,从事茶艺这行之后,杨正风见过不少空有资格证的茶篓子,他其实看不上这种没什么营养的技能考试,让孟迟考,也不过是为了磨炼他。
    师公一脸的尴尬,旁边那位年轻僧人皱着眉头:这可如何是好,咱也不能赶他走啊。
    等会儿,孟迟正掏出手机准备下载个翻译器试试,听到那外国友人又说了一句话,孟迟动作一顿,我怎么觉得他说的不是英语。
    我看他长得挺像美国人的啊,这说的不是英语那是什么?那年轻僧人疑惑道。
    他说的是法语。
    一头雾水的三人循声回头,就看到郁庭之朝他们款款走来。
    你听得懂?年轻僧人问。
    郁庭之点头。
    听得懂就好,快来听听他到底想干什么。师公松了口气儿,把这外国友人交给了郁庭之。
    那外国友人一听到郁庭之开口,脸上的忧愁就立刻变成了惊喜,叽里咕噜地说起话来。
    师公,这人怎么回事啊?把人交给郁庭之,孟迟就跟着师公往院子里走。
    师公嗐了一声,朝着那名年轻的僧人抬了抬下巴:新来的,不知道怎么把这外国小伙当成你了,就这么给引到我这儿来了。
    说到这师公嘿嘿笑了两声:不过我要真能收个外国徒孙,也挺好,让他们外国人知道咱们中国茶的厉害之处。
    孟迟:那您是不是还得学学英语啊?
    我学个屁,师公挺直腰板,跩道,真要来拜师,那他们得先给我把中国话学好咯!
    孟迟低笑出声,回头又看了一眼郁庭之所在的方向。
    法语发音柔和,音调没有大起大落,反而自带有一种犹如溪流般清润的调调,孟迟没怎么听过,只觉得郁庭之说法语时声调要更平和一些,中和了他身上的锋芒,让他好像变得更温柔了。
    虽然孟迟听不懂,但不妨碍他在心里感慨,郁庭之这个人,实在是太过优秀,很难让人不将目光投注。
    郁庭之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位外国友人越聊越欢,眼尾都笑出了一堆褶子,看得孟迟想要收回先前的评判,这人长得也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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