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拟此信。
    小露,这根玉蝴稜陪我很久了。那天离开Folgandros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它打蜡、封胶,所以还可以收藏很久。
    你记得我曾经让你回去读书吗?那可能来源于我个人自私的遗憾。二十五岁以前,我没有任何自主选择权利,对大学的专业是这样,人生也是这样。所有人都认为我应该继承父亲的事业,这很理所当然,而他是一座世界高峰,景仰已经很难了,遑论翻越。
    所以,我的完美主义有一半是被迫的,我告诉自己在决策前,一定要研究所有细节做到万无一失,每一件事都认真地衡量投资报酬率。
    这样很累,我每秒都在担心出错。我睡觉很浅,总是梦见父亲说我不够好,给他丢脸,尽管他从来没明面上指责过我。
    Jacques先生的专利诉讼,是我第一次独立负责的案子,所有前辈都说没有希望劝我放弃,而这根玉蝴稜让我大获全胜。
    它是我天降的运气,从那之后我创造自己的运气,而一个律师最宝贵的资本是一直保持自信的能力。每次看到它,再走到绝境的案子,我都会觉得还有几率翻回来,一定要赢,就像当年花费三个月找到它一样,一定能赢。
    后来,我每年都回Folgandros,想找到你、感谢你。你像个天使,你就是我的天使,巡夜天使飞临世界,但是没有留下水晶鞋,而且我也找不到十二点的南瓜马车。
    当然,我爱你,还有因为你毋庸置疑的美丽和讨人喜爱,我最爱你眼中自由的闪光。你的可爱像是体香里添加了一种麻醉剂,巧妙地调至了合法范围内。很多时候,它甚至不合法。
    所以见到你,我无法做一个犬儒主义者,唯独对你如是,我对你无计可施。我的心为你变得甜蜜却又虚伪狭隘,只想久久地占有你,哪怕你却已遗忘。
    从前,我觉得你是有待打磨的蚌珠,而现在却有一种预感,你是放射着光芒的珍珠,每一颗都闪耀、传播着高尚思想。尽管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在我面前伪装出短视的心灵和平庸的想法。
    那天,你问我,是不是感觉你一直无理取闹?我感觉不是的,我觉得你吃过很多苦,需要很多爱。而我不够好,不懂爱。
    和你分别的一月以来,你自始自终出现在我梦里面,你总是我思与想的中心,是我世界里的花朵,我世界里的欢乐。
    我一天比一天清晨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更加深深爱于你。可是深爱一词又显得多么无力,似乎也找不到更有力、更深刻的词来替代。
    小露,如果你愿意,我真想让你知道我预想好的结婚后一千零一项计划。我试着写了一些下来,可总是书不尽意,纸短情长。
    但如果我的爱会伤害到你,那么我提供选项,就像那天和你电话里说的一样。
    普希金有一首《我的名字》,可以表达我若求爱不得的心境。你或尽可注视别人的脸,但请信任我这颗心。
    我的名字对你有什么意义?
    它会死去
    像大海拍击海堤
    发出的忧郁的汩汩涛声
    像密林中幽幽的夜声
    它会在纪念册的黄页上
    留下暗淡的印痕
    就像用无人能懂的语言
    在墓碑上刻下的花纹
    它有什么意义?
    它早已被忘记
    在新的激烈的风浪里,
    它不会给你的心灵
    带来纯洁、温柔的回忆
    但是在你孤独、悲伤的日子
    请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
    并且说:有人在思念我
    在世间我活在一个人的心里
    第52章 未尽一尊先掩泪
    里昂,郊外洋馆。
    蹲在椅子上的Alpha戴一张露齿而笑的狗头面具,缩在黑色斗篷里。这是赫尔海姆的恶犬格尔姆昆汀。
    贝缪尔一脚将铁制桌子踢翻,德国血肠和酸菜糊到了Alpha的脸上,然后提起他的头颅重重撞到地上,电光火石之间,枪筒立刻对准了他的眉心。
    昆汀的手下也被贝缪尔扯过肩膀,像扔沙包一样后空抛,一串闪电式的连击,肌肉极为壮实的Alpha们像脱线般的木偶,全部应声倒地。
    他妈说是不说?贝缪尔右臂夹住昆汀的颈部,猛力向前背摔,朝倒地的众人脸上踩了几脚,面骨崩断的清脆声音震响在壁画包围的金色大厅里,到底哪个贱种开的枪?
    昆汀血肉模糊的嘴中发出嗖嗖冷笑:你再问多少遍都是一样的,我说了是一些仇恨政府的成员的无差别攻击,罗曼先生没有下过任何命令。
    贝缪尔扬起了手,下一秒他就会用枪托砸碎Alpha的脊椎。
    Bermuel.罗曼的声音适时响起,嗓音旋律优美,你认为我有什么理由命人射杀那位先生?
    罗曼着了一身浅色的丝绸服装,衬得肤色像块透明的冰种玉。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一种深潜大海的水泽精灵,具有超乎寻常的年轻俊美与银白色的头发,喜爱自然,感情细腻,是天生的诗人。
    你认为是雄性之间的嫉妒吗?罗曼抬眼望着Omega对他举起的枪,他或许真的是某种长寿而美丽的种族,视死亡为无物,我不得不承认那的确让我数次昏了头脑。但是我比你自己还要清楚,他离开人世,你也活不了了,不是吗?而我不愿意过早地失去你。
    我知道你其实没有那样想,你只是累了,你需要发泄,我的孩子。他将贝缪尔汗透的脸捧在手上抚摸,好像在通过骨相术确认儿子的父系血统,颇有种舐犊情深的温柔,让我抱着你睡一会,你喜欢我的怀抱。
    贝缪尔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了,而且毒瘾渐渐泛了上来,从头顶到脚底,就如蚁噬骨、鬼抓心一样难熬。他的体温忽冷忽热,颤抖着扔下枪,抽出纸巾捂住鼻子。
    看看我尊贵的小公主,昆汀。银色的罗曼亮得甚至全身微微泛光,注视着匍匐的Omega,他需要一些快乐,不是吗?
    昆汀挥舞着弧形的刀,从桌上撇下来几包粉状物,丢在摩洛哥的绒缎地毯上。
    4号海洛因的二乙酰吗啡含量最高可达98%,这是粉红色的烫吸制剂,看上去如水晶般晶莹透亮的美丽玫瑰盐。
    贝缪尔几乎就要伸手去抓,但是耳中忽然响起了那一天,电话里传来广场暴动的哭喊和尖叫声,警笛高鸣,以及最重要的陆赫病床前滴注器的滴答声。
    罗曼贝缪尔扶着墙根站起来,紧紧闭着眼睛发抖,你答应过我不再逼我了,你答应过放我自由了。这才不到两年你就反悔了,你真可笑,又真悲哀。
    我没有强迫你,我是在爱你,你想要的那种形式和内容的爱情,只有我能给你。罗曼慢慢地用方巾擦着手背,你喜欢把爱情证明得声势浩大,而我最乐意为你昭告全世界。我会为你戴上博茨瓦纳和纳米比亚最好的钻石,地中海诸国的子民都会臣服并亲吻你的双足。
    放线飞远了的小风筝就不回家了吗?罗曼似乎需要一个旁观者来见证,继续说,昆汀,这孩子会明白我的苦心的,不是吗?
    是的罗曼先生,他还尚年轻,他会知道外面的世界人心险恶。昆汀血淋淋的嘴巴里含了一块酒精布,拽上了连体帽的拉链,像是归隐于黑夜。
    贝缪尔瞳孔散大,汗流浃背,而罗曼的舌头这个时候滑了进来,落入他温热的口腔,顶在红红的肉里。
    白色粉末被卷在其中,深深哺进Omega的嘴里。
    这种粗狂而目的鲜明的亲吻就好像要牛乳上撮去乳脂,使气喘吁吁的Omega的口腔被搅出奶油来一样。罗曼腮部有规律的张弛像是吞食着食物的蠕虫,舌头用力的程度就像在刮掉颚的上皮细胞。
    看看我的小猫咪,昆汀。罗曼浅浅笑着说,邀请在场所有人参观他的展品,嘴唇红得像个威尔士传说里的妖精,脸蛋像一颗焙熟的野苹果。他这么美,天上的花朵一定也是由他制造,我有万般宠爱他的理由,让我忽视了他一千次的小小背叛。
    Omega生理性的热泪涌起,顺着面颊直淌,不受控制地砸向地面。而贝缪尔的神情,却始终如一地像死神那样孤高冷淡,说话几乎连嘴唇都不动。
    你怎么能闭着眼睛哭?罗曼惊了一惊,我教过你的,怎样哭最漂亮?
    眉头稍微发一点力,对,一点点就够了,嘴巴轻轻抿着,微张露一点齿,会显得尤其柔弱。眼泪要一颗一颗地掉下来,若是连成了行就全无美感。你以前可以控制左眼流一滴,右眼流两滴的。罗曼指导着。
    罗曼品评道:对,就是这样,我最完美的宝贝。上帝,这里有个天使美得快要融化,他在我的心上开了一枪。Bermuel,你是金圣树的荣耀那么美,让我吻一吻你含苞的嘴。
    贝缪尔像一个死去亘久的古典宫廷娃娃,被男人搂在怀中摆布多时。
    罗曼,你惹我不开心了。贝缪尔忽然笑了出来,灰白色的手臂向外挣了一挣,但是很快柔顺地放下,投在Alpha冷血动物般潮湿而酷寒的怀里,你以前每年复活节的时候,都送给我有两只兔子的瓷糖罐,去年却没有给我。我不开心了,一直在生你的气,否则早就回家了。
    是我的错,我会补偿我的小猫一百罐蜜糖。罗曼抚着他孱弱秀美的身体,吻着雪白的洋桔梗般的脖子,笑着说,你知道你这样的娇气对我百试不爽,没有男人受得了。
    我不要一百个,除非你用纯金做一个彩蛋,外面镶满钻石,里面还要填最大最漂亮的彩色宝石,一点缝隙都不能有。
    这有何难。罗曼望着他低眉低语、欲拒还迎的模样,像饮了一斛醉人的香露。
    贝缪尔似乎脸红地趴在他怀里,羞得不愿意出来,被罗曼追着吻到嘴唇,顶娇惯地推开了:你还拿荤玩笑惹我气你。
    Omega盖住眼睛情绪的睫毛垂着,浓重得有些凄美:要是那样,今年复活节我就跟你回欧洲。不然,你从今往后也少来烦我。
    未来几张都是傻黄甜 请贝贝的妈粉放心
    第53章 樱桃色照银盘溜
    病人具体清醒的时间和个人体质,意志及压迫时间有关。医生扶了扶眼镜,可以尝试通过手术解除这种浅昏迷状态,但不排除出现手术并发症等,延误苏醒时间。
    你妈死过吗?毫无预警地,贝缪尔一脚踢断他面前的人体骨骼模型,书架上几十块板砖似得的厚重医学书籍全被震落下来,你他妈不死三个妈都说不出这种话。
    晞露!医生只是客观地分析现状,你不要激动。沈鹭急忙阻拦了他,转头对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医生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朋友精神状况不太好,陆先生对他很重要,请您和医疗小组尽快商讨一个手术方案吧,我们认真参考一下再给您答复。
    我好像个傻逼。出了门后,贝缪尔将脸埋在两手之间,我骂他他恨上了,把钳子镊子落陆赫肚子里怎么办?
    双相情感障碍就是这样,贝缪尔会无缘无故地变成一个暴怒的人,频频崩溃,攻击所有可见生物,但当他心境安静下来时,又是一个谁见了也要哀怜的受伤小孩。
    沈鹭按住他的肩膀:别了,我去和医生解释一下,你等一下别又躁狂了。
    嗯。你给他钱。贝缪尔特别小声地应了一下,将一张银行支票拍在他手上,然后忽然眉挑得很高,嘴角扬起一边,显得又凶又疯,一种令人心悸的残忍,做不好他死了。
    沈鹭看得心惊肉跳,好一会才问:那陆先生醒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Omega那极易引人夜间做梦的双眸舍去了一切祸人的颜色,锋利地像两支明亮箭镞,在密林深处的黝暗里闪光,在一个人的高山雪谷独行,我想我和罗曼有很多感情需要慢慢联络,他会爱惨我的复活节礼物的。
    沈鹭听到魔鬼般的名字和他高亢冷酷的笑声,脸上的惊愕几乎成了定格画面。罗曼,那是意大利黑手党HeWhoMustNotBeNamed的角色。
    深夜,贝缪尔坐在病床前趴着睡着了,就像是月光下一捧带水的花束。近几日愈发消瘦的脸庞线条尖利,就像是木炭作的黑白铅笔画。
    忽然有谁轻轻抚了他的脸。
    贝缪尔几乎是一瞬间就醒了,没有什么比映入眼帘的图景更加美好。他的灵魂像被焚烧熔融的檀香一般,虔诚的追随者重新向光焰朝圣。
    无数快乐、痛苦和惊奇撞在一起,锵然爆炸,这让他忽地涌起类似暴风狂啸,摧枯拉朽的冲动,他多么想说出口,说他已经千万次求索这段爱情很久,很久了。
    陆赫为他拭去眼泪的手掌温暖无间,就像是晨风吹拂柔嫩的花枝,将他涔涔滴落的冰冷蜡珠颗颗收罗、珍藏。
    目前看上去一切指标良好,明天做肺功能测试,可以判断病人的小气道通气情况。完成遵嘱动作和肌体张力测试之后,医生这么说,但是一想到早上Omega大闹天宫的画面,后脊发凉,马上补充,你的丈夫身体素质很好,相信你们很快就可以转院回中国了。
    而贝缪尔精神正常了不知多少倍,神采奕奕地对他笑:谢谢医生!谢谢医生!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主保佑你!主亲吻你!
    他那么甜美的长相,脸上若不随时保持点冷漠,简直是在行走的Alpha诱捕器。医生这一下心脏都漏了几拍,脑袋混沌,好一阵才嗯嗯啊啊地艰难回答他的问题,而贝缪尔无非是问手术后注意事项之类。
    这一个礼拜,贝缪尔白天就用古老的闪米特语言念某种印欧语系的经文:我请求将他一切的忧虑和苦难的枷锁卸给神,因为神顾念我们
    别人听不懂他在那咕咕叽叽什么,只能看见他像个暴君似得统治并支配这一隅小小空间,几乎没有Omega他这样要求整个世界都按照自己方式运作的强迫性和控制欲,比如陆赫饮食的温度范围,氧气饱和度和湿度,每日探望的人次不得超过一名。
    而夜晚一到,他磨蹭Alpha手掌心的样子,又像是没有臼齿的不足月猫咪。
    贝缪尔的双唇柔美地悬在瓷勺的边缘,将粥慢慢地吹凉了,才喂过去。
    我自己来吧,小露。陆赫穿了一件焦糖色的高领毛衣,半坐在床上,伸出手,你这两天太累了,去好好睡一觉吧,我都没见到你睡到床上过。
    我没有生你的气,这是突发事件,和你无关,你真的不用因为这个愧疚。陆赫越看越心疼,反复劝他,去休息一会吧。
    你闭嘴啊,生病不许讲话,不然拿针缝起来。贝缪尔又圆又亮的眼睛瞪着他,捞了一颗蛋黄塞过去,凶得很,张嘴啊。
    陆赫向后仰在床头,笑着的目光停在Omega脸上:嘴巴被你缝住了,打不开。
    张不开了是吧?贝缪尔恨恨地把勺碗一撂,带着一股狂劲凑了上去,香腻的舌顶了一下对方的双唇,不费吹灰之力就伸了进去。
    Alpha的回应来得火热而迅猛,可是贝缪尔却忽的直起身体,微微上翘的大眼睛惹人着迷,笑容调皮地像是寻觅爱的精灵:不是说缝住了吗?接着缝啊唔!
    陆赫突然伸手一拉,将Omega压在身体和床板之间,不留任何空隙地吻了下去,不断寻找更深处的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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