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被信香中的暴怒熏得发抖:你冷静些
    魔族生性暴虐易怒,火气骤起,常难自控,易生心魔狂症。
    这是在药王谷中时,听闻殷冥屠城,逍遥仙同玉衡所讲,解释为何魔族向来行事疯癫,逍遥仙道:所以说魔族多生些疯子,其实是血脉所致。
    虽是易怒,却也易息,顺他心意,哄骗便好。
    殷冥揪住玉衡衣襟,将他生拖出去数米,玉衡怕他一时冲动,真砍了他的腿,慌慌中抓住他手腕,放软语气,千百年来第一次道:我会留下,我不会走。
    殷冥骤然停了步子。
    玉衡又道:我不过出来闲逛,我瞎着眼乱闯到这,你若不喜欢,以后我便不出去了
    这话落下,四下安静,只听得雨滴坠地的轻响,许久,殷冥慢慢转身:当真?
    玉衡瞎着眼,他看不到殷冥眼中狰狞血红,亦看不到他面上讶然狂喜,更看不到压住心口极粗重的喘息,只是小心道:当真。
    我不会走唔
    玉衡撞进一个怀抱,巨大压力挤得他无法喘息,殷冥哑声道:你答应我的。
    玉衡仰头喘出两口气,道:我答应你的。
    殷冥道:你不能骗我。
    玉衡哑然:
    你什么皆可骗我,唯独这件不行。
    我当了真。
    树立正确择偶观,对家暴说no
    第六十七章
    师兄。
    殷冥头埋在玉衡颈边,低低叫他,玉衡在他背上拍了拍,并未应下。
    自仙藤林中一宴之后,玉衡便再未把几个畜生当过师弟。
    那些情意,早就散了。
    玉衡膝上被踹了一脚,虽说并无大碍,但湿风冷雨,又有旧症,路实在难走得了。
    红菱见二人之间和缓,道:我扶他回去
    殷冥:不必。
    退下吧。
    红菱应了一声,玉衡听着脚步凌乱,之后又归为平静。
    四下没了人气,又跟殷冥独处。这会儿玉衡才觉得凉,刚缩了脖颈,想道句不然那先回去
    话未出口,玉衡身上一轻,就被人背起来了。
    玉衡:
    玉衡一呆,随即扑腾两下便要下来你做什么?
    殷冥:回去。
    玉衡面薄,想着这一路上不知要被多少人看见,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殷冥托了把玉衡的臀,把人往上稳了稳:下雨,地上脏。
    不行!
    玉衡怎么都不肯,他又不是娇美娘,叫个男人背像什么样子,若是说出去,还不给人笑掉大牙。
    殷冥置若罔闻,他腕上力强,扣住玉衡双腿夹在腰间,无论玉衡怎么乱闹,都下不来。
    殷冥背着玉衡出了凉亭。
    玉衡听得雨声溅落,走过地上泥洼踢踏,却未觉有湿冷往他身上落。
    大约是施了什么咒。
    铃兰给玉衡抓去挺远,玉衡僵在殷冥背上,二人都不说话,分秒如年。
    等终于到了屋中,玉衡松出口气,热水已经备好,玉衡被殷冥扒干净,放在里头泡去了一身寒气,才被放回床上。
    夜里风寒,玉衡摸着被褥便往里钻,这才发现,这床破被里头,竟不知何时被人换了褥面。
    玉衡摸了两下,嘴都几乎合不上了。
    这料子,他今日在铃兰身上摸到过。
    好家伙,那号称一丝百金的绝顶料子,竟被这般不讲究的铺盖在这破床上,当真比做成件披风铺张太多。
    不愧是他,魔界一尊,穷奢极欲麒麟帝。
    那夜,殷冥心情不错,从后头抱住玉衡身子。
    他来来回回,不厌其烦的问真不走了么?
    玉衡:不走了。
    玉衡不愿在天界朝会前搞出什么麻烦,又被殷冥一次次问的心烦,索性直接骗到底,道:我忽然觉得,留下来陪你,似乎也还不错。
    玉衡直觉身后那人全身一僵,随即便箍得死紧,连口气都几乎要透不过来。
    玉衡正要说他,那力道忽的松了,玉衡被殷冥翻了个面,在嘴角落了个吻。
    小心珍重,庄重虔诚。
    师兄,得此一言,我死无憾。
    之后几日,玉衡过的倒也自在。
    每日上午,殷渊都会过来。
    玉衡叫红菱找来纸笔,在榻上叼着笔,瞎着眼,给他的仙子歪扭写出几行情字,再叫殷渊帮他送去。
    日子不爽,但总还能苦中作乐。
    等殷渊回来,玉衡问:仙子可还喜欢?
    殷渊有些犹豫道:喜欢。
    玉衡丝毫不觉有些异样,又问:那她什么反应?
    哈哈大笑。
    玉衡皱了眉头:那是莞尔一笑。
    殷渊:
    玉衡仙君:记住了么?
    殷渊:记住了。
    殷渊走后,夜里,殷冥会来。
    不过自打那日,玉衡看似真情实感,实则诓骗之后,一到床上,只要玉衡说他不想,殷冥就不勉强。
    这只麒麟的兴趣,从终日肏他,换成了送他东西。
    今日双玉镯,明日夜明珠。
    夜间收了礼,白日便叫殷渊给仙子送去。
    殷冥从来不问送了玉衡的东西去了哪里,只要当时玉衡能笑一笑,麒麟帝便能费尽心思,大搜膏粱文绣,且乐此不疲。
    如此,过了几日,玉衡一算,还有两天,便是离期。
    红菱瞧玉衡过的滋润,再没一早上起来,半死不活的模样,喂玉衡汤药时,问道:你哄了陛下些什么?
    玉衡倒也不隐瞒,便将那夜的话同红菱说了。
    红菱:
    玉衡仙君:既然他把我认错成他人,这短暂日子,不如就勉强稍顺他心意好了。
    红菱哑然无话。
    玉衡不知,这话在殷冥心中是何分量。
    无异于久渴之人,已近疯癫,几要旱死。
    分明一瓢清水便可苟且活命,你偏给他座绿洲。
    他欣喜若狂,却不知眼前繁华,皆是海市蜃楼。
    梦醒时候,怕不只是疯癫而已。
    渊儿去找仙子,九婴见他过来:哈哈哈哈,你来了,小东西。
    渊儿嫌弃:请你不要总是莞尔一笑。
    九婴:???
    殷冥在教他儿子什么屁话。
    第六十八章
    红菱额角抽痛,道:陛下你都敢骗,还真是不怕死
    玉衡笑道:怕死,当然怕死。
    人活着,能有几个不怕死呢?
    不过这世上,也确真有比死更骇人的事罢了。
    玉衡正收理床边殷冥堆来的物件儿,红菱瞧了几眼,道:陛下还真舍得。
    玉衡仙君:嗯?
    红菱从里头摸出对玉镯,要往玉衡手上套:这对冰花牡丹镯,乃是活玉,看似平平无奇,却可养人,将其佩于左则养心,佩于右则养肺。
    玉衡眨眼:哦?这般神奇?
    他接了那镯,把东西包进铺盖卷里:不过好物是好物,于我来说,却无用处
    红菱:这话怎么说?
    玉衡抬头笑道:我一粗使唤的奴才,又是个八尺男儿,手上带这么双镯子,怕是不好看吧。
    这殷冥送人东西,净搞来些乱七八糟的物件儿,全不看用不用得上。
    红菱实在看不下去,忒他:啧,有的收便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送礼还送出毛病了
    红菱心道:大约是以前在仙藤林中时,另外两个都是天生尊贵,万般荣宠,就只殷冥,破布粗衣,一穷二白。
    他曾想给玉衡什么,却没什么能拿的出手。
    如今穷小子成了金凤凰,他嘴上笨拙,不懂蜜语甜言,哄不得玉衡开心,也不知如何才算是对玉衡好,只能把金山银山捧到他跟前。
    玉衡将那小山似的宝贝分成两份,红菱见他摸来摸去,挑拣的开心,摇头轻笑,不多言语,只在一旁时不时往玉衡嘴中塞个酸果。
    玉衡将东西分好了,抬头问红菱:什么时辰了?
    红菱看了眼窗外天色,道:约摸巳时,怎么了?
    玉衡皱了眉头:今日怎么渊儿还没过来?
    红菱不大在意:少主被陛下禁足,本就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脱身,每日都是偷偷来看你,今天可能是看管的严吧
    玉衡:也是。
    既提到殷渊,玉衡便同红菱多说了两句:上次听你提到他生母,不知她可回来了?
    红菱手上一僵,随即,有些冷硬道:回来了。
    回来了?怎么从未听人提起?也未见渊儿说过?
    红菱:少主的生母,天性傲然,并不怎么喜欢孩子,还曾想把少主杀了了事,与他并不亲近。
    玉衡听罢,摇头叹惜:如此说来,这娃娃也当真可怜,爹也不疼娘不爱
    红菱啊?了一声,满头雾水道:谁同你说陛下不疼少主了?
    玉衡道:自然是看出来的,你瞧瞧殷冥,那日他儿子不过多叫两声,莫名其妙便将孩子扔了出去,这些日子,又白日守着仙君,夜中来我这厮混,哪里管过他这儿子
    红菱忍不住了:你个瞎子,能看出什么!
    少主可是陛下折了阳寿,用命换回来的,怎么可能不疼惜?
    陛下如今瞧起来稍冷落了少主,那还不是因为
    你回来了。
    大约,于殷冥而言,就这一人,远胜世间万千。
    这话红菱噎在喉咙口,未说出来。
    玉衡侧头,问:因为什么
    红菱恶声恶气道:没什么。
    屋中静了,玉衡无聊,在床上翻了几个身。他这些日子已习惯了殷渊日日来扰,骤然一停,还有些不适。
    玉衡仙君:方才你说,殷冥为了救他儿子,还折了阳寿,是怎么回事?
    红菱顿了顿,道:当年,少主出世,未足月份,虽有生灵,却内部脏器未成,再加上
    红菱忽想起那日,瑶池边上,殷冥寻灵而至,却未找到玉衡,剖开岸边土包,却挖出个死婴。
    红菱忘不了殷冥当时的表情,却也形容不出他那时的模样。
    殷冥跪了很久,才抱起那全身血污的婴童,面上没有悲喜,身上却似死去多时般僵硬。
    他擦干净死婴口鼻处泥土,脱了外裳,把凉透发紫的婴孩儿小心包起,道:
    回家了,孩子。
    话听到一半,又没了声响,玉衡忍不住催问:再加上什么?
    红菱总不可能说,再加上被在土中埋了半个时辰,就算有口气,也被活埋死了。
    不过,渊儿这事,殷冥既还未告诉玉衡,定也有他自己的道理。
    不加上什么了,总之就是本来死透了
    陛下启用了魔族封印数十万年的煞器,拔了颈后金鳞做引,挨了逆天改命的天劫
    就算如今,陛下仍时常遭受煞器反噬,百年之中,他性子越发古怪,喜怒难测,暴虐阴戾,也是因此
    红菱叹气:总之,陛下是好不容易,才给了少主一口生气
    玉衡一怔:他拔了颈上金鳞?
    传闻,麒麟颈后有三片金鳞。
    鳞中蕴其生气,生拔金鳞,不但痛苦万分,更是损寿,若是三片尽失,不过多久,便会丧命。
    不过此金鳞却有神效,可活死人,肉白骨,更可大升修为。
    可麒麟乃是神种,本就万中无一,天资极高,就算有命得见,也定无命去拔他金鳞。
    玉衡记得,许多年前,殷冥少年时,他刚听闻此事,曾在仙藤林中,同殷冥闲聊时说起。
    此事是真是假?
    殷冥眼中一亮:师兄喜欢么?
    玉衡仙君:啊?
    殷冥:若是师兄想要,我便拔下赠与师兄。
    玉衡连忙摇头: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只是传闻有趣,问你两句罢了。
    那日殷冥化成原型,在玉衡身边乱蹭,玉衡也曾摸过他那三片金鳞。
    红菱:嗯,他拔了金鳞。
    玉衡心口莫名难受,伸手揉了揉,道:那你这陛下,可还真是疼爱这个儿子。
    红菱心道:做到如此,怕不是为了孩子,是不甘心两人之间那些微弱羁绊就此断了吧。
    这百年来,殷冥对殷渊千万般的疼溺,怕不是因为殷渊是他儿子,而是因为
    殷渊是他玉衡的血脉。
    麒麟把儿子当寄托。
    第六十九章
    殷渊今日又没来,玉衡白日里琢磨的几首诗无人通传。
    玉衡把纸细致折好,藏于枕下,心想着明日殷渊过来,再叫他送去。
    玉衡掰着手指想:两日,还有两日
    当夜,殷冥回来,入被躺下,从后头揽住玉衡的腰,在上头摸了两把,颇有些开怀:这几日胖了些。
    夜中风冷,殷冥钻进来时,身上格外的凉,玉衡往床内缩了缩身子,离他远些:多亏红菱照顾的好。
    殷冥也不逼他,松了手,帮玉衡掖紧被角。
    当夜,玉衡做了个怪梦。
    他梦着自己回了瑶池边上,瞧见个土包,他挖了挖,竟从泥土之中渗出血水,沾了玉衡满身。
    玉衡心跳如雷,刚后退两步,又一脚踏入个黑漩。
    他瞧见夜下破庭,里头伸出双惨白的枯手,锋利指甲在地上划出血字。
    玉衡正要看写了什么,脚边却轱辘出个血淋淋的头颅。
    玉衡一看,竟是百花仙。
    !!!
    玉衡惊醒,心下狂跳,全身冷汗淋淋。
    正是失态,身旁有人伸手将他圈入怀中,轻吻嘴角,温声道:做了噩梦?
    玉衡一把抓住殷冥手臂:对了,你不是答应过我,让我见那个侍女?
    殷冥在玉衡背上轻抚两下,慰道:当然可以。
    玉衡忽的起身:那我们现在就去。
    殷冥按住玉衡手腕,将人压下,道:今日还不行。
    玉衡:为何今日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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