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风日玄陪坐在主殿,看着万俟墨天处理朝务,两人时不时对问几句。
    “你也该休息了……”风日玄看着殿外星稀的夜空,“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我知道你在怪自己。”
    万俟墨天从奏折中抬起头,起身走下了龙座,走到风日玄的身边:“心中有一丝不安,也不知道,以后夜儿知道此事,会不会怨我。”
    “其实你该信她的,陌忘雪有能力与你携手同行。”风日玄深深叹口气,“如今,你伤了她也伤了自己。”
    “你很清楚,皇位于我,根本无关紧要,然而母后的仇,父皇的期盼,迫使我不得不这么做。无奈自小被送往封地,回来变成了唯一的目的。自己也就罢了,是我无能,父皇母后,师父师娘,皆惨遭毒手……”万俟墨天一脸冷峻,在他生命中最温暖的时候,就是同师父师娘还有夜儿在山上生活。
    “所以,你不愿看到陌忘雪再有如此遭遇?宁愿让她恨透了你,也要保护她?”风日玄不知该说他明智还是愚蠢,他只知道,“若是被她知道一切,恐怕也不会轻易原谅你。”
    “无所谓了,我自私想要桃花劫的解药,这样念念就能活着,于我而言,能灭了金氏,就足矣。”万俟墨天嘴角一抹苦笑,心里阵阵抽痛,他将天上最明亮的星星当作陌忘雪,他的夜儿,“我始终要对不起你。”
    风日玄一把抓住万俟墨天的领口,生气地将他按在殿门上:“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悲情,你的命,就如此不在意吗,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走了,你的夜儿,你的邵曦,还有我们一众追随你的兄弟怎么办?你这样对得起先皇吗?要不是你现在的身份,我真想揍你。”
    待风日玄放开万俟墨天,又替他理了理衣袍:“我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但是就算思绪不济,也不能放弃,懂吗?不然,我可要派人去陌雪阁请他们阁主来瞧瞧你了。”
    “你威胁我?”万俟墨天起身轻笑,“朕知道了,不管如何,都得先解决眼前的事。”
    作为兄弟,万俟墨天的身体每况愈下他不是不知道,远未到三年之期,万俟墨天身体已慢慢虚弱,现在还能撑着看不出,以后可怎么办?
    好不容易风日玄离开了主殿,一名暗卫出现在万俟墨天的身边。
    “主子,陌雪阁飞鸽传书来说,娘娘独自一人带着银魅出远门了。”
    万俟墨天一惊,这伤才刚好,就迫不及待出门,难道:“是因为将军府的事?”
    “不,娘娘在昨日清晨离开陌雪阁的,想来还不知道将军府的事。”暗卫继续说,“只是,娘娘出阁前曾去她大姐那里取了点东西,好似要帮易云芝带给某人。”
    “下去吧。”
    暗卫离去。
    万俟墨天坐回龙椅之上,右手紧抓着左胸衣料不放,又开始疼了。
    “你这是要来京师啊。”
    陌忘雪即刻就会知道京中出了什么大事,她会不会像当初闯入金芙蕖宫内一样单枪匹马闯入金祺穆的地盘?
    看来必须要事先做点准备。
    慢慢起身,万俟墨天手握龙椅下的机关,侧边慢慢显出一条通往下方的地道,通向一个很安全的小屋子,他和夜儿的孩子在那里。
    星点亮光的小竹屋外,隐着数十名暗卫,见到主子来,领头暗卫出现简单汇报了下今天的情况,又消失在夜色中。
    屋内孩子被奶娘抱在怀中,不哭也不闹,乖的紧。
    照看孩子的是女暗卫,打扮成宫女的样子陪在奶娘和孩子的身边。奶娘是从小就在封地照顾万俟墨天的,是司徒皇后派给小墨天的自己人,如今被万俟墨天请到宫中照顾小皇子。
    “陛下,您来啦。”薛妈妈像看到自己孩子似的高兴,“你看,正想哄念念睡觉呢,今天也很乖,不哭不闹,比你当年还要乖巧。”
    万俟墨天浅笑着从薛妈妈怀中接过念念,是很乖,生活如常,却不知会不会是因为桃花劫,好在秋暮飞的师傅说,桃花劫对小孩子还没什么大作用,至少,他比自己活着的可能性大很多。
    或许是知道父皇要来看自己,念念怎么都不肯睡觉,万俟墨天一抱他,小脸就变了,嘟着的小嘴张着笑,露出才冒出一点点头的小嫩牙,那可爱的声音直达万俟墨天心房。
    “邵曦生得漂亮,这小小的就懂事乖巧,这是有福气的,”薛妈妈对念念是真的喜欢,“要是可以,让我一直照看着吧,就当替郡主,多看看她的小乖孙。”
    薛妈妈口中的郡主,是司徒郡主,司徒皇后,万俟墨天的母后。
    而邵曦,全名万俟邵曦,是万俟墨天给孩子取的名字,念念,是孩子的小名,大家私底下都是这样叫的。
    日夜兼程,陌忘雪终于在这日城门关闭前进了京师,此刻她心里感慨万千。久未到京师的途中就听说易将军府一夜之间满门被灭,有人说这是权势太大的缘故,陌忘雪心中不信这是他做的,哪怕是为了死去的云妃,还有那孩子,也不会这么做。
    陌忘雪牵着马匹走过将军府的大门。
    将军府已被封,门外还有官兵守着,身为医者,陌忘雪异常灵敏的闻到了血腥味。看着附近有家客栈,前去存了马匹,定了房间,又选了二楼一靠窗的桌子坐下,只有等天再黑一些,自己才能躲过层层看守翻墙进去。
    在店内吃饭消遣的百姓,自然会把将军府发生的事情挂在嘴边。
    “可怜这一家老小,怎么就都遭了殃。”
    “兄台这是在说将军府?不是还有将军夫人活着吗?”
    “自然,你说这易将军平素对人和善,又战功赫赫,哪个敢动他一家?那夫人早听说似豺狼虎豹,大概连着仇家都没敢动她。”一阵笑声过去。
    “难不成,是得罪了谁?”
    “能下此手,大概就是那些江湖人。”
    “对对对,前些日子,来了好些女子,但却身着劲装蒙着面,匆匆而过,这根本不是普通人。”
    “诶呦,您可别提了,有一日我去了花柳巷,那裤子都还没提呢,人就被吓出来了,那些女子,大概,都藏在那种地方呢吧。”那男子的声音越说越轻,似乎很小心翼翼。
    又是一阵笑。
    陌忘雪愤愤地喝了口茶水,这件事,果然是金芙雅的青惟派做的,真够狠的。
    不远处的某一间茶楼厢房,窗子开了一半。
    “她果真来了。”万俟墨天双眼定定的看着不远处的陌忘雪,眼神中参杂着各种感情,转而轻生自语了句,“哪怕你易了容。”
    有些可笑。
    “她这是准备夜探将军府?”风日玄也趁机瞄了一眼,一张平平淡淡的脸,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了。要不是万俟墨天说,要不是仔细注意了她的行为,风日玄自己也觉得认不出来陌忘雪。
    “得把她带过来,”伤还未好的易庆扬担心四妹,听了消息易了容也跟着过来。“万一中了别人的圈套……”
    “她大概不会想见我,你们去办,就当我不知道。”万俟墨天有些不舍地收回视线,默默转身离去。
    “可怜吧!”风日玄无奈坐下,对着易庆扬,“这不是自作自受吗?“
    “其实也没错,他这样选择了,自己就必须承受,只不过……”易庆扬叹了口气,“当初出事的时候,爹还想着去揍他一顿,早知道就不拦我爹了。让他揍一顿这不开窍的家伙。”
    “等等,你看,人不见了!”
    两人齐齐跑向窗口,那边原先坐着的人真的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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