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卫江不是没有眼光的人,他技术岗位出身,从普通的航空工程师一步步走到如今的高位,对航空工业的方方面面都有着足够的了解。
    这几年航空工业部一心想要引进国外的CAD产品,龚卫江曾多次带队出国考察,对当今世界CAD技术的发展现状有过深入了解,只是因为价格问题,航空工业部一直没下定决心引进国外的CAD软件。
    谁想这么一犹豫,反而为中国CAD技术的发展带来了契机。
    杨卫宁在课堂上演示和讲解的AutoCAD软件,比龚卫江在任何国家看到的产品都要出色,更不用说这还是国产货,压根不必担心外汇问题,反而还有出口创汇的可能。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外汇可是硬通货,任何能够给国家带来大笔外汇的单位都是香饽饽。
    虽然611所和132厂这两年依靠着正在中东大打出手的狗大户伊朗和伊拉克,两头卖武器,拿到了了不菲的美元,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但问题是,这一次的买家是美国人!
    从来只有中国从美国购买高科技产品,什么时候轮到中国向美国出口高科技了?
    只要稍微细想一下,就能明白这里面的政治意义了。
    如果媒体再做一下宣传,那就是一个全国典型。
    正因为如此,龚卫江才会显得如此慎重。
    不过听了杨卫宁上的这堂课以后,龚卫江心中对AutoCAD已经没有了疑问,而对杨卫宁这个人更感兴趣了。
    按照吕文军、屠楷等人的说法,这个刚刚满二十周岁的小伙子完全是天才,年纪轻轻就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如果再给他时间,那他又能走到什么样的地步?
    他迫切地想和杨卫宁聊一聊。
    “好了,今天的理论课程就先上到这里,有什么疑问大家总结起来交给刘炜,下节课我统一解答。另外从明天开始,两人一组,统一上机练习,由于我们现在机器只有三台,所以上机课统一安排在上午八点到晚上十点之间,每组一小时上机,争取两天内让每个人都能做到上机练习,具体分组还有时间安排由刘炜负责。”
    杨卫宁说完,拿起教案,刚走出教室,便看见设计室主任李洪明匆匆赶了过来道:“小杨,你跟我来一下,有人要见你。”
    “有人要见我?谁啊?”
    李洪明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杨卫宁一头雾水地跟着李洪明来到会客室,便看到吕文军、屠楷、杨振国等人正坐在沙发上,陪同一个六十余岁的老者聊天。
    看到杨卫宁进来,吕文军笑着朝杨卫宁招了招手,道:“龚部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611所的杨卫宁,小杨,这位是航空工业部龚部长。”
    杨卫宁不由得为之一愣,自己昨天才给美国人演示了AutoCAD,今天居然就下来了一位航空工业部的大头领,这什么情况?
    压下心中的讶异,杨卫宁面露笑容道:“龚部长好!”
    龚卫江笑道:“小杨,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年纪轻轻,来蓉飞一个多月就干出了这么多大事,不说后无来者,至少前无古人了。”
    杨卫宁笑道:“龚部长过奖了!”
    两人寒暄了两句,龚卫江道:“小杨,这次我过来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了,昨天晚上,洛克希德公司、格鲁曼公司、波音公司直接通过美国驻华大使馆,向我国外交部提出购买AutoCAD软件的请求,今天我过来,是找你征求意见的。”
    “他们通过外交渠道找我们了?”
    杨卫宁愣了愣,他原本想着以非卖品的理由,等着休格他们主动找上门来,再通过内部分化,选择其中一到两家合作。
    这样操作的话,无论是自己的利益还是611所的利益,都能够得到保证。
    谁想到他们竟然会直接通过外交渠道提出购买请求,这样一来,AutoCAD的出口就由原来的企业行为变成了国家行为,自己在里面的话语权可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这个年代中国连专利法都还没有,如果政府真的强行将AutoCAD卖给美国人,杨卫宁也没什么太好办法。今天龚卫江能够过来征求自己的意见,已经算是非常给面子了。
    杨卫宁将目光转向杨振国,对方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杨卫宁组织了一下语言,道:“龚部长,我原则上同意向美国出口AutoCAD软件,不过我有几个条件,希望龚部长能够答应。”
    “哦,你有什么条件,说一说!”
    龚卫江饶有兴趣道。
    杨卫宁道:“龚部长,想必您也知道,这款软件一直由我独自开发的,所以我的第一个条件是得到AutoCAD的海外专利权。”
    “海外专利权?”
    “对,我们国家现在还没有专利权法案,所以AutoCAD国内代理权我可以交给611所,但国外代理权必须要在我自己的手里。”
    龚卫江犹豫了片刻,说道:“可以。”
    杨卫宁微微一笑,说道:“第二个条件,我希望以海外专利权入股,与中科院计算机所,132厂,611所合资成立一家软件公司,专职CAD/CAE/CAM/CAPP等软件的开发,我个人占股49%,611所和中科院计算机所占股51%,该公司以海外市场业务为主,为国内外的汽车、船舶、航空航天等制造厂商提供一系列信息化解决方案。”
    “个人入股?成立合资公司?”
    不仅龚卫江呆住了,现场的所有人都被杨卫宁的大胆提议吓了一大跳。
    要知道这个年代,私营经济还仅仅局限于个体户阶段,中国首家民营企业要1984年才会发放牌照。
    目前中国唯一合法且带有私营性质的公司是中外合资公司。
    自从1980年4月10日,中国第一家中外合资企业首都航空食品有限公司被批准成立,后,先后被批准的中外合资企业还有中国迅达电梯有限公司、天山毛纺织品有限公司、首都建国饭店、长城饭店、津城王朝葡萄酒公司等。
    中外合资企业在人们心中还算是比较高大上的,可杨卫宁现在却要以私人名义与国企合资,那就很夸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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