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林气道“呵,现在人都要打进来了,还没有一点消息吗?”
    他在这里跟侍卫生气也没用啊,真正派出去抓人的那个现在还在回月坝的路上,眼看就能看见苍关上的篝火了,看见晋临的军队了,尼玛迎面碰上骑马飞奔而来的落世千。 俩人都比较着急,迎面就撞上了,那杀手抱着落世千给拽下了马,俩人都是一脸懵逼的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讲真,那杀手在低头看见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那男人长的如此俊俏的时候,心下还暗自窃喜了
    一把,果然是单身久了,看男人都……
    咳咳,他踉跄着从落世千身上站起来“抱歉,实在抱歉。” 他的道歉貌似并没有什么用,在落世千额头上冒烟正着急的时候,落世千对人血很敏感,他知道这是一个杀手,而且起码能打得过方清峰的杀手,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嚣张轻蔑的气息,站在落世千面前,
    他丝毫不输其魄力。
    “你刚刚杀了人?”落世千道。
    他斜挎在腰间的长剑上有血的气息,腥甜锈气,似是方清峰的血肉,那味道在熟悉不过了,还有他身上衣角的斑斑血迹,还有他手上。落世千感觉到诡异。 其实他自己不知道,站在杀手的角度来看,落世千一身白衣散着长发,一身清澈孑然孤傲,于尘土中屹立,沐着月色,在温润的光里,隐隐散发着阴冷,他似乎惯了在夜里走路,所以夜对他很熟悉,冥
    冥中给了他本质的属性,是夜里带来的,一层嗜血杀戮的光圈儿,那是普通人都不敢直视的颤栗。
    杀手站定,与他直视“真是抱歉,打扰您赶路了……”
    “我说……你刚刚杀了方清峰?”落世千问,他声音沙哑低沉,砸在杀手的脑子里,让人起了戒备的心思。
    “你说的是那个方清峰?”杀手还打算绕个圈子,因为他不太确定自己打不打得过这个男人,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那个毒门的护法,叫什么来着,哦……落世千。
    若说毒门的黑白无常直取人性命,那左右护法便是让人生不如死了,平日里只听着不见是没什么的,现下见了面,那杀手不禁觉得自己此番出来一趟真是长了见识的。
    会让他长见识的,落世千可能会教他做人。
    “就是那个……血染在你身上的方清峰。”落世千的声音一直都是那么平静,压抑,心情好的时候让人听着舒服,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话就让人难受,那杀手这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何处境。
    “哦……你打算为他报仇?”
    杀手已经抽出了佩戴的刀剑“落护法大人,你知道方清峰是怎么死的吗?死于您毒门的化尸水,筋骨寸寸俱断……”
    他说着这话,步履已经在后退了。 落世千一般不太喜欢被人威胁,无论是口头上的还是肢体上的,哪怕是精神上的,对于让自己不太喜欢的事,他通常都不会隐忍太久,他嗤笑,身形一闪,只取杀手喉咙,如不出意外,他相信自己一招
    内能扭断那人的脖子。 不出意外,杀手认为,自己会被在三招内解决掉。所以他在口头上激怒了落世千惹了一番惊心动魄的刺激之后,他连连后退“生气了?恼羞成怒了吗?大家第一次见面您应该给我留一个好印象的落护法,
    起码不是你一个人死了兄弟,据我所知江由也死了,死无全尸,尸体就在运送的途中,您可以稍稍等上两天……”
    落世千还是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不过还是给了他机会让他说出那一长串的废话……废话? 杀手在颤抖,他在思想中模拟了很多种自己有朝一日会死掉的场景,但是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他还是怕,豆大的汗珠从脑袋上滑下,略过了死鱼一般凸出来的大眼睛和张开合不上喘着粗气的嘴,最
    终落在落世千的手腕上,他手上青筋顿起,那人脖颈处的骨头脆弱的不堪一击。
    咯嘣一声闷响,他脖子一歪,脚尖触地,身子瘫软的躺下去,躺在地上只手指头偶尔动一下,舌头一伸一吐的,在体内刚刚还因为紧张而沸腾的热血,从五官里渐渐渗了出来。
    凉透了。
    他和萧非不一样,萧非杀人直接杀,管你都说了些什么,而他只是在气急的时候听不到别人的废话而已,杀手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落世千错过了那句话,江由死了,尸体在赶来的路上。
    落世千冷冷的踹了那尸体一脚,将人抛上马背,背起那个装满了救命的药的小包袱三两下系在腰上,骑往前走。 他知道方清峰在哪里,凭着感觉走,那救命的烟火盛开在及僻静的地方,在一个小林子里,在金州的北方,在那个桂花村的村沟沟里,哪里有一条月亮河的支脉,粼粼的湖水清冷彻骨,在刚刚开了春的
    二月三月里。
    有时候河的上游会飘下来一些桂花,你知道的,桂花很小,小小的一点黄色,顺着水流婉转的下来,磕着碰着一块石头,就绕开了路,继续往下走,留了一路的芬芳,桂花与酒,杯与明月。
    踏踏的马蹄声越来越进,万凡用清水清洗着沾了血的布条子,然后用干净的布去擦拭方清峰的伤口,当初落世千断臂堪比断命,老一辈儿算命的人说右护法有几番鬼门关里讨命的运气。
    左护法便要悉心照料着,他命脆。
    于是在干活分工的时候,那些东奔西走的活计都给了落世千,方清峰就在家里种地……
    落世千可不愿意想这些有的没的事,他在不远处看到了河畔上两个窸窸窣窣的身影,看清了躺下的那个是方清峰,断了一条胳膊,他紧跟着脑袋里也断了一根弦。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叶青青手臂伸出被窝来往床上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到,半夜三更的南裕泽去了哪里?她微怔了一下,才想起今晚有计划,晋临城难守,苍关也难攻,全部把兵投进去后方易被偷袭,夏北尧说这个姜林在
    带兵上是真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只要他们稍稍耍点花样便轻而易举的拿下苍关,在往后是金州……
    层层攻克直入晋临腹地,在往前走百十里的官道,就是帝都京城。
    这仗难打?
    景连赫也觉得不难打,说起南裕泽来“你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念你是个皇帝处处对你礼让有加,你迟迟按捺不发兵,我便要认为你怂了。”
    南裕泽沉默不语。
    三更十分,兵打了过去,大瑶和南沼各出一半的兵力直打苍关,兵与战马横冲直撞的走过河道,不知怎么,南裕泽心下有些忐忑。 天色还黑沉,他坐在马上只看见前面苍关的火光,那些哨兵可能还不知道他们的兵已经在河道里了,只需一盏茶的时间,就能越过河道。直打晋临苍关城门。叶青青披着衣裳从帐篷里出来“你在担心什么
    ?”
    “这个河道。”南裕泽指着说“这河道先前靠月亮河护晋临周全,如今月亮河没了能淹过来的洪水,我为何还觉得它十分凶险?”
    姜林始终等不来杀手的消息,却等来了守卫兵前来禀告,说南沼与大瑶的兵正在偷渡河道的消息,他阴沉沉的一笑“过河道吗?”
    他转身,张景正跪在他身下,在冷风中与姜林的目光里瑟瑟发抖,那是他最后的用处了,姜梓站在他身旁,一点也不同情这个脾气暴躁的将军,他拱手同姜林作揖“丞相,火战亦行。”
    “已有油水千罐准备,只待燃火为令,将我两方战马间烧出火道,水行之,火亦行之。”
    水能淹没那些妄图过河道的兵,火也能,只消将那些装了油的罐子泼进河道里,在点上几把篝火,便能烧死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姜梓说出这个办法的时候颇得姜林欢喜,却还有一个难处,这任务要谁带兵去执行?大牢里可还关着一个吃白米饭的人,可不能只吃饭不干活,嗯……就是张景喽。 张景便带着数百个小兵往河道偷走过去,那里早已藏好了油桶,他畏畏缩缩的往那边跑,心下却打了退堂鼓,自己这命怕是没什么用处了,张景想,因为毁了月亮河于晋临的那天然防线,横竖便都是一
    死了。
    若是现下放火烧了河道,大瑶和南沼也不至于损失惨重,况且,以他堂堂一个将军的经验来说,打头阵的人都是小兵,数量和质量不成正比的兵,他突然……起了一丝造反之意。 他觉得现在的晋临没什么希望,姜林那种货色若真打赢了这一仗肯定回去就造反逼宫自立门户做皇帝了,魏安也只是一个牙没长齐还是个哑巴的废物皇帝,这晋临多少是没什么希望了,届时一朝天子一
    朝臣,又是一场动乱,他又想起了自己悲凉的身世和一路爬上将军位却只能驻守边关收一个月坝的辛酸。
    对,他想造反,他不想点火把这个河道烧了。
    他不喜欢姜林。
    这就是姜林的下场。
    所以姜林识人不清是一个悲剧。 南沼的兵眼看就能翻过那个河道了,迎面被人泼了一脸的油,这条河道长十里,油是前两天偷摸紧急准备的,量肯定不够。兵迎面被泼油,景连赫本以为是水,以为月亮河的水倒流又回来了,当时这种
    失了预算的感觉给了他重重的一击。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大喊“绳索,展开绳索,抓紧了。”
    很快,兵与兵之间用数百根长绳子连在一起,这是过河的最古老也最有效的办法,为了不让自家兵被洪水冲散,每个人都以最快的速度紧紧抓住了那根绳子。 景连赫可能没有听过铁锁链舟,而且他确实是失算了,这次来的不是洪水,是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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