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泽立刻将后事办好,但他打算明日带着棺材一起上路。既然这宫城以待不下去,不如就在菩提山早早安居,再办丧。然而他却没有在屋里陪伴着已逝的阿爹,而是来到了庭院的竹亭举杯望明月。
    上宫昕迁为了不打扰苏沐泽而在安排所有的事,若不是她曾被爱蒙蔽了双眼,还真是天底下男儿中的德淑贤妻,就连沈慕晗都对她的所在所为,木入三分。
    沈慕晗不禁往苏沐泽所在的竹亭方向看去,却见苏沐泽险些醉不成样,这样下去可不行,苏俊烨临死前的遗言可并不是指着这样的苏沐泽,沈慕晗正有做什么的准备。
    这沈秦既然令国号为天弑,消息早已传遍大江南北。璃璟国的丞相司徒令可谓是笑弯了腰,而乌苏国的蒋苏信却听闻这样的消息,准备明日启程前往那寂寥之地菩提山一探究竟,他实在是难以相信这新皇居然会真的将手下的两名大将远远赶走。
    而此时的璃璟国已经安顿好,司徒令又开始打着歪主意。他的下一个目标还不至于是天弑国,毕竟有启皇曾经的势力所在,虽沈秦是名庸皇,但天弑现有的大将仍旧还有顾以辰。在璃璟损失了司徒俊文后,想要攻打天弑国还得从长计议。
    司徒令心头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攻打封蜀,而天弑只需要等到最佳的时机,便能一举拿下。那个时候璃璟国将会成为天下大国,无人能敌,乌苏对于璃璟而言,便更是雄鹰盯上了蝼蚁,不在话下。
    苏沐泽饮酒,饮的不仅仅是自己阿爹的离开,更是对这国情的嘲笑与叹息。他迟迟未注意到沈慕晗来到了他的身后,而是不动声色地盯住手中没有酒水的酒杯,好似明白在此处,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的危机。
    “把酒,问青天。好一个天弑,天要亡国,谁能敌。”
    现在的苏沐泽心中没有任何的斗志,沈慕晗着实放在眼里,实际上她比现在的苏沐泽还要明白苏俊烨临死前的遗言是一套什么意思。但是面对阿爹方才逝世的苏沐泽打不起精神也在情理之中。
    沈慕晗回想了一下自己失去亲人的时候,也不知自己的情况为何会比苏沐泽好那么多,兴许是因为自己那时候不会饮酒的缘故吧。
    她端起了酒杯,另一支手举起了酒壶,立刻将酒满上,大饮一口,却没有回答苏沐泽的意思。
    苏沐泽也没有理会她,而是仍旧对着自己的酒杯,目光呆滞地,好似生如死灰一般。
    沈慕晗不愿再看下去,但她也不想打乱了苏沐泽的现在的情绪,于是她选择和声和气地轻柔吐字:“若是这么下去,待到天弑灭亡,离开的就是你我。”
    沈慕晗话中的意思是希望苏沐泽能够振作起来,却没有想到的是,苏沐泽来了这么一句:“生离死别有何畏惧。”
    沈慕晗胸腔的一股热血,让她对现在的苏沐泽十分地愉快,但又能明白如今的苏沐泽内心的独白。
    “谁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你难道就以为只有你才能明白这种痛苦吗?我曾一度崩溃过,可在那个时候,我明白自己还剩什么,还有什么。你有梦吗?苏沐泽。”
    “梦?”
    苏沐泽放下了酒杯,就好似放下了方才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梦。
    曾经那个为了江山社稷不顾一切的自己,如今的自己却在无情地嘲笑着自己。该是以怎样的一个自我去面对时间带来的一切。
    “你曾为了一人入宫,而我为了这江山。可,如今。这江山如同散沙,璃璟即将横霸天下,你我还可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吗?这一片江山将如同死灰,将成为一片荒芜。”
    “既然你是为了这江山,为了这社稷而来。无论是哪一位皇,无论是国情如何,你的所爱,你该去爱的,就是这片江山的一草一木,一寸一土。而不是静静地痛饮酒水,静候生离死别。”
    然而这时,苏沐泽却将目光从放在桌上的酒杯上移开,注视着沈慕晗,“你是怎么走过来的?”
    “你能明白现在的你还剩什么吗?还有什么吗?”
    苏沐泽没有作声,但这并不代表他什么也不知,沈慕晗见他不做声,便继续说道:“我,还有梦,还有你,还有文浩,还有离开了我的人想要看见我好好的活着。”
    “活着的时候,你可以一败涂地,也可以磊落一世。但是自取灭亡便是对生命的摧残。你能明白你阿爹,临死前说的那番话吗?”
    苏沐泽沉思了一番,他好似并不往苏俊烨临死前的那番话上面去想,而是对沈慕晗的梦想有点好奇:“你的梦,是什么?”
    沈慕晗看苏沐泽的模样,就已经明白了苏沐泽就是在逃避事实,逃避他阿爹的死,既然这样自己不妨先顺着来一下。她,起身了。
    “很简单。安稳度过这一世,能留下一世的英明。”
    苏沐泽不解:“想要留下一世的英明留给后人,又怎么拥有安稳?”
    沈慕晗看向竹亭外的月光,这时的她才发现,金月如此耀眼夺目,“这也很简单,人,不能贪。”
    苏沐泽突然直起了身子站了起来,他走到沈慕晗的身边,沈慕晗内心的志气,就连他都着实佩服不已,自己甘拜下风。
    “慕晗,你终有了长大的一日,可惜我还停留在原地。不声不响,一动不动。”
    沈慕晗回过头看向苏沐泽脸上微微一笑,“你若是这么说,我还好奇我曾怎么就跟了你呢!你可不要忘了,你阿爹的遗言。颜希如今已经接管了穆府上下,料理宫中商事。你可别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苏沐泽对沈慕晗与穆颜希实在是佩服不已,自己还真是颜面丢尽,“让你陪我受苦,真是不好意思。”苏沐泽的神情好似在忏悔当初答应了沈慕晗,与她在一起。
    “倘若这一辈子,都与你苦下去。死而无憾。”
    沈慕晗的这番话让苏沐泽哑口无言,内心有说不尽的感慨。上宫昕迁忙活地停不下来,却也不忘时不时瞧瞧苏沐泽的情况如何,见沈慕晗如此见缝插针,上宫昕迁算是放心了。
    “明日就一起启程前往菩提吧,我再去探望一下我阿爹。”
    苏沐泽离开了,沈慕晗也不见说什么。反而是穆府,顾以辰前去探望一下穆颜希,也好与穆颜希诉说一下宫里的事。
    穆府在穆颜希的带领下很快便恢复了往年的生机,虽然穆府老爷穆尉迟的过世已经去日多时,但是穆府上下还是念念不忘,今日里,趁着满月,正在为已过的穆尉迟点燃香火。
    “颜希。”
    顾以辰一踏入穆府就闻到了浓浓地香火味,于是也走到了穆尉迟的灵祭前深深一拜。府中上下见此情景,并没有对顾以辰做出要赶走他的举动。
    穆颜希闻声而来,可随之就是对苏沐泽与沈慕晗的担心:“慕晗他们真的被削去了官职,扁去菩提了吗?”
    顾以辰点点头,对穆颜希所言确认无误。
    “这个沈秦也还真是舍得,亏他还口口声声说得自己有多爱沈慕晗似的。我看他从一开始就对慕晗心怀不轨!”
    顾以辰说道:“他本来就是心怀不轨,才会追求慕晗。可现在还不是落到此地步,如今国号天弑,便是预示着天要亡国。真不知沈秦为何要号天弑。”
    “那慕晗与沐泽离开时还好吗?”穆颜希眼神中吐露出的担心顾以辰着实放在眼里。但是如今他也不知二人是否安康。
    “离开皇宫时是面带笑容的,这个你就放心吧!”
    穆颜希听到这番话便愉快了不少,但却十分遗憾自己如今的现状并不方便去探望苏沐泽与沈慕晗二人,“那你可得替我向他们二人问好了。”
    “这个你放心吧,他们两可好着呢!”
    穆颜希表面上虽然露着笑容,但内心却有所起伏,“以辰。”
    顾以辰有些不明白穆颜希突如其来的煽情面容是怎么一回事,只见穆颜希的目光突然变得与方才不一样,好似在担心着什么。
    露出一丝忧愁与忧伤,“你一定还会与他们联系的,对吧。”
    顾以辰将穆颜希轻轻落入怀中,“一定。他们明日便会启程,想必今日他们二人也十分劳累,我就不去过问了。倒是你,怎么会没想到给慕晗寄书信呢?倒是像这样苦苦担心着,可别耽误了自己的身子。”
    穆颜希松开顾以辰,一脸娇气地说道,“才不会呢!我这不是不会书信来往吗?我怎么知道这信鸽会不会飞到慕晗的手中呢?怎么才能让信鸽乖乖听你的话,把书信送到你想送的那个人手中啊?”
    顾以辰微微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带我去见见你家小鸽子,我教你。”
    穆颜希一脸不屑,不过因为自己也的确想要做到能够与沈慕晗沟通,就从了顾以辰这一次,她带顾以辰来到府中专门圈养信鸽的地方。
    这令顾以辰大开眼界,真不愧是举国上下商业重地,就连用来稍信的信鸽都数不胜数,不知这鸽笼有多少,一只只都养的肥肥胖胖,活蹦乱跳,只是这信鸽好似成了仙,知道穆府老爷离世,都在笼里,没有以往那么活跃。
    顾以辰找到穆尉迟曾用来寄书信给苏俊烨的笼子,将里面的信鸽带了出来,对穆颜希说道:“就是这只了,你以后啊就看这鸽笼上的字。哎,不对。你不会书信,那平日里,都是谁在寄信?”
    穆颜希拍拍顾以辰的脑袋,嫌弃道:“要你管!”实际上,顾以辰早就该想到,既然穆颜希不会书信,那么就是小青了。
    顾以辰笑着,指着鸽笼上的“苏”字说道:“我说大小姐,你看着鸽笼上的字,就可以知道这鸽子将飞向何处。”
    穆颜希看了看,但还是没有明白:“就一个“苏”字而已,我怎么知道信鸽就会飞向苏府呢?”
    顾以辰带着信鸽往外走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你想想这天底下还会有第二个苏府吗?”穆颜希好好想了想,好像也是,苏家遭到灭门,只剩苏沐泽与苏俊烨二人。这世上怎还会有第二个苏府。再说了,这苏沐泽的阿爹又是前朝皇帝重用之人,想必也是苏府之王。哈哈。
    再加上苏俊烨曾与自己阿爹也有过往,这信鸽当然会飞向苏府啊。
    顾以辰站在门口说道:“以后慕晗就会一直随着沐泽兄,你只需要用这只信鸽就好了。你再不来,我可把信鸽放跑了!”
    “你敢!?”穆颜希紧紧跟随上去,来到卧房内,穆颜希的字迹大有长进,不愧已经撑起了穆府,很快便稍信给了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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