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在后面催,快些。
    老祖咬了咬牙,闭眼一刀捅进了魔的身体。
    那魔闷哼一声,身体抖了抖后软绵绵垂下。
    老祖抖着手,将人放在地上,将胸口挖开,将鲜血包裹的那颗漆黑的魔心挖了出来。
    他的脸上,身上,手上,哪哪都是那魔的鲜血,他捧着那颗魔心,交给修士。
    修士没接,拿着帕子的手指了指边上的托盘。
    老祖将完好无损的魔心小心翼翼放在托盘上,转身回到魔群中。
    鲜血的味道着实不太好闻,修士瞧了两眼,退了出去,只留下老祖一个人在里边。
    不多时,老祖浑身浴血,眼神冰冷,端着摆满了魔石的托盘出来。
    一百八十颗,一颗不少。
    修士意外瞧了眼老祖,接过托盘,已经准备好衣裳和热水,你洗过之后去守灵老者那里领灵石。
    老祖应了一声好。
    一百八十块灵石被他带回了家。
    宋青雨一日日转好,需要的灵力也越来越多。
    老祖出去的时间越来越长,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沉默。
    这天午后,老祖煮好午饭来扶宋青雨,抱住她的时候老祖突然听见了一声很轻的呢喃。
    老祖愣了愣,什么?
    姜翼。
    老祖差点落下泪来。
    姜翼老祖的字。
    两个月了。老祖以为自己一辈子也等不到她醒来,没想到,没想到。
    老祖觉着前些时日做的那些都值得了。
    手染鲜血没关系,浑身污泥也没关系,只要他心尖上的那个姑娘能好好的。
    老祖压下心底的欣喜,我,我们吃饭好不好。
    好。
    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
    老祖从入灵至破妄,那些低等的事情他不需要再做。
    他入了此地修仙大家,在那里做一个打手。
    他的刀无情,不论是魔还是人,过他的刀,再无生魂。
    白日里他是杀人的恶鬼,回到家中,他却是温柔的丈夫。
    两人没有找人见证,就在屋里拜了天地,成了夫妻。
    百里姜翼怕宋青雨还介意当年的事,没说过圆房。
    两人就这般简简单单,过了五年。
    五年,不长也不短,正好够了百里姜翼在大家族崭露头角,升上侍卫长的位置,正好够了宋青雨放下当年的屈辱。
    两人在拜堂的五年后,终于圆了房。
    两人腻腻歪歪两个月,某天,宋青雨在饭桌上闻见鱼腥味就想吐。
    百里姜翼意识到什么,赶紧请来了大夫。
    宋青雨怀孕了,足足两个月,胎儿正常,一切都好。
    百里姜翼觉着世间最好的事也不过如此了。
    他本想告假在家里陪宋青雨,可惜家中大公子要去一趟祁天,长辈不放心,还是命百里姜翼去送。
    没办法,百里姜翼只能同宋青雨说了此事,并保证,回来后一定多多陪她。
    宋青雨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女子,她明白百里姜翼要养活这个家不容易,而且现在还多了个孩子,自己什么都不懂,只能在家秀秀花,家中一切都需要百里姜翼操持。
    她笑着将百里姜翼送出门,同他说别担心自己,自己能过得很好。
    百里姜翼搂住宋青雨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等我回来。
    宋青雨回抱这他,好。
    路上注意安全。
    百里姜翼与宋青雨又讲了两句,时间快来不及了,他只能放来宋青雨,奔往大家族的府上。
    百里姜翼骑着高头大马,穿一身束口立领的黑衣,身高腿长,勾的街上姑娘们一眼又一眼地瞧。
    即便五年过去了,宋青雨也很少上街,她总怕听见有人议论那件事。
    可是今日百里姜翼就要离开这儿前往祁天,少说也要半个多月才能回来,宋青雨想送送他。
    她穿了一声简单的青衣,带着宽大的斗笠,四边的帷幕遮到腰部,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她立在茶楼上,隔着帷幕也能一眼瞧见与所有人都不同的百里姜翼。
    她轻轻抚弄自己的肚子,道,早归。
    宋青雨没修炼,不会用灵力,传讯用的灵石只能单面听见百里姜翼的声音。
    但是这足够了。
    百里姜翼只要一有空闲,就会对着灵石说他的所见所闻,每日夜里,都会同宋青雨说一声,晚安。
    这场出行异常顺利,一个月后,大公子在祁天办完了事,启程回家。
    百里姜翼归心似箭,得知此事喂了马催着人赶紧回。
    就连大公子也都打趣了他几句。
    一队人马没耽误,很快从祁天返回永安。
    百里姜翼推开家门,青雨,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午安
    第68章
    想练剑了。
    宋青雨一直觉着自己是个非常普通的姑娘, 出身算不上名门,生的也只能算是小家碧玉,谈不上倾国倾城举世无双, 更没什么灵核无法修炼。
    她以为自己会像神州每一个普通姑娘一样,学礼数,学绣花,在适合的年龄, 同一个未曾见过的男子成婚, 此后成为他的妻,照顾他依赖他,为他生一对孩子。
    可惜世事无常, 她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她哭过也闹过,可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 站在井口几次不敢往下跳,白绫挂了三次也不敢踢凳子。不可否认,她怕死,她还想活着。
    知道这个事实后,宋青雨认命了, 打算依了父母的意思, 嫁给一个自己未曾见过面的男子,将曾经的欢喜与期待全部埋葬, 从此为另一个人哭为另一个笑。
    天仿佛就不如意她的好,一步一步把她往绝路上逼。
    她坐在洞房里, 紧紧攥着手下的红帕。不多时, 门开了, 一阵凉风灌进来, 红盖头摇动, 打在她的脸上。
    很奇怪,进来的只有一个,喜婆丫鬟一个也没来。
    宋青雨有些紧张,她闻到了一丝奇怪的香味。
    再然后,她失去了意识。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有人抱住了她,剥下她的嫁衣。
    宋青雨想推开他,可是她没了力气,连话都说不出,只能任由对方在自己身上驰骋。
    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完了。
    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有谁会娶一个在新婚之夜被人糟蹋了的人呢。
    红盖头一直蒙着她的脸,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她明白,这不是她的新郎。
    没有哪家的新郎会做出这么不合礼数的事情来。
    宋青雨以为自己会死在这儿。
    可是这人并不是想杀她,而是就想侮辱她。
    来人把她抱至庭院,像是丢什么脏东西一样丢在地上,意识昏迷前,宋青雨听见那人说,脏货。
    再醒来时周围议论纷纷,所有难听的的词句一句句被人砸在身上,她想动,动不了,想辩解,说不了话。
    身上像是被谁下了定身咒,一动不能动。
    那些话太腌臜了,她一个深闺里的姑娘,如何听过?
    她关了心门,拒绝任何人探入,隔绝了所有的恶意和赤、裸裸打在她身上的目光,同样也隔绝了百里姜翼对她的好意。
    五年。百里姜翼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堪堪让她接受自己的过去,放下自己的过去。
    她想,自己是时候过一段新的日子了。
    都说好事多磨,现今她怀了姜翼的孩子,两人有了一个温馨的家,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可是这个仁委实太短了啊。
    宋青雨四肢大张被绑在一张硬板床上时,脑子迅速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乏善可陈,唯一的温情全都来自她的夫君。
    而这一次,她看见了绑架她人的面容。
    不止一个。
    外围抱剑站着一圈的黑衣杀神,而立在她面前的,是个身上滚着浓重血腥气的刀疤脸。
    刀疤从眉骨贯穿眼角,斜斜将他的脸劈成了两半。
    那刀疤脸目光阴鸷,干不过姜翼那小子,拿他婆娘泄愤也算是合理。
    从刀疤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宋青雨明白了。
    这位刀疤脸同她的夫君是同僚,两人实力相当,他在大家族干的还比百里姜翼多三年,这次侍卫长的位置,他势在必得。
    可惜被百里姜翼截了胡。
    打不过百里姜翼,他们就打算拿宋青雨泄愤,一个多月没来,选在今天,也不过是因为今天百里姜翼刚好进城。
    他们就是要打百里姜翼的脸。
    无妄之灾。
    宋青雨非常清楚,不管是哭还是闹还是挣扎,她都不可能逃出去。
    并且,还会激起这群禽兽的兴致。
    宋青雨的目光如同死水,今日过后,她相信,她不会再像五年前那般懦弱,不论是一条白绫还是一杯毒酒,她都敢。
    唯一的缺憾,就是自己无法给百里姜翼生下这个两人都期待了许久的孩子。
    百里姜翼回到了家。
    院子里摆着一盆还没晒的衣裳,桌上搁着一碗凉透的茶,可是,人呢?
    宋青雨是不大喜欢出门的,而且即便是她要出门,也必然不会就这么把衣裳和茶留在这儿。
    就在这个时候,百里姜翼听见了一声尖叫。
    他猛然冲出去推开后门。
    僻静的小街上,他家门口围了好些人。
    躺在他家门口的,是他思念了整整一个月的人。
    身上的衣裳不知道哪儿去了,青紫与到处都是,比五年前的那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回来时的满腔欢喜与热情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大盆凉水,从头凉到脚。
    滚。
    百里姜翼发出四野兽般的嘶吼。
    围观的邻居不敢再看,纷纷作鸟兽状飞走。
    百里姜翼眼睛通红,跪在地上颤抖着把人搂进怀里。
    天道不公。
    凭什么如此对她。
    百里姜翼将人抱进屋,打了热水清洗干净。
    宋青雨眼睛睁的大大的,没了半分呼吸。
    百里姜翼发现宋青雨手中握着什么,他伸手去掰。
    宋青雨明明只是个弱女子,握住的右手却十分有力,百里姜翼花了近八分力,才掰开她紧握的手。
    里边赫然是一块闪着微光的通讯灵石。
    毫无征兆地,百里姜翼落下泪来。
    宋青雨,你好狠的心啊。
    数不清的大夫来了又走,同百里姜翼说的话都是这么两个字,节哀。
    节什么哀?
    凭什么节哀?
    宋青雨有什么错?
    凭什么一次两次,这种事都落到她头上?
    百里姜翼似是疯魔了,屋里能摔的,能砸的,他给砸了个遍。
    灵力疯狂涌入宋青雨的身体里,可是这次,百里姜翼再没得到半点反馈。
    一尸两命。
    他的妻,他还未出世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百里姜翼不愿意承认,也不想承认。
    某天的夜里,百里姜翼身披黑袍,俯跪在一座巨大的宫殿里。
    他说,他要复仇。
    他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是没关系,左右不过人族,修仙者,是他们,一步步逼他至此。
    这个世道有罪,被侵犯的人得不到怜悯和同情,恶意和脏污的话一句句打在已死人的身上,搅人不得安息,侵犯人的却在洋洋自得,将此作为谈资,在某个日夜同好友吹嘘。
    既然是这个世道有罪。
    何不如换个世道。
    卑贱,底层的人也该翻身了。
    老祖讲道这儿,住了话头。
    他抬眼瞧向百里长珩,你知道你为何生的与你祖母有两分相像吗?
    百里长珩一愣,摇摇头。
    那是因为,你的体内,有青雨的血脉。
    你出生的时候不足月份,生而无灵,本该活不成,而青雨的孩子有灵无体,我思考了许久,将那灵放入了你的体内。
    百里长珩犹豫开口,祖母的孩子,不是
    我常年将灵力传入青雨的体内,她自己吸收不了,倒是被那孩子吸收了,非常幸运,有了灵,那孩子未死透,只不过没有合适的身体也没有什么意识。
    我用灵力温养近四百年,终于,他有了些意识,正巧这时你出生了,天生无灵。
    所以,你也是青雨的孩子。
    说起来,你还能喊我一声父亲,你该同我一条心,为你的母亲,复仇。
    百里长珩怔在原地。
    他实在没想到,原来,在那么多年前还有这么一段辛密。
    原来自己与祖父,与祖母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难怪他总觉着他与祖父很亲。
    百里长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石室的。
    下山的路上,他的脑子里纷纷杂杂,理清了这头那头又乱了。
    直到见到长随。
    那沉甸甸压在心口上的事情勉强开了个口子,让他透口气。
    长随是个待不住的,在马车上等了一会儿见就不乐意等了,非要下车,在马车边又等了会,还是没等到人长随就有些急了。
    说好只是去问个安,如今已经一个半时辰了。
    别说问安,问什么也该问完了。
    长随试图往上闯,可百里家的禁制拦着,除非有百里家人带着他上去,否则,他上不去这座山。
    长随咬牙,从没有一刻,他觉着灵力是那么的重要。
    若是他强大到此世间无人匹敌,还有什么能拦住他呢?
    手腕上的银环不能,百里家的禁制不能,百里长珩也再没有任何不让他跟着的理由。
    毕竟,他天下无敌,不是么?
    就在长随等的完全失去耐心的时候,一抹银色终于在小路的尽头显现。
    百里长珩垂着头袖着手,眉头紧皱慢悠悠踱步过来。
    瞧见百里长珩上上下下都没有受任何伤,长随这才放下心,明明人就快到了,长随还是没忍住,喊了一声,主君!
    百里长珩骤然抬眼,隔着纱绸,百里长珩瞧见了不远处一个长条的黑点。
    百里长珩攸地笑了,他像是外出的久未归的旅人见到了在家门口对自己翘首以顾的妻儿,脚下步子越来越快,后来竟然跑了起来,百里长珩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深深吸了一口,哑声道,我回来了。
    长随耳朵悄悄红了,他慢吞吞回抱住百里长珩,回去吧。
    百里长珩嗯了一声,没动。
    两人在空旷的的山腰上抱了半晌,汲取够了对方身上的温度,这才相携着上了马车。
    百里长珩靠着软枕,长随到在他的怀里,捏着百里长珩的手指玩,边玩边问,怎么问个安问这么久?
    百里长珩笑笑,忽略之前跪的那一个时辰,只说,老祖给我讲了个故事。
    故事?
    嗯。百里长珩道,是个不怎么好的故事。
    这个故事瞧起来同老祖与魔族勾结没关系,但是百里长珩何许人也?
    蛮荒摸爬打滚那么些年,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仅靠这些消息,百里长珩也能大致推断出四百年前左右发生过的事。
    祖母死后,老祖不肯罢休,他找不到伤害祖母的人,便认为是这个世道害死了祖母。
    两次近乎一样的噩梦,让老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找上了当时与人族撕破脸的魔族,诉说了他的请求。
    魔族向来率而为,当时的掌权者也许就看上了祖父那股子执着与偏执,于是答应了。
    一人一魔合谋了什么百里长珩不清楚,但是没几年,仙魔大战爆发,两方人马打的不可开交,修仙者死伤惨重,数千问虚大能死在这场战役中,上百个通天大能也因此陨落的陨落,献身封印的献身封印。
    相比而下,魔族那些死伤倒像是微不足道了。
    九境大魔不过被封印在魔都,八境大魔低调隐匿,看起来修仙者胜了,可实际上,是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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