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清?他哂笑一声,强撑着身体抬起头,微扬的眼尾泛着病态的红,我们纠缠至今,如何两清?
    她垂眼看着他,眉目若画,姿容宛然。
    那双眼里无爱无恨,无关风月。
    他被她的眼神刺痛,强压下迷音香的药效,上前发狠地吻她。
    错乱的吻歇斯底里,兵荒马乱,像是在借此留住她的气味。
    可仅仅是一瞬,他怀中的人便推开了他。
    他强撑着的身体终于倒下,案几上的书卷散落一地。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有着看破红尘的宽容冷漠,亦是怜悯众生的温柔平静,像是香案上供奉的神女佛像,遥不可及、难以触碰。
    她轻声道,顾景尧,别喜欢我了。
    只要封魂锁在她身上一天,她就不可能会爱上任何人。
    顾景尧手背青筋暴起,浑身的灵力四溢,却又因迷音香的缘故悉数散去。
    常人中了此香便会陷入昏睡,他能坚持到现在,当真令人心惊。
    裴娇知晓这香困不住他多久,当即便要走。
    他倒在地上,费劲全力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裙摆。
    不要走。他面色苍白,眼角通红,像是虔诚的信徒般匍匐在神佛脚下,祈求着最后一丝怜惜。
    他双眼通红,眼中水光潋滟,从喉间溢出气声的几字:裴宁,求你
    平日里高高在上威慑四海的魔君卸下往日的傲骨与尊严,抛下所有的掩饰和骄矜。
    他能够斩杀最凶猛的灵兽,能够破解最复杂的剑阵,却不知如何向自己的心上人表达爱意。
    他迫切地想要将真心剖出来给她看,千言万语,万般柔情,最后到嘴边,只变成了一道颤抖的气音:可怜可怜我。
    如同被驯化的凶兽,亲自拔下血淋淋的利爪和尖齿,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用湿漉漉的眼神,乞求着那人的驻足。
    裴娇没有心软,她耳边回荡着当初嵇北留影石中的话。
    那时的他眉目冰冷,语气散漫:不过是枚棋子而已,待到无用,便成了弃子。
    自从阴阳裂过后,她便时刻告诫自己,要远离这些铁石心肠的人。
    不成想,自己现在倒也成了这样的人。
    思至此,裴娇也没有犹豫,垂眸淡淡道,不过是枚棋子而已,魔君又何须挂念?
    他捏着裙摆的手微微一颤,黑润的眸子泛起水光,向来睥睨天地的他像是陷入了无限的恐慌。
    他拼命地拽着那角裙摆,恍若泣血般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裴娇挥剑砍断了他握着的那角裙摆,头也不回走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朝着殿外走去,逆光逐渐吞噬了她的背影。
    他的眼神却从未离开,攥紧的手心里留着她的一片衣角。
    他无数次乞求着她的脚步能够停留,哪怕回眸看他一眼。
    可是她始终没有回头。
    第79章 、在其板屋(十一)
    裴娇凭借着顾景尧的贴身令牌顺利地出了长华宫,宁长旭通过传音得知东西到手后,便派了人前来接应她。
    她抵达魔域西镜的时候,才恍惚之间觉得,这些日子,就像是一场梦。
    她和顾景尧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因封魂锁的缘故纠缠在一起,也因此而走散。
    身穿月白裙裾的少女自法器上落下,西镜前来迎接的人便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恭贺宫主回宫!
    众星拱月的宁长旭位于人群之中,他一眼便看出了裴娇的右眼得以复原,挑眉道,你此番前去一趟,倒是收获不浅。
    裴娇将青松石交予他,你说过的,若是得了这东西,我便算是还清债务自由了。身为一境之主,堂堂魔君,应当不会食言吧?
    未等她说完,人群之中传来匆忙的脚步声,阿宁!阿宁!我听说你刚从魔域南镜回来,那个疯子没对你做什么吧?
    裴娇听见这声音就不由得扶额。
    一身披软甲器宇轩昂的男子快步走来,扶着她的双肩上下打量,阿宁,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裴娇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
    此人是永宁宫宫主,名为段昊苍,自从裴娇来了魔域西镜之后,他便一直这般对她嘘寒问暖,倍献殷勤。
    这令已经无法沾染男女之情的裴娇十分苦恼,多次严词拒绝他,可这人就像是听不懂话似的,仍旧缠着她。
    裴娇道,多谢关心,不过此去南镜,我已然还清身上的债务,也准备要走了。
    段昊苍一顿,面露惊讶之情,阿宁,你要走了么?可是可是魔君明明才说过,等你生辰那日,西镜内便举办比武招亲,胜者若是有足够的聘礼,便可向魔君求娶你。
    这不,眼瞅着马上到你生辰了,我可是攒了整整一年的聘礼!
    裴娇:
    好啊,这宁长旭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若不是她此次取回了青松石,就要借着那个什么劳什子比武招亲把她给卖了。
    她颇为幽怨地看向宁长旭,我已经拿回青松石,你要食言么,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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