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养心殿大殿,小皇帝往上首书桌后一坐,便又由得江随伺候着,开始练字。对北疆之事一概不提。
    陛下,北疆来了军信。仅此小半月,狄国已有三回冒进边土。北疆封将之事,已是迫在眉睫了。
    小皇帝将将写了两行字,听得他的话,烦躁起来。一把将笔下宣纸拧成了团儿,掷去了地上。朕指派的镇北大将军,不如你们的意思。如今还要朕指派什么?朕再指派一个,万一又要没了。
    小皇帝说着缩了缩鼻子,竟是委屈起来。
    陆时行受够了哄骗小娃儿的日子,此下拧了拧眉头,又将目光抛向一旁摆弄着九连环的摄政王。
    那九连环,方上朝的时候就被小皇帝拿着手里玩儿。这会儿下来了,又由得摄政王来解。两叔侄,到底没一个上心。
    陆时行只好笑着问人道,摄政王殿下觉着,该要如何是好?
    凌霆川到是扫过一眼那封折子的,北疆进犯,到底是大事。越是大事,便越要拖着,若不然,要他做什么呢?
    还是等陛下心情恢复些,再定也不迟啊。
    陆时行一时也不知如何办。只是叫手下门生,再将那封军情急信当着二人跟前读了一遍。一人练字,一人解谜,没一个听上心的。
    这当会儿,却是内侍来传话了,道是长公主带着五皇子来了。
    摄政王也不避讳,叫将人传上来。待人上了大殿,陆时行方忙是与人作礼。
    却见玉昀一身海棠色的锦裙,华贵非常,发间凤簪,金玉相辉。他方觉着喉咙里被什么噎了一噎,这才想起,早年间公主被养在孝武皇帝膝下的时候,便就从未轻简过头面。
    皇家捧在掌心中的女儿,又怎会怠慢了装扮。自然是怎么华贵怎么来的。唯有嫁入陆府的两年,清淡寡素,不复以往。那会儿公主在府上待他,却也是谦和有加,恭敬孝顺。她是有心循了他的家风,只是他也太过习以为常罢了。
    公主五皇子。
    陆时行招呼完,便听玉昀道。
    陆左辅不必多礼了。我可是扰着你们议事了?若是,我迟些再来寻皇叔便好。
    陆时行未敢答话,却听摄政王开了口。
    哪里扰着。公主来得正好。摄政王口气里几分如释重负。便见他也起身来,要往后头去。这儿便交给显儿了,孤请公主去别院喝茶。
    陆时行心中又是发了愁。哄骗着小皇帝披红,着实不是什么好差事儿。
    出了大殿,凌霆川在前头走着。玉昀牵着小成尧跟着他身后。只稍稍几步路,便见他缓了缓步子,将手里的九连环送来成尧面前。成尧会解么?
    小少年道,皇叔叫我试试看。
    凌霆川轻道了声好。
    别院里格外清净,又熏着厚重的药香。客堂里打扫得干净,玉昀寻着张玫瑰椅将自己安置下来,成尧也坐在一旁,解起九连环来。
    便见凌霆川也在对面坐下,叫人看了茶。
    方陆时行在殿内所说的事儿,玉昀在门边听着了些许。又听那位兵部侍郎,读起边疆来的军情,到底是吃紧的。
    玉昀道,成显也不愿作陆左辅的主,皇叔便将我作救命稻草了。
    公主看轻自己了。你既都来了养心殿,孤不该出来说话么?和他们搅着一处,到底没什么好说的。
    茶水送到跟前,玉昀端来饮了一口。
    早晨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只是闲谈着两句,成尧便已凑了过来。小少年嘴角挂着笑,将那九连环送到凌霆川眼前,皇叔,解开了。
    凌霆川接来,微微翘起嘴角,成尧到底要聪慧些。可惜,大周用不上这般的聪慧的皇帝。
    却见小少年又从胸前掏出一枚白玉章印来。成尧近日与老师学刻章,练了好几回,与皇叔刻了一只。也不知道皇叔喜不喜欢。
    那章印送来眼前,白玉通透,章面上是宸王玉印四字。书法端正,笔画苍劲。全然不似出于一个这般年岁的少年之手。
    真是成尧作的?
    小少年点点头,眼中满是真挚。这般的真挚,难得看到。却轻易带着些许讨好。
    真不错啊。他感叹着,又道,那孤便多谢成尧了。
    玉昀一旁看着他们二人说话,指尖在茶碗边上摩挲。要讨人欢喜,本也不是难事。便只怕,聪慧是大忌,人家并不需要。
    这会儿的功夫,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些仓促,又有些着急。一抹明黄的身影闯进大殿来,便一把匍在凌霆川膝边上,皇叔怎独个儿来了,也不唤朕一道?朕还等着皇叔教朕解九连环
    话还说着,凌成显的目光已落在被凌霆川放在小案上的九连环上。解开了啊?
    凌成显大喜。朕就说,皇叔最是厉害。
    凌霆川笑笑,没说话。又看了一眼成尧。成尧只忙掩住锋芒,往玉昀身旁退过去了。
    江随却从外进来,与凌霆川道,陆左辅已带着人走了。
    凌霆川客客气气的:你叫人送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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