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了你,然后又警告了我。萧恪谈及徐荧真是不冷不热,也看不出他是怎样的态度,只是她知道了这件事,我心头总好像悬了把剑。然而此时我们的命运绑在一处,徐家已无,她只能仰仗我和宫中尊荣,我想她也不会轻举妄动。
    帝王卧榻之侧怎容他人安枕?这个道理尹崇月很小的时候就学到过,然而此时亲自面对却仍然觉得心中惶惑不安,有朝一日,萧恪也会这样对自己么?
    但虽然经历行刺与宫变,看起来萧恪还是蛮正常的样子,将来应该也不会吧
    是夜,她们依旧如平日一般谈笑,但入夜时分,尹崇月却感觉出异样。
    萧恪频频梦中惊呼,满头大汗苏醒后便紧紧抱住她不肯松手,便是这样半夜睡不着,只能等鸡鸣报晓实在熬不住了浅眠一会儿,又要赶着处理朝政。几天下来人已是在崩溃边缘,尹崇月不顾其反对,硬是以自己睡后惊厥频频苏醒为由命太医院熬了药,夜夜给萧恪灌下去,他才好眠许多,只是仍偶尔在睡梦中踢打大喊。
    他幼年便经历过极其惨烈的宫变,亲眼看见哥哥尸体被叛军挑在戟锋之上招摇过市,因此成了多年心结。这此又自己经历险境,中箭负伤,再冷静沉着的人也要勾起阴暗记忆。纵然萧恪日日问政十日大朝照旧,在群臣面前的威仪不减,可在尹崇月身边时,偶尔他会为了突然出现的一个小声音紧张,也习惯在夜里紧挨着她才能入睡。
    尹崇月极是担心,倒是萧恪安慰她不必多想,经历了吓人的事儿,总要缓一缓才行,别小题大做,万一趁着朝野内一个不稳又给外人知道,他岂不难做?尹崇月觉得朝局的事还是萧恪看得明白,便也不再逼他。
    萧恪用极其古怪的表情给她说,你伤好了是不是该关心一下咱们孩子的功课了?尹崇月一拍脑门表示差点忘了!可转念一想,不对,萧恪笑得那么坏,一定没安好心。不过其实也不用深想或是直言,她略微思量便知萧恪又是给她创造机会和卢雪隐见面。
    这么大度的好男人上哪找!
    然后她就马不停蹄朝东宫跑。
    后面是萧恪的怒骂声:见野男人跑得比救我还快!
    其实尹崇月知道,萧恪一点也不小气,他只是深恨尹崇月不懂欣赏,在他看来,即便自己是女扮男装也一样仪表非凡丰神俊朗,抛开他是皇帝的身份不谈,满朝文武勋贵世家的姑娘见过他,那都是脸红到脖子根的,足以证明他确实相貌不凡。然而尹崇月却看上他心中百倍不如自己的卢雪隐,不分朱玉瓦砾,当真可气!
    所以他即便如今对卢雪隐再没从前佞臣说的芥蒂,仍是有股梗着脖子的较劲感。尹崇月曾安慰道,要是卢雪隐是女人,肯定不如你漂亮的。
    但这话没有一点实际用处。
    尹崇月便快走便想,回去免不了又要安慰萧恪一番了。
    但可是能见到卢雪隐诶!
    她推门进屋时,里面正在上课,通报的宫女都没她动作快,于是站在前面拿着书本正读诵的裴雁棠唬得一愣,两个孩子也吓了一跳。
    裴雁棠一看尹贵妃先是粉面含春的表情,又是见到他的失望神色,立即知道这家伙是来找自己卢贤弟的,又是焦虑又是尴尬,只能勉强道:贵妃娘娘金安,臣的课马上就完了。
    那下一节呢?尹崇月试探着问道。
    下一节是卢大人的课。裴雁棠脸如惨白的纸,觉得自己无形之中又成了此桩宫廷丑闻的帮凶。
    尹崇月向两个孩子表示要认真跟师傅学习,然后便先去内堂休息,说是休息,实际上是坐卧难安才对。
    裴雁棠在外面朗声诵读讲历朝历代律法的《律诏注》,每每读到什么背圣僭主之类的内容,就故意放高声音。尹崇月心想,你骂不动自己的好贤弟就来气我,我偏不气,更何况萧恪都不管我。
    终于这课结束了,许是裴雁棠终究没有办法,还是选择默默伸出援手:他说要亲自带两个孩子去看看前朝内宫里专门收押敌国王侯的深苑,要结合史书给他们讲讲我朝沿袭了哪些前朝律法又舍弃了哪些,将他们带走了。
    宫内忽然一片安静。
    呼啦啦的宫人也随着皇子和公主离去,再有人推门时,尹崇月便猛地站了起来。
    除了卢雪隐还能是谁?
    两人没有任何意外的对视、相拥,自然得好像卢雪隐进屋仿佛回家。
    堕落啊尹崇月抱着他温暖的脊背,快乐地想,真是堕落啊
    但是死里逃生后不就是该这样吗?眼看卢雪隐也仿佛不再克制的样子,难道经此一役,他终于越过了道德的禁区?
    两人双手交握而坐,卢雪隐的第一句话就给尹崇月吓得重新弹起来。
    徐太后已经告诉我了。
    她告诉你什么了?
    你和皇上一直保守的秘密。
    尹崇月傻了。
    卢雪隐很平静、很满足、被劫后余生的松弛感环绕着说道:你一直不肯说这件事,是替皇上保守秘密,德胜尾生,我比你不如许多。
    但尹崇月的思维却是一片空白:她她怎么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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