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殿中除了母妃的声音之外,似乎还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等到殿门打开之后,不等她看清楚里面的情景,母妃的身子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全部视线,记忆中的母妃是娴静娇美的,但是那日的母妃发髻凌乱,衣裳也并未穿戴好。
    就算母妃早上刚起床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狼狈。
    她抬头看着面色微红的母妃,轻声问:母妃在这里做什么?
    母妃低头看着她,刚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重咳声,她看见母亲的身子瑟缩了一下,看起来十分害怕,蹲下身子对她说。
    母妃在跟渺渺玩捉迷藏,现在渺渺找到母妃了,那就该渺渺藏起来了。
    那日母妃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温柔,但她去听出了浓浓的不安。
    最后在母妃的暗示下,她轻轻点头。
    母妃输了,现在该轮到母妃来找渺渺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转身朝着殿外走去,身后再次传来母妃的惊呼声,但是她明白,她不能回头,只能任由害怕无助的眼泪大朵大朵地往下掉。
    那个男人,绝对不是父皇。
    等到褚泱的书信送到杜府的时候,杜云舒刚刚陪着母亲从金国寺回来,看见陛下身边的盛平来寻杜云舒,赵氏看了女儿一眼,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未说,便离开了。
    陛下让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杜云舒转过头看着盛平,盛平微微摇头,将手中的书信递了过去:姑娘看过这封信就明白了。
    大邺城的雨越下越大,就算盛平将这封信放在怀中尽可能护着了,但是雨滴还是打透了信封,将信纸上的字迹微微晕开,不过好在还可以看清楚字迹。
    杜云舒的视线随着那一行行的字,眉头越皱越紧。
    褚泱若是出宫的话目标太过显眼,担心会被旁人发现在此事上大做文章,所以只能拜托杜云舒将商温接进宫来。
    那天晚上,她去找母妃了,她想要问问母妃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他们可以去找父皇,父皇那么喜欢他们,一定会帮他们出口恶气的。
    但是母妃抱着她,身子略微颤抖,声音哽咽地说。
    渺渺,这件事情你绝对不能告诉哥哥知道了吗?
    她待在母妃的怀中,听着母妃压低的声音,瞳孔被惊讶一点点撑大。
    她从没想过,欺负母妃的人是父皇的意思。
    从那天起,她有了一个秘密,有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她要帮着母妃一起瞒着哥哥,现如今她来了南诏,那哥哥怎么办?哥哥会不会已经知道了?或者有人会告诉哥哥?
    她紧闭着眼皮,眼珠在眼皮下不安地转动着。
    商温踏进殿中的时候,看见的便是眼前这一幕,白日里还妍丽的小脸此刻已经找不到一点颜色了,整个人像是轻薄的白纸一般,柔弱不堪,仿佛只要微微用力便会折断。
    杜云舒派人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在烛火下,反复辨认着那些人牙子的画像。在听说了今日白日遇刺的事情之后,他的心便紧紧提了起来。
    此刻看到孟汝杳的样子,心脏更是提到了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温公子!金玉见到他之后顿时一喜,随后抓着他的手腕乞求道:求求您,救救娘娘吧!
    他哪里会救人?他又不是江月令。
    傻愣愣地站在原地,那被雨水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冷风吹过仿佛要将他冻成冰雕,他愣了片刻神,快步走到床榻上,微微俯身,颤声说。
    渺渺,若是你死了,就没有人保护你哥哥了。
    哥哥!
    原本蜷缩在梦魇中的孟汝杳,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之后,猛地睁开了眼睛,求生的意识此刻强烈爆发出来。
    她要是死了,那就没人保护哥哥了。
    更何况,更何况,只要下月初一就可以见到商温了。
    见到昏迷中的孟汝杳终于有了动静,金玉一喜忙让人去找太医,商温看着突然有生气的孟汝杳,顿时也松了一口气,雨点顺着镜片经过鼻梁滴落在孟汝杳的脸颊上。
    在太医来之前,金玉对着商温说。
    温公子,太医待会就来了,您还是回避一下。
    他当然知道,自己此刻在华灵宫中如果被发现了,会给孟汝杳带来什么样的麻烦,轻轻点头便收回了自己恋恋不舍的眼神,赶着在太医到来之前,离开华灵宫。
    而就在商温离开的瞬间,那紧闭的眼睛终于掀开了一条缝隙,她看着头顶的帷帐,还未从劫后余生的庆幸中回过神来,便感觉又湿润顺着自己的眉心滑落下来。
    她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指轻沾了一下头顶的湿润。
    晶莹剔透的水珠挂在指腹上迟迟不肯落下,像是雨水,更像是泪珠。
    想起那个熟悉的声音,她转头朝着身侧看过去,但是身侧除了金玉一张熟悉的脸之后,她找不到第二份熟悉,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
    只将自己的右手手腕伸出去,任由太医把脉。
    明明听见了的,怎么一眨眼就没了。
    华灵宫中灯火通明,忙活了一个晚上,褚泱亦是一个晚上都未睡,一直等到商温进宫,太医传来孟汝杳苏醒的消息,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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