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狗的神情从起初的警惕逐渐变为了惊讶和暗喜,他抬手把闻海比划着数字的手指压了下去,安抚着说:“是,张哥看着就不是寻常那些小鱼小虾米,您是和歹爷一样,命里注定有这一劫,这躲不过去,咱要怨也只能怨上面那个不长眼睛。”
    他指了指天花板,语气愈发掏心窝子:“不过张哥,您打算往哪儿跑,我这边境线来回跑的人最明白,咱的根儿长在这里,在别的地方那都是客,那词儿怎么说来着,对,流浪,您跑出去就回不来了,后半辈子就搁外边儿流浪,闭眼了魂儿都飘不回来,这辈子值个什么?”
    “哦——”闻海把手往外一抽,好以整暇地拍了下衣服,手又搁到了那把枪上,“那弟弟你是有什么高见?”
    白狗把手搭在闻海手背上,“您要是得空,就听我讲个故事吧。”
    “好啊。”闻海不轻不重地点了下头,“洗耳恭听。”
    月亮升到正当空,这边的一盏孤灯如豆,堪堪停在这片贫民窟中,仿佛城市这片钢筋水泥之海之中的一座年久失修的航向标;那边却是纸醉金迷的群星闪烁,华丽绚烂的外墙灯光点燃的半边天空,醉生梦死的人们抬头望去,一场颠倒昼夜乾坤的浮生大梦。
    柏云旗刚从酒桌上下来,扶着墙角干呕,什么都没吐出来,那帮狗/日的合作甲方太他妈能喝了,连着灌翻了他们这边几员猛将,最后柏悦亲自撸胳膊挽袖子下场,以一敌五初步告捷,自己也喝茫了,柏云旗作为最后一道防线顽强不屈,硬是撑到最后一个清醒的大老板也开始拍着他肩膀喊他“小老弟”才鸣金收兵。
    对方辙乱旗靡,自己这边也一塌糊涂,除了他半个清醒的站起来就天旋地转,就剩一酒精过敏的销售部小姑娘还能自主行动。
    指挥着那小姑娘帮忙叫司机叫代驾,找服务生一个个把人搀扶到车上,柏云旗趁这会儿工夫都没忘耍心眼,被他拖死狗一样往车上拖的女老板死活拉着他手不放,不住地说:“云旗啊……你来给我干活,姐姐就喜欢你这种年轻人,有、有魄力,有能力……还,呃,还长得好看……”
    “……”柏云旗心说您这重点全在最后一句上吧,嘴上却开玩笑道:“我说杨姐这笔单子怎么这么难为我们,原来是等着我把这事儿办砸了好把我挖走的。”
    “哪儿、哪儿的话!”杨总柳眉一竖,扬声招呼道:“小孙!小孙呢!把这事儿给我记下来,明儿我亲自去车间监工,耽误一天……一天,姐姐请你喝、喝酒。”
    柏悦踩着细高跟“咔哒咔哒”走过来,一步踩进地砖的缝隙里,当即五体投地,被柏云旗一把捞进了怀里,全程围观的代驾司机看到这场面终于忍不住了,躲进车里笑出了声。
    “左拥右抱”的柏云旗自己都是晕的,柏悦扶着他的肩膀站起身,护崽的老母鸡似的把杨总撕下来扔进了宝马里,气势汹汹地说:“少占我弟弟便宜!你那小男模还不够你玩的?!”
    杨总捂住脸“咯咯”直笑:“哎呦,悦悦你怎么这样嘛,我看云旗和你一起工作也不自在,让他来我这儿嘛,我那风投……”
    “哎!姐姐!这!我弟弟!”柏悦往外蹦一个词儿就抽往柏云旗背上抽一巴掌,差点把人晚饭给拍出来,“我弟弟!当然是……你干嘛啊?”
    真快吐了的柏云旗抓着柏悦的手腕,哭笑不得道:“不早了柏总,咱还是赶紧各自回家吧,明儿又不是周六。”
    杨总在车里边滚边笑:“哈哈哈叫丫装逼,你弟弟还管丫叫柏总啊,人家管我还喊声姐呢!”
    柏云旗:“……”
    女人不能惹,喝醉的女人更不能惹,喝醉的柏悦那简直是柏康和舒涵薇外加薛艳梅三者合一的战斗力,柏云旗在杨总的鼓掌欢呼中连声叫了好几声“姐姐”才被放过去,酒也被挠醒了大半,“遍体鳞伤”地目送宝马x6消失在街道边际,转身把柏悦送到了她的车上……最后又被硬生生拽了进去。
    两人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坐在车后座,训练有素的司机保证着目不斜视、心无旁骛,柏云旗带着耳机闭上眼,过了会儿感觉右耳的耳机被轻轻扯了下来,他睁眼,看着柏悦正笑嘻嘻地跟着哼歌,问他道:“你也喜欢这个歌手的歌?”
    柏云旗说:“不,这是我爱人的歌单,我偷偷从他手机里拷过来的。”
    “Everyone I know goes away,in the end.”柏悦头靠着车窗,“人到最后又能留住什么呢,My empire of dirt?”
    柏云旗不应声,耳机里的男人在低低地唱:“If I could start again,a million miles away.I would keep myself,I would find a way.”
    “我打算离婚了。”柏悦忽然说道,“累了,玩不下去了。”
    柏云旗点头:“好。”
    柏悦转过脸看他,一双细长的醉眼微微眯着:“你这小孩真奇怪,别人听完都是劝我想清楚的,就你一个好字敷衍我。”
    “您会不想清楚就对我说这件事吗?”柏云旗反问。
    柏悦笑了声,“协议已经在拟草了,国外的财产我都打算给他,他做那行的,只要不出名,简直是在烧钱。”
    “累了就要分开吗?”
    “很奇怪是吧,如果不爱了我们还能貌合神离地过一辈子,无非是各自玩各自的,但那么累了还爱着还不愿意分开,太折磨了。”柏悦闭上眼,“我从小就听我妈给我讲她跟着我爸有多不容易,她和我爸能在一起能做到这么大的家业有多苦多难……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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