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亦程发出一声嘶哑的呓语,慢慢睁开了眼睛。
    不太确认自己在哪里,他眨了眨眼,看着病房的房顶和他头顶上正在输液的吊瓶,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立刻坐了起来。
    动作太大,手上扎着的输液针被扯开了,血霎时冒了出来。
    谢期年一惊,站了起来。
    韩亦程也看到了病房里的谢期年。他满眼的惶恐失落成了留恋和不舍,带着些许怕谢期年随时离开的紧张,锁住了谢期年的视线。
    脖子上的伤处理了,护理得当可以不留疤。谢期年站起来,走近病床,用一种很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你的昏厥是因为过呼吸症,还有你有些营养不良,医生给你开了些对症的药,处方在床边柜的抽屉里,你输完液出院的时候把药取了就行。
    另外医院需要通知你的家属。我不知道怎么通知,你自己打电话吧。
    他把韩亦程的手机递向病床。
    我的手机,韩亦程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谢期年,没有换过。密码还是你的生日。你的指纹也可以解锁。
    他的声音很嘶哑,说话间喉结颤动,拉扯着颈上的伤口,痛得他眉心紧皱。
    谢期年微微移开视线,把手机又向他手边递了递:请你自己通知。
    韩亦程抬手,却没有接过手机,而是紧紧握住了谢期年递过手机的手。
    谢期年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动作一剧烈,带动了韩亦程身体晃动,牵扯伤口,他立刻额头渗出了冷汗,却依然不肯松开手。
    他痴痴地看着谢期年,话语里浸满了委屈:我没想到你真的会不管我就走。
    谢期年苦笑着摇摇头:韩亦程,你这样子,很没意思。
    我知道,但是只要有效,多无谓的事情我都会做。韩亦程手上加了力道,把谢期年拉向自己身边。
    顾忌着他颈上的伤口,加上一时没有提防韩亦程会忽然发力,谢期年被他拉着向前跨了一步。
    韩亦程用另一只手用力楼上谢期年的腰,把脸贴在他的小腹上,哽咽道:你别走,你给我一点希望,求你,求你了。
    我们一起长大,我们相依为命那么久,爱了那么久,我现在只要求你不装作不认识我,只要你偶尔回我的消息,我们能保持正常的、普通朋友的关系,这样都不行吗?
    韩亦程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贴得谢期年小腹一阵湿意,他的身体更是止不住地颤抖。手背上的输液针带出的血迹已经凝固成固执的血块,掀开,必然又是淋漓涌出。
    谢期年沉声道:你放开,我按呼叫铃。你这样身体会垮的。
    如果我躺在医院你就能像现在这样留在我身边,我愿意。韩亦程把脸埋得更深,疼痛而起的颤抖也越发清晰地传递到谢期年的感知里。
    谢期年深深叹了口气,迟疑着,终究开了口:你答应我四个条件。
    好。韩亦程立刻回答。
    太轻易的承诺靠不住。谢期年低声说,你必须保证绝不违背。
    韩亦程把重心全部放在了谢期年的身上,深深呼吸熟悉又陌生了很久的独属于谢期年的温度和气味,轻轻点头:你说。我会仔细听。
    先让护士给你处理好输液的问题。谢期年说,然后我们再谈。
    韩亦程还是不肯放手。
    谢期年正色:韩亦程,你如果一定要这样,那我们也没什么条件需要谈了。
    韩亦程放开了手,抬起头,委委屈屈的红了眼:七七,你忘了吗,我晕针。
    谢期年自自然然地给了他一个无比坦然的「是吗」的眼神,韩亦程一怔,气闷地咬住了唇。
    谢期年按了呼叫铃,护士很快就来了,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输液管里的空气,换上新的针头。
    韩亦程的呼吸又乱了频率。他看着谢期年,轻声请求:你能不能至少握着我的手?
    谢期年轻缓地摇摇头:晕针很好解决,你不看就行了。
    谢期年的话和脸上平静的不甚在意让韩亦程的期待在心里砸得粉碎,他僵着身子和表情,看一看护士已经准备好的针头,又马上紧紧咬牙闭上了眼,像闯了祸心里发慌六神无主着面对惩罚的孩子。
    虽然眼睛闭上了,但他眼皮底下的眼珠却在明显地不停颤动,呼吸也开始一阵急促过一阵,即使他刻意压抑着也止不住。
    直到护士轻声说「好了」,他才睁开眼,却发现谢期年压根没有在看他,而是正在认真看着手机。
    等护士离开,韩亦程的紧张缓解了大半。他靠坐在床头,黯然道:说吧,怎么样你才能不屏蔽我。
    谢期年冷声道:不能再像这次这样威胁我。不要逼我想起我忘记的事情。不要行为逾矩。还有,一周内搬出我家。
    韩亦程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语气沮丧:好。
    谢期年快速回复了个手机信息,说:你自己通知家属吧,我走了。
    等等!谢期年走出一步,就被韩亦程急切地拉住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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