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村庄附近有着农田,还有一片果林,村民自给自足。他站在一个小山丘上,俯视这个小小的村庄,里面炊烟袅袅升起,幼儿嬉戏打闹,天真的童音浮现在他的耳旁。
    他敛下眼眸,想要转身离开这里。
    众神以万年的时间为间隔掀起信仰之战,不是为了让这片大陆的生灵休养生息,而是为了不让信仰之战这个游戏在他们的眼里失去趣味。
    他最初诞生的时候,正好是一次信仰之战的末期,离现在已经隔了几千年的时光。人类的历史记载着信仰之战的惨烈,却被众神篡改成为荣耀的战争。
    史书虽是错误的,但人类的先祖将惨烈的过往口口相传,人类的寿命虽然短暂,于众神而言是朝生夕死,却也明白他们世界的神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他经常在大陆上执行众神的任务,他的画像被大陆的生灵传阅,但众神更为感兴趣的是人类繁华的城市,一眼便能认出他来的,是城镇人类的特点。
    这个地方虽然偏僻,他以前也没有来过这里,但也难保没有能通过画像认出他的人。
    只要有智慧生灵存在的地方,便不可久留,他也不想散布无谓的恐慌。
    他顺着隐蔽的小路走下山丘,头顶的树木忽然窸窸窣窣的响动着,伴随着小孩子稚嫩害怕的声音,金黄的树叶飞扬下来,随着树叶一同坠落下来的,还有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孩,按照人类的算法来看,大概才五六岁的样子。
    他在大陆上,从来不会用任何的精神力感知周围的环境,从山丘上下来的时候他又在发着呆,也就并没有察觉到这个躲在树上的小女孩的存在。
    在他潜意识里,希望能有某个存在在他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杀了他。
    只是从来没有人能做到而已。他惯常在生与死的意念中挣扎。
    他接住了这个从树上掉落下来的小女孩。因为害怕,女孩的手紧紧捂着自己的眼睛,在发现自己没有摔在地上的时候,小大人一般放开手,松了口气。
    小女孩被他放在地上,眼睛亮晶晶地扯着他的衣袍:大哥哥你是谁呀?阿缇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青年沉默不语,继续往山下走去。
    小女孩抓着他的衣袍一角不放开,跌跌撞撞跟在他的身后,小嘴叭叭叭问出了许多的问题。
    大哥哥你为什么要戴着兜帽?阿缇想看你长什么样子嘛!
    大哥哥你是从哪里来的啊?爷爷说村子里已经有好几十年都没有外人来了。
    大哥哥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吗?
    大哥哥来的地方漂亮吗?
    ......
    青年的身边安静的太久了,但他并不讨厌这样的吵闹。
    青年本以为,这个自称为阿缇的小女孩在下山后就会自己回家去了,这里距离村庄不远,也不会遇到危险。然而阿缇却抓得更紧了一些,口中焦急地呼喊着,甚至还带着一些泣音:爷爷爷爷!阿缇抓住救命恩人了!你快来呀!
    青年懵了:?
    他这才意识到,这个孩子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是很害怕的,一路上话那么多,或许是在下意识缓解自己的情绪,等见到亲人之后就憋不住了。
    一个老者拄着拐杖迈着有些急促的步子走过来,阿缇这孩子总是不听话,尽挑一些偏僻危险的地方走,肯定是遇到危险了!
    老者上下打量着他的孙女,发现没有受什么伤之后也松了一口气:这位小哥,谢谢你救了我的小孙女!
    青年拉了拉自己的兜帽,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不必。
    小哥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我们村庄附近几十百里都没有人烟,所以一向是自给自足,小哥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妨来家里歇歇脚。
    青年心念一动,之前阿缇的话浮现在耳边:爷爷说村子里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外人来了。
    他摘下了遮挡了自己一半脸的兜帽,露出一副偏冷淡的俊美的面孔来,没有察觉到一老一小害怕的情绪,心底一松。
    他眼睛的弧度不易察觉地弯了一些,仍是冷淡,给人的感觉却稍稍温和了一些。
    多谢。
    老者在领着他回到家中的路上询问他:该如何称呼小哥呢?
    青年沉默了,他说:我没有名字。他是无名之人。
    老者微愣,注意到了这位远道而来的小哥黯淡的眸光,他让孙女先回到家让父母准备一些吃食,温和而包容地笑着,将青年带到了村庄的果林中。
    他苍老的声音宁静而包容,目光平和却是智慧的:小哥,你看到了什么?
    成熟。青年看到了一粒粒种子被埋进土里,在春天冒出细嫩的幼芽,脆弱却带着旺盛的生命力。幼芽抽条长大,在泥土中扎根,斗转星移,枝丫蔓生,在绵绵春雨中开满繁花,灿意金秋中硕果缀满枝头。
    名字是人的归属,你说你没有名字,若是不介意,就以秋天为名吧。
    秋天是喜悦、丰收,是一年四季中生命最为繁华的时刻。
    青年看着这丰收的园林,眉眼弯出温柔的弧度,眸色与晴空相对,注入了新鲜的色彩。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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