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的夏季总是闷热多雨。前一秒酷热的太阳还散发着白炽光,下一秒雨水就哗啦啦地下来了。这样的天气大概要持续三个月,在这酷热难耐的夏天里,打工人的精神都是恍恍惚惚浑浑噩噩的,盼望着漫长的白天过去,夜晚降临才会好过一些。
    然而这种症状在财阀身上是不存在的。天下金融的顶层会议室里,围坐在长桌旁的人们吹着空调,喝着特调冷饮,享受着夏日里惬意的清凉。
    “……目前集团的资金缺口问题得到了解决,分社筹备的工作正式提上日程,预计会在一年之内完成。”今天是金融协会的例会,张明植社长正在做泰真集团的工作汇报,“分社打算延伸拓展目前集团发展前景较好的几个项目,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打算做海外发行。”
    “那么,泰真集团的工作汇报就进行到这里,下一位是城进集团。”会议主持孙义成转向崔书润,“关于城进集团内部改革的工作,请崔会长来汇报一下。”
    崔书润点了点头,开始汇报城进改革的进度。
    “经过一年的时间,水泥厂的罢工问题得到了解决,房地产的银行贷款也有部分收回,之前崔民载社长负责的4万坪国有土地将不再作为房地产开发,而是将用来盖百货商场或者汽车工厂。城进学院那边,由于崔城载社长去美国了,因此集团计划将这个项目交给徐伊景会长来负责。徐会长此前负责首尔的教育项目,取得了不错的成果,城进学院的项目,应该可以胜任。”
    “对于接过这个项目,徐会长有异议吗?”孙义成转向徐伊景,询问道。
    “没有异议。”徐伊景微微颔首,目光投向崔书润。
    崔书润刚才所汇报的工作进度看似轻易,但只有城进集团内部的人才知道,崔书润要做到这些付出了多少代价。这一年来,崔家人接二连三地被从集团里清理了出去。崔远载入狱了,他的妻子也和他离了婚,放弃了百货商场的经营权;崔民载搞房地产失败,被逐出了集团,他的项目被崔书润接了过来,辛苦多年的成果打了水漂;崔晶润和丈夫被放逐到了城进的边缘项目,失去了大展拳脚的机会;崔城载不愿留在集团里争斗,自己主动辞去了学院社长的职位,前往美国留学。每月月底的城进例会上,坐在会议桌上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只剩下了徐伊景和其他几位董事会成员。若不是亲眼所见,谁都无法想到,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崔家二小姐,搞起集团内部改革竟是如此心狠手辣。
    …………
    “崔会长,世真试镜的事情,多谢你的帮忙。”
    例会结束后,徐伊景走了过来,向崔书润表示感谢。
    “没什么,是我应该做的。”崔书润笑了笑,“既然我已经兑现了承诺,徐会长也要遵守诺言啊。”
    徐伊景挑了挑眉,转头用眼神示意赵理事,赵理事会意,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资料,恭敬地递给崔书润。
    “这是TF组目前为止,调查到的所有关于文仁泰社长的人事关系资料,交给崔会长了,究竟该如何处理,您可以看着办。”
    崔书润接过资料,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转身交给了秘书。
    “不管怎样,这次我们合作得很愉快。”崔书润优雅温和地微笑着,“听说这附近开了一家不错的日料店,徐会长若是不忙的话,待会儿可以一起去吃个晚饭。”
    “我就不用了,公司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徐伊景说着,目光落在崔书润身后,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更何况,这里似乎还有别的人在等待着和崔会长一起共进晚餐。”
    崔书润不明所以,顺着徐伊景的视线回头望去,只见大厅的另一头,张允荷靠在电梯门边,远远地望着这边。
    “听说崔会长说服了老人家,将TJ文化集团用来投资剧组的那笔钱转投给了泰真集团,用来解决分社筹备资金短缺的问题。”徐伊景戏谑地勾唇,“之前听到那番说辞,还以为崔会长是真心想要帮助世真的,现在看来,崔会长其实是在帮自己。为心爱的Omega解决事业上的危机,然后抱得美人归,这才是您真实的目的,不是吗?”
    “拉一次弓弦,射中两只猎物,有什么不好呢?”崔书润云淡风轻地笑着,朝徐伊景颔首,“那么,我先告辞了。”
    崔书润穿过大厅,来到张允荷身边。
    “小不点,你怎么过来了?”
    “我有些事情要向会长请教。”张允荷原本慵懒地倚着门框,见到崔书润时站直了身体,“收购科技公司的事情,会长nim已经开始做了吗?”
    “是,已经开始了。”崔书润点头,“老人家已经获得了党内提名,参加大选之前还有一次财产清查。在那之前,必须要把海外的不明资产处理掉。本周之内,calling pany就会对国内的科技公司开始进行收购。”
    “我已经将会长的企图告诉了时秋,他绝不会同意收购的。”张允荷说道。
    “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并不会按照人们既定的方向来。”崔书润微笑道。
    “我一定会阻止您收购时秋的公司,我说到做到。”张允荷上前一步,望着崔书润的眼睛,“……还有,我们公司前两天收到了TJ文化集团的投资,听爷爷说,是会长nim的建议。”
    “是我做的。”崔书润点头,微笑地望着张允荷,“我说过吧,会帮你在老人家面前说好话,让你能够从你堂姐那里夺得家产,我也说到做到。”
    “这就是我今天来找您的理由。”张允荷顿了顿,“为了表示感谢,今晚我请您吃饭。”
    “好啊,就去这前面的日料店如何?”崔书润弯起唇角。
    …………
    崔书润所说的日料店是一家米其林三星的餐厅,原本的消费价格就高,位于繁华市中心的地段让它的价格更是翻了几倍。与高得离谱的价格相匹配,店面装潢也高端而大气。进门之后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墙壁是柔和的米色,与原木色地板形成了完美搭配,高高的天花板上挂着独特的灯具,散发着柔和的暖光,每个座位都是精心设计,配备了柔软的皮质座椅和实木餐桌,给人一种温馨、典雅的感觉。吧台上的清酒闪烁着微光,寿司师傅在吧台后面忙碌着,整个空间的氛围弥漫着淡淡的和风情调。昂贵的消费水准隔绝了大部分的普通食客,在这家餐厅里用餐的都是一些身份尊贵的客人,人们一边享用珍馐美食,一边低声谈话。
    “听大姐说,TJ集团的那笔投资原本是要投到剧组的项目里的。会长nim说服了爷爷,将投资撤了回来,投给了泰真集团。”张允荷夹起一片樱花刺身,“听说有一个剧本主演是二姐和李世真在竞争,集团撤资之后,剧组和二姐解除了合同,将主演换成了李世真。会长nim实际上是在帮李世真吧?”
    “那个是徐会长拜托我的部分,而这个,是我想为你做的部分。两者之间并不冲突,不是吗?”崔书润微笑道。
    张允荷注视着崔书润的眼睛,“那会长是更想帮李世真呢,还是更想帮我呢?”
    “还真是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呢。”崔书润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夹起一片河豚刺身,蘸了些酱料,优雅地放入口中。
    “难以回答,是说在会长心中,需要权衡我们两个人的份量,究竟孰轻孰重的意思吗?”张允荷并没有打算放弃,追问道。
    “Omega的问题中,总是隐藏着许多美丽的陷阱。无论选择哪一个回答,都会掉入甜蜜的圈套。”崔书润语气温柔,“所以有的时候,我们需要从二元的视角中跳脱出来,寻找除却对立双方之外的第三种可能。”
    “那么第三种可能是什么?”张允荷问道。
    “第三种可能,就是专注于自己的内心,专注于欲望本身,那个才是真正的答案。”崔书润喝了一口汤,抬起头来,“——所以我的回答是,比起帮助你们两个人,我更想要帮自己。”
    张允荷皱眉,“……我不太明白会长的意思。”
    “我上次说过,不想让杨时秋的公司进入韩国市场,是因为不想给他在你面前出风头的机会。一旦他进入了韩国市场,就会在你面前证明实力。那样的话,你会对他更加有好感。”崔书润说道,“所以说,现在轮到我来做同样的事了。在老人家面前为你美言,为你的公司解决资金紧缺的问题,就能让你看清,我和杨时秋,谁才是更加强大的alpha,而你也会因此来感谢我,就像现在这样。”
    张允荷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所以会长nim的内心欲望,是为了争夺我的青睐?”
    “怎么,觉得很吃惊吗?”崔书润轻抿了一口红酒,“徐伊景之前对我说过一句话,不要对自己的欲望感到不好意思,想要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地拿过来。现在的我很清楚,我想要得到小不点的芳心,不希望你被别人霸占,即使是用算计和手段,也要把你抢过来。”
    张允荷定定地望着崔书润,“会长nim……”
    “之前对你说过,不喜欢用阴谋谈感情。可是现在,就连夺回你的芳心都要用算计。”崔书润垂眸笑了笑,“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伪善?”
    “您是在害怕吗?”张允荷注视着崔书润,“因为害怕我会讨厌您,所以把自己的手段和心机全都合盘托出;因为害怕自己没有资格说爱,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去算计。”张允荷顿了顿,“……会长nim本身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都会有许多人为您死心塌地。只要您愿意,这世界上所有的Omega都会爱上您,可您却选择用一种最曲折、最费力的方式去追求爱情,为什么要这样?”
    “我也不喜欢这种方式。”崔书润的声音仿佛轻柔的鸿毛,“……可是怎么办呢,这世界上有一个人不会爱上我,她讨厌我虚伪、心机、自私冷漠的一面。我虽然不想失去她,但是却不敢站在她身边;看到她身边有别的人出现,却不能光明正大地宣誓主权;明明把身体和心都交给她了,却不敢告白,因为不想让人看上去是死缠烂打的样子。”
    …………
    “周社长,感谢您今天赏光过来,我敬您一杯。”
    餐厅的另一边,张宥熙脸上带着礼貌又乖巧的笑容,朝桌子对面的人举杯。周珉豪是一家电影制片公司的社长,也是一位有名的制片人,张宥熙今天请他来高级日料餐厅吃饭,目的是为了能从这位制片人手中一部正待开机的剧本资源。虽然上一部资源损失掉了,但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间。”周社长放下酒杯,礼貌地起身,张宥熙和一旁的经纪人连忙跟着颔首,目送着社长离开。
    “阿西……真是的,什么时候我也要做这种点头哈腰的事了?”社长离开之后,张宥熙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耐烦地向后靠在椅子上。
    “忍忍吧,Uhey老师,如果这一次和周社长搭上了线,以后我们就不愁没有资源了。”经纪人在一旁劝道。
    “以前集团项目多的时候,圈里的资源都是抢着送到我手上的,现在呢?也不知道大哥大姐每天都在搞什么。”张宥熙想起自己最近事业上各种不顺,心里一阵烦闷,正想出去抽根烟透透气,目光随意一瞟,不由得眼神一凛。
    餐厅的另一头,张允荷和崔书润相对而坐,谈笑风生。
    张宥熙眼底掠过一丝阴冷,径直朝着那桌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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