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恨何时已。长路迢、寒更雨歇,葬他天凉。
    长恨悠悠魂梦杳,是梦也难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泠泉若有飞羽寄。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两人都不是懂音律的,但这凄清哀婉的唱词对云谏来说过于熟悉,细想来,曾有马车滚滚,秋雨绵绵,云谏在车厢内搂着怎么都叫不醒的人,钻入耳蜗的就是这样一首曲子。
    唱的是生离死别,道的是无穷悔恨。
    将夜一听,眉头顿时皱起,他看着发懵的云谏,踮起脚尖,双手捂着他师尊的耳朵。
    别听别听,这歌不吉利,也不好听!
    捂着耳朵的是温暖的掌心,可根本拦不住歌声,也挡不住少年焦急的嗓音。
    云谏勾唇笑笑,嗓音磁缓道:好,我不听。
    他攥着将夜的手,拉着他逃离那靡靡软语,在河边支摊的老人家那里买了两盏漂亮的荷花灯。
    这是他们第二次一起放河灯。
    犹记他们第一次放河灯的时候,是在云缈山下的城镇中,云谏是去捉奸的,却被熏醉地满面通红的少年勾了魂,将夜半醉半醒着替他师尊和他自己写下了愿望,那时候云谏问过将夜许的什么愿,将夜通红着脸说:不告诉你。
    那时候的云谏不许愿,是因没什么愿望,但当时看着少年手持笔墨,一点点将娟秀的字用心地烙在灯面绢布上时,还是不免好奇他写了什么。
    各自写完心愿后,两盏明亮的河灯顺着水流,并肩淌远。
    云谏薄唇微启,有些犹疑,竟像是不好意思了:你写的什么?
    师尊问的是以前还是现在?
    今日喝的糖水里加了点酒酿,河风一吹,将夜渐渐有些微醺,他们并肩坐在河堤边,将夜嗅着他师尊身上好闻的岭梅香,放松地将下巴搁在他师尊肩窝上,眯眸瞧着河面上的两簇光点渐渐淌远。
    生怕与其他河灯混了,将夜眼都不眨地盯着。
    若我都想知道呢?云谏说。
    将夜眉头皱了皱:那以前那个愿望可能成不了,我觉得下游一定有无良商贩故意捞灯,害得愿望白许了。
    哦?云谏挑眉问:此话怎讲?
    呃将夜抿着唇不说话了,他那时候非常坚定自己是绝世猛一,酒壮人胆地发觉自己喜欢师尊之后,他许下的愿望是希望师尊被我,被这个世界爱怜,我绝不做渣攻,要好好宠爱师尊,不能弄疼师尊。
    这个愿望最终没有如愿。
    师尊不被世人所爱,所怜,就连自己的定位都出了问题。
    说起来确实有些羞耻,将夜抿了抿唇,在他师尊开口诘问前,打岔道:但我今日许下的愿望,我觉得一定能成!
    他邈目望着渐远的河灯,虔诚地说:我希望师尊可以一直平安顺遂,可以一直与我相伴,可以双目复
    他话没说完,倏然蹭地站了起来。
    如丧考批般捶胸顿足,慌地恨不得往河里跳:灯!我的灯!
    云谏神识扫去,骤然感受到那盏泛着微黄光晕的河灯被河中蒹葭绊了一下,进了水,摇摇晃晃地被扑灭了火焰,又被困在芦苇之中,挣脱不得。
    心底似有什么难以言喻的惶惧敲击着这片刻的宁静。
    云谏深吸一口气,拽着将夜的手,哄道:那可能是我的灯,你的在那边。
    不是的!将夜眉头越皱越紧:我的灯烛火偏黄,你的那盏是橙色的,根本不一样,刚刚被扑灭的明明是我的灯!
    没关系的,我们许的愿望差不多,只要实现一个就好。
    将夜呆楞了一瞬,漂亮的黑色瞳眸忽闪着明亮的光泽。
    细思一下,好像是这个道理,师尊若许的愿望与他一样,他那盏灯里头的愿望一样能成真。
    原本河灯就是讨个彩头,落个期许,天生神祇竟会相信这个,恐怕会成笑话,但今日他们二人就像普通凡人一样,格外认真地对待此事。
    那盏被水浇灭,被困在芦苇之间的灯,不仅让将夜心中难受,也隐隐将一份黯然递入云谏心头。
    那你许下的愿望是什么呀?将夜靠他怀中问。
    我希望,我们未来顺遂,天长地久,再无忧愁,好好生活
    我希望,你未来顺遂,远离忧虑,无论如何,好好活下去
    心、口,不一。
    但微醺的将夜浑然不觉。
    少年笑容甜蜜,云谏掌心握着他脸颊,指腹摩挲着浅浅梨涡,似饮了佳酿,喝了醉酒,整个人都有些昏沉。
    蓄意欺骗,这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夜深了,街上原本陆陆续续都散了的行人再次游上长街,挤满河岸。
    天上漂浮着长明灯,密密麻麻地将整个夜空熏地亮如白昼,云谏掐着法决,送那些亡故的人离开这座活死城,幽蓝的魂灵顺着千盏明灯飘向冥府,等待着转世轮回,原地伫立的肉身都化作齑粉灰烟,消弭于世间。
    最终
    长街上除了他们,再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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