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再入口,不免有点恍惚,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段日月无光天地灰暗的时光。
    怎么?不好喝?戚氏柔声问。
    不是。姜宛卿怅然道,我只是想起,小娘过世前,母亲也赐过这汤药来着。
    戚氏闻言叹息,你小娘身子一直不大好,我该早些让她服用这汤剂,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这里面有人参、白芍药、白术、当归、白茯苓、甘草、熟地黄,虽不是什么精贵药材,但于女子大有益。你看这偌大家子,都在我一人肩上,若不是靠它支撑着,我也怕是早倒下了。你这两年在外头受苦了,眼下年轻还不觉着怎么样,等到年纪上来定是要有亏空。
    戚氏说着,吩咐下人:以后给我熬这八珍汤的时候,给五姑娘也送一份过去。
    姜宛卿忙起身谢过。
    戚氏亲自扶姜宛卿起来,细问姜宛卿离京后诸事详情,最后道:你莫怨你姐姐,庆王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庆王府里什么样的女人都人,你姐姐一年里头倒有半年是在我这里的。她和殿下原是一对,若不是你当初罢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你能冒险回京替殿下送信,可见你着实是个乖孩子。
    母亲说的话我一直记在心里,这是我欠姐姐的。姜宛卿低声说着,凄然笑了一下,何况,殿下的心思并不在我身上,我强求无益,只希望他能心愿得偿,赢得江山,也抱得美人。
    戚氏轻轻抚着姜宛卿的头发:好孩子,你放心,单冲你这份心,将来该有的位份绝不会少了你的。
    姜宛卿又坐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哈欠。
    这倒不用装,一路来车马颠簸,半边身子都快散架了。
    戚氏是多么有眼力见的人,立即让人送姜宛卿回房歇息。
    姜宛卿刚走,姜元龄便迫不及待道:母亲
    知道了,戚氏道,眼下京里乱成这样,那庆王像是丧家之犬一样缩在宫里不出门,该帮哪一个你父亲心里会没数吗?再说了,若不是你父亲点头,你以为她能回来?
    姜元龄放了心,长舒了一口气。
    太子居然敢反,还真是出人意料。戚氏沉吟,若是早知道他有这分手段和魄力,当初又何必把你许给庆王
    姜元龄听见这个便怨念丛生。庆王玩得开,但那些花样断不能往姜家嫡女身上使,婚后新鲜了一阵子,很快便嫌无趣,又去找他的姬妾们胡混去了,只在表面上和姜元龄混了个相敬如宾。
    幸好,幸好昭然哥哥心里还有我姜元龄捧着信,像是捧着后半生的依凭,只有我
    你莫要高兴得太早。戚氏凉凉道,你不是也发现了吗?你的五妹妹气色可是好极了,一点儿也不像受过离乱的人。
    一个女人过得好不好,丈夫待她怎么样,答案会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
    姜宛卿离开后没有回自己的小院,而是去了姜述的书房。
    但这一次,她在池塘外就被拦下了。
    姜宛卿对姜述身边的人皆不熟悉,但冲对方无声无息冒出来的架势看,很可能是姜家的暗卫。
    家主大人有要事,五姑娘请暂候。
    姜宛卿越不过去,只得守在池塘边。
    时近黄昏,冷天的太阳落得早,下人们点上灯,窗子里的光芒映到满池残荷上,枯荷上顶着雪,像一个个戴着斗笠伛着腰的老妪。
    书房里出来一个人,紧紧地裹着斗篷,兜帽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他在下人的引领下,往另一条路上走去。
    姜述的书房座落在池塘中央,四通八达的桥面轻轻巧巧地横过水面。
    是风昭然!
    姜宛卿不敢叫他的名字,就地抓起一把雪,揉成雪球,砸向他。
    准头十分糟糕,砸在了旁边的枯荷上,荷叶断了,雪也洒了,发出好大的动静。
    风昭然立身于桥上,回过头来。
    他微微抬起一点头,书房的灯光映出他下半截脸,挺直的鼻梁下薄唇微启。
    没有声音,姜宛卿看懂了他的口型乖、乖、待、着。
    !!!
    姜宛卿疯了一样拿雪球往他那边砸,一只又一只,撞在栏杆上四溅。
    纷飞的雪沫子仿佛被灯光映成了金色,风昭然就在这此金色雪沫中微微一笑,然后再度拢起斗篷,低头迅速离开。
    姜宛卿砸到最后手边已经掏出雪块,只剩泥巴,但泥巴她也要砸。
    气死了!
    她以为他带她来京城是要她帮什么忙,不料他的想法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那就是把她送回姜家。
    姜家确实是天底下最平安的地方没错,可是,他有问过她愿不愿意吗?!
    就和上一世一样,他自顾自冷落她,也是为了保她平安,结果呢?她平平安安死在了东宫!
    五姑娘,暗卫开口,家主大人有请。
    闹出这么大动静,姜述当然不可能看不见。
    姜宛卿收拾情绪走进书房,原以为要挨一顿训斥,结果姜述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小两口的感情着实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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