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安充分体会到厉挺说的“不着急”,是在对话结束的四个月后。
    手术做了,在不算短的恢复期里,顾希安对“重点保护对象”精心照料,吃穿用度事无巨细,只差拿着厉羡的卡通小饭勺一口口喂了。
    术后的第一次,发生在某个殷切又合理的夜晚。
    带着目的的性爱像是一场即时赛跑,兴奋,焦急,惴惴不安,和懈力后的颓意,哪怕彼此足够情深,也抵不过鲠在心间的相悖感。
    他知道她想要孩子,她知道他不想但会为满足她的“想”而被动配合。
    汗水浸湿了她的黑发,顾希安在他怀里调整呼吸,感受他一点点脱离自己,没来由的升起一丝怅然,心脏好像空了一个角。
    /
    西厨房,正在运作的小烤箱散发出橘色的光,蛋挞的设定时间正在倒数中,顾希安靠在中岛台上,手里端着一杯温白开,抿一口润了唇又放下。
    门铃和烤箱不约而同一声“叮”,垂眸沉思的人被惊觉,又等了等,确认门铃声不是幻听,赶忙跑去开门.
    台面上的手机屏幕适时亮了,界面最新跳出的弹窗是高水晶新发来的微信。
    自主创业后高水晶常驻在A市,每年回阳城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不过这惯例在顾希安定居阳城后就打破了。
    比如,此刻。
    大包小包的人进了门,直奔客厅,占满了整一条长沙发。
    厨房间,顾希安走来,手里端着新出炉的蛋挞和她爱的口味。
    “黑咖啡加奶,不放糖。”
    顾希安把咖啡放在她面前,目测了沙发的空隙,最后盘腿落座在侧边的单人位。
    闻着香气,高水晶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口感不错,和专业级别只差一朵漂亮的拉花。”
    “制作拉花的工具家里有,这个厉挺比较在行。”
    顾希安现在多了一个口头禅,叁句话里总会带上“厉挺”,这个习惯或许连她自己都未觉察。
    高水晶没点破,视线溜了一圈,深吁出一口气,“要说过日子还得看你俩。”
    她总是没来由的这么一出,顾希安没过脑,顺口接了话茬:“怎么说。”
    “你看这屋子,但凡沾手的活儿都托给智能家电了。”
    从玄关开始,到厨房,客厅,擦鞋的,烘干的,紫外线的,扫拖一体的,灯是声控的,门是感应的,连窗帘都是自动的……还真是科技改变生活啊。
    顾希安坦白:“我不了解这些,都是他置办的。”
    厉挺隔叁岔五带个什么机器回来,她早就见怪不怪了,顾希安管这叫“懒人文化”,厉挺却反驳说“解放双手”,两人对此各执一词,属于字面意义上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习惯了他俩不经意间的狗粮,这种程度的互夸高水晶已经免疫了,就和呼吸一样再自然不过。
    “怎么办啊顾希安,”低嚎一声,高水晶难得露出几分自怨自艾,“你的婚后状态完全影响了我对婚姻的期待值。”
    哟,这话新鲜了,顾希安笑:“你那个小男友呢。”
    “早分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分了有两个月。”高水晶耸肩,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嘴角硬扯出来的笑太牵强,掩不住失落:“小男生醋劲大疑心重,一点小事解释半天,变着法要你表真心,哎,真吃不消。”
    我们都热爱年轻鲜活的皮囊,又控制不住苛求成熟得体的灵魂,只是人的感情,说到底还是太私人,各自有本难念的经。
    顾希安不予可否,并未作声。
    “不说我了,说你吧。”高水晶调转矛头,“前段时间说要追二胎,现在呢。”
    提到敏感话题,顾希安有些恹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突然情绪低落,反倒引得身边人侧目。
    高水晶问:“怎么了。”
    顾希安摇摇头,手术过去小半年了,他们性事规律,也没有避孕,偏偏她一点动静都没有。
    “有时候你越是想要孩子,越是怀不上,不想要的反而一次就中,厉羡不就是这么来的么。”以为多大的事呢,不过是二胎计划没响应罢了,高水晶宽慰道:“你是不是太心急了。”
    “也不全是这个原因……”
    顺时针转着手里的杯子,顾希安轻叹着,压在心底的疑虑像发了疯的荆棘丛野蛮生长。
    没动手术前,他总是要不够似的,一晚上两叁次甚至更多,自从俩人开始计划要二胎,他反而收敛起来了,前戏中期都很兴奋,只是到了最后关头,反正……不太对劲,很不对劲。
    想了很久,好几次差点问了,还是在临门一脚时缩了回来,这事不好明说,怕伤他自尊,又隐隐担心是不是手术留下的后遗症,怀孕事小,万一他身体有什么差错,早发现早治疗总比追悔莫及要好。
    “不会是……他有什么问题吧。”
    高水晶的一句问,将支支吾吾的人荒然震醒。
    顾希安含糊了一下,一五一十把近段时间夫妻间的情绪起伏说了。
    听完了全篇,空气安静了几分钟,恍惚间,高水晶猛一拍大腿,蹭一声站了起来。
    “靠,原来他真不行啊。”
    “……”
    ///
    立恒地产,总经理办公室。
    正在看季度总结的某人猛打了两个喷嚏,揉揉鼻子,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全家福,尤其看到她微笑的眼,眸光不自觉软了下来。
    拿起手机给心上人发了一条信息:老婆,我好像有点感冒了,难受,想你。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一下,顾希安正说到“要不要给他抓几服中药补一补”,看到短信内容,愈发肯定了这个建议。
    斟酌着语句,她回复道:换季了早晚温差大,饮食作息不规律体质也会变差的,晚餐给你炖鸡汤。
    没几秒,那边传来信息:不要鸡汤,我要你。
    生病的人大多娇气,甚至幼稚,顾希安不计较,用哄厉羡的状态回复:专心上班,乖啊。
    话题到此结束。
    “怎么了。”闺蜜脸上的羞涩和无奈,高水晶都看在眼里。
    顾希安轻叹:“他感冒了。”
    “然后呢,找你撒娇?”
    被她猜中,顾希安脸一红,默认了
    高水晶失笑摇头,看着闺蜜满脸认真地开始筛选鸡汤材料,真是单纯又……好骗。
    “宝贝,你就一直被他这样……拿捏吗。”
    “……”
    “我看他没什么毛病,就是惯的。”
    打一顿就老实了。
    当天下午,高水晶对顾希安进行全方位的盘问,话题围绕两性关系,夫妻生活,事无巨细。
    顺便传了一些歪门邪道供她借鉴,最后总结出一句话:适当的情趣可以提升床事质量。
    临走前,高水晶拍了拍闺蜜的肩膀,用一种委以重任的口吻,特别严肃认真。
    “是药叁分毒,别光想着吃什么补什么,有些毛病靠外力能解决最好,你先试一段时间,不管用我们再商量别的对策。”
    顾希安通红了一张脸,从下午开始,从她出谋划策开始,她脸上的热度就没降下来过,这会儿更是火上浇油。
    “我不行……”她刚才说得那些“歪招”,顾希安自觉一样都办不到。
    “不,你可以。”
    即将端出外卖的最后一顿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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