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个身形异常高大的男人身披黑色斗篷,伫立在河边,背对小筱他们,对着那河底逐渐昏暗的光影冷漠道:你久久不肯出来,会错过轮回,深陷在忘川河底。
    那河底传来了女人轻声叹息:古炎帝君修炼的无情之道,没想到还会关心别人的死生
    小筱听到这里,暗吃一惊,没想到她看到了古炎帝君还在阴司的幻影。
    那么他此时正说话的对象,会不会就是五凤原来的主人,那个威凤女神君?
    看来这处神庙似乎让五凤显现出它们曾经看过的一些旧事剪影。
    魏劫也是扬眉看向自己的前世背影,这种自己看自己的感觉十分玄妙。
    就在这时,那古炎帝君又是冷冷道:若不是看在你昔日战功卓著的份上,我自不会管你。为了一个恣意妄为的神子,你就如此不想活了?我看你不像神女,倒像是人间怨妇!
    小筱听得心里一堵,看来无论历经几世,魏劫的这种毒舌功底是代代相传,没有半点浪费。
    就是不知河底的威凤神君是不是被戳到了心窝子。
    听了古炎帝君的话,那河底的魂灵却是微微轻笑了一下:看来我的错付,都成了诸神的笑话其实我甘心领罪,并非情伤,而是赎罪我对不住那三千魔族,遭受天罚陷入阴司也是应该的
    说到这时,威凤的话语低沉带着一丝痛楚,似乎又回忆起了她亲眼看到魔城妇孺遭受屠戮的情境。
    古炎帝君身为阴司的主人,早就见惯生死,所以魔城的惨剧也不会叫他动容,只是冷漠道:所以你决定永世不出,就此沉沦在这忘川河底?倒是我多事了
    说完,他便准备转身离开。可是河里却传来了清灵的一声:帝君且留步我知你虽然为人冷漠,可是品行高洁,与洞渊为人大是不同。我有一事想要拜托于你,不知你可否应下?
    古炎帝君没有说话,不过他也并没有转身,似乎准备听河底的亡灵说下去。
    只听威凤低声道:我乃凤凰之身修行,其实当属妖仙,原本也该是无情,但修行之时却因为游历人间多了些七情六欲,到现在都没有炼化清净。跟你和洞渊比,我是落了修行的下乘。虽然修为有限,可我始终觉得三界生灵自是有其生存之道,只有达到三界平衡,才可相处无忧身为神也该有掣肘,否则恣意妄为之神,又跟魔族有何区别?现在魔城覆灭,魔族也几乎被屠戮殆尽。天界再也没有掣肘之患,却让我十分的担忧所以魔城覆灭时,我取了魔城神木,以自己的元神滋养,就算经历天劫,它亦是未灭。只是到底受了些损伤,需得忘川河底至阴的淤泥滋养。我不曾转世,就是为了这一株神木,有了它,魔族便可得到休养,终有一日可以恢复。
    古炎帝君听了这话,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道:原来你并非只是被情爱所困的女子,是我小看你了。只是你要养魔,做这等干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就不怕被魔反噬,魂魄不再?
    威凤苦笑道:就算贵为天帝,也未必尽知世事的前因后果,我欠下了魔族数千条鲜活的生命,赔回去一条,并不算亏欠。只是魔族太过好战,有着弑杀的天性,若我用元神滋养的这一株神木能炼化它的魔心,让它有更多的慈悲和善意,那么被它反噬又何妨?
    就在她说话之时,那河底渐渐生出了一颗嫩芽,那芽渐渐变大,结出了花蕾。
    古炎帝君蹙眉看着突兀出现在亡灵之河上的花蕾,继续冷冷道:既然是你的命,自是你自己做决定。你愿意以身饲魔,我也不会阻拦。至于它的生死,就要看它自己的造化。
    说完这话,他又是转身要走。
    可是威凤逐渐衰弱下来的声音再次唤住了他:神君,我的意识马上就要涣散,被这株花吸收殆尽。它生在阴司极寒之地,从未接受阳光雨露,若是受了河底邪灵的影响,便会长歪。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君闲暇之余,为这株花念诵佛经,让它感受慈悲之音?
    古炎帝君似乎觉得这样的请求十分的荒唐,冷笑了一声,道:你都说了,我修习的是无情之道,你觉得我会做给魔花诵经这么无聊的事情吗?
    那河底的声音又是低沉虚弱了许多,微微苦笑道:我当然知道只是总是希望你能到底是我奢求了愿君此后安好威凤就此别过
    伴着咕嘟的声音,那河面再次恢复了死寂的平静。
    古炎帝君停驻下脚步,转头去看,那硕大的花骨朵已经微微绽开,长出了一朵黝黑的半莲。
    当古炎帝君转身离去的时候,只有那一株黑莲伫立水中,伴着河底怨灵的哀嚎呜咽,安静地卧在河面。
    虽然只是幻影,可小筱作为旁观者,却觉得好似过了好长的时间。就在她忍耐不住这死寂的安静,正要开口说话时,那个披着黑斗篷的高大男人再次出现在了黑边。
    他冰冷地看着那株瘦小羸弱,颜色愈加浓黑的莲,终于收回了目光,坐在了河边,翻开了一本经书,低声诵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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