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风会同我一起。
    那家伙还不够火候,关键时候别拖后腿便已是求神拜佛。倘若不是老头儿非要我参加剑会,我还想着要与你同行。
    你毕竟是万剑山首席。
    首席又如何?我并不稀罕,还不如同你一道行走大□□处闯荡,就像我们刚认识那会儿,要有意思得多。
    钟未晚神色微怔,即便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他対这番対话依然隐隐有几分印象。
    最主要的原因是后续鬼河秘境经历凶险,恰逢千年一遇的邪祟大爆发,所幸欧阳浩渊收到他的传讯,放弃剑会魁首争夺及时赶来,助他们一行脱离百鬼夜行,最终才捡回了性命。
    钟未晚甚至还记得,他们下山以后遇到了墨成书。这位第三长老当年似乎有什么烦心之事,在山脚小镇独自饮酒,听闻他要去往鬼河秘境,便赠予了他一样法宝。
    果不其然,两人去到了镇上。
    道路两侧的房屋大多门户紧闭,不过视野尽头有着一家未曾打烊的客栈酒家,红灯笼在屋檐下散发柔和光亮,映得雕花横栏半明半暗,似真似幻。
    客栈里几乎没人走动,空空荡荡,走近看时能发现角落里的三两道身影,在低声交谈。
    却并没有独坐的。
    钟未晚微微一愣,有些意外。
    难道是他记错了?
    还是说这幻境不单纯是投射记忆,而是対其进行了加工改造,以便达到迷惑他的目的,或者另有不轨图谋?
    钟未晚控制灵偶在屋檐间跳跃,很快落到了两人前方,并再次确认墨成书并不在客栈里。
    回头望去时,他又是一愣。
    与自己同行的男人本该是欧阳皓渊,此刻却忽然变得无法看清面容,脸上笼罩着一层晦暗雾气,带来某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男人说话的声音也像蒙在纱布里,听起来很不真切,不是记忆之中熟悉的声线。
    他看着自己与男人走进了客栈,点上几碟小菜与一坛酒,在桌子两端相対而坐。
    两人开始的气氛还算愉快,比相识多年的好友都要融洽,渐渐却变得有些古怪,到后来越发僵持,甚至能从中嗅到一丝剑拔弩张的冷意。
    他们都是无辜的。钟未晚听见自己这样说道,你如此大肆杀人,不担心将来飞升时招来九天雷劫,身死道消?
    男人:他们都该死。
    此话何解?
    他们都在骗你,南荒之地牛鬼蛇神横行,如何比得上这里?他们就想让你去当免费的苦力,居心不良,自然该死。
    我说过我不会走。
    但你耳根软,那些人又擅长花言巧语,说不准哪天就把你骗了过去。男人顿了顿,语气放柔了些,小晚,我是为你好,这世间只有我是真心为你好。
    我看并非如此。钟未晚语气冷漠道,你只是为了你自己好。
    小晚
    你不希望我离开,便要斩断我与他人的关系。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可曾有考虑过我的想法?
    他的语气越发严厉,眸光如剑,少见地将情绪表露出来,倘若日后我不想留在此处,你又当如何待我?
    也要杀掉我吗?
    男人脱口而出道:当然不会!
    他似乎十分紧张,语速飞快: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呢?小晚,你明明心里知道,我即便是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你。先前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対,我一定会改的,以后我会尽量忍住的你能不能别走?
    钟未晚没有回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闷声道:我没说要走。
    男人顿时松了口气。
    即便是隔着笼罩脸庞的浓郁雾色,钟未晚也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欢喜。
    他的内心忽然一颤,不知为何,竟觉得此人有几分可怜。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店小二打着哈欠经过,给另外几张桌的客人送酒,似乎并未注意到他们这边发生的轻微争吵。
    片刻后,钟未晚打破沉默:我也并非要把自己的意愿强加于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我只是只是担心你杀孽太重。
    杀孽过重的人,在雷劫时往往会面临更大的困难,我们总会有分别的一日,倘若你因此没能飞升上界,这分别就成了永别。
    男人:
    男人:你一定要飞升?
    钟未晚似乎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问:飞升本就是修行的最终目的,修行者逆天改命,不应当拘泥于一方天地。
    男人:那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他语气平静,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可仔细听去却能分辨出极其轻微的颤音。
    钟未晚张口无言,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片刻后说:我们可以一起飞升。
    男人端起酒盏抿了两口。
    浓雾在此刻忽然散去了少许,露出了一双弧线优美的细长眼眸,如墨般的瞳孔深不见底,翻涌着令人胆寒的执念与势在必得的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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