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述,”叔叔对着他讲:“别耍弟弟了,他要吃给他吃一颗。”
    纪亦星眼巴巴地望着他,望着他手里的牛奶糖。
    纪时述慢腾腾地张开手,他的眼睛就亮几分,再倏地收拢。
    “不给。”
    他笑的得意。
    不过除了纪亦星,他感受到另一股期盼的目光灼灼地望向他。
    小少爷抬起头。
    千吟摇摇晃晃地迈着小短腿,在两家的瞩目下奔到他身边。
    纪时述低头看着她,皱了皱眉,应该在思考她是谁。
    小姑娘揪了揪少年熨烫平整的衬衫,屋子里暖气开得足,她穿着大棉袄热得脸颊绯红发烫,仰起脸:“哥,哥哥,要,要糖。”
    纪亦星不服气啊,这人怎么还插队呢,“我先来的!”
    纪时述啧了一声,把他的便宜弟弟丢给了纪誉。
    他转着蝴蝶结式的牛奶糖,头回觉得挺吃香。
    算了,他看着裹得跟小团子似的女孩可怜兮兮地瞅着他,眼睛像一汪澄澈清泉,算了,就给她吧。
    不过,她叫哥哥的声音糯糯软软的,比纪亦星的好听。
    再听一次好了。
    纪时述有意逗她,慵懒地笑:“那你叫我什么?”
    千吟牢牢地盯着牛奶糖,舔了舔嘴巴,“哥,哥哥。”
    纪二少爷那时玩性大,算得上宁安长街首屈一指的小霸王,后来才改邪归正,他歪头将牛奶糖放进女孩手心。
    千吟啊呜一口。
    呸,苦的。
    她呆呆地瞧着手心里的纸团,不死心还要再咬一口,结果被他没收,小少年桃花眼笑成了月牙,勾人得紧,“笨。”
    什么啊……千吟眨巴着眼睛,眨着眨着冒出两滴泪,润湿了睫毛。
    纪时述不知道,她那个时候是远近闻名的小哭包。
    视线渐渐模糊,她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旁边的人都慌了,他也慌,抽了纸巾给她擦眼泪。
    纸巾不要,她索性抱着他的手哭,眼泪都蹭到他手背,湿漉漉的。
    纪时述僵住了。
    纪母怒目圆瞪:“纪时述!你小子怎么把我儿媳妇给弄哭了!”
    他年纪小不大懂,但清楚一个道理。
    女孩子哭了得哄。
    他一股脑把兜里珍藏的牛奶糖全拿了出来,攒了好久的他平时都舍不得吃。
    都给她,“你,你别哭了,我都给你,不骗你了。”
    纪亦星看傻了,被纪誉箍在怀里也哭也闹,“哥你不公平,你攒了一年多我求你了一年多,你就没给过我!”
    “一个糖纸也没有!!”
    纪时述无视,甚至带着几分讨好地看着千吟,手心里躺着许多颗牛奶糖。
    后来,这种牛奶糖早就绝版买不着了,他辛辛苦苦攒了一年的也大多进了她的肚子。
    他心甘情愿。
    眼前的这颗和四岁那年的相差无几,静静地躺在男人手心,时过境迁,糖没有变,他的手却变大了。
    千吟记起了她心满意足吃掉牛奶糖,小少年对他说的话。
    “以后最好的都给你。”
    眼泪又止不住地涌。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抽噎,“你不在这里拍戏的。”
    从天而降,比肩神明。
    该如何说呢。
    说他放不下心,还是说思念成灾。
    但到底他平庸嘴拙,说不出许多俏皮的情话。
    “经过。”他隐去了特地定她房间对面的事实,笑着回她,“也许我们缘分不薄。”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023===
    千吟自然不相信这套哄小孩子的招数。
    但她不挑明, 只委委屈屈地瘪嘴,“怎么办,我还有点害怕, 今晚睡不着了。”
    再瞅他一眼故意说:“发生那么恐怖的事,我对这房间都有阴影了。”
    要不说她怎么能跟纪时述斗上斗下那样久呢,多少也有些本事傍身, 果不其然他跳进陷阱, “去我那里睡。”
    知纪时述者, 千吟也。
    反正她房间经打斗后变得乱七八糟, 估计也睡不了多安稳,纪时述干脆摊了牌,“我住你对门。”
    “没办法缘分天注定。”他又飞快说,“我深夜见义勇为, 正好救到了你。”
    噢噢噢正好。
    千吟抱了俩枕头跟他走,男人刷开房卡,她还假装矜持地趴在门口观望, 直接被他拎小鸡仔似的拎进来。
    房间只亮了一盏落地灯, 温暖橙黄的光洒在床头枕上,旁边的木制柜摆着一本摊开的书,女孩抻长脖子, 隐约看见深灰书页里夹着一张粉红色的书签, 和整体简约冷淡的风格十分违和。
    纪时述挡住她视线, 不经意地合上书。
    千吟没多在意,她指了指明显不大的单人床,“我睡沙发吧。”
    “你说什么?”
    “我睡沙发啊?????。”她瞪大眼睛, 又字正腔圆地念了一遍。
    额头被他弹了一下, “你睡床。”
    顿了顿, 男人慢条斯理地开口:“或者,挤一挤?”
    千吟看看小床看看他。
    他堂而皇之地找借口,表情瞧不出波澜道:“也不是没有挤过。”
    千吟知道他说的是那次家庭聚餐,两人被迫在父母面前装恩爱的那回,摇头道:“不行,那次是演戏给爸妈看的。”
    她把床拾掇了一下,屁颠屁颠地往沙发上放他的枕头和被子,嘴里碎碎念:“床可是你自愿让给我的,别说我威逼利诱啊。”
    然后,女孩哧溜钻进去,露出个小脑袋,舒舒服服地蜷缩起来。
    “晚安。”她打了个哈欠。
    纪时述无可奈何。
    他熄灭了落地灯,捧着书躺进沙发。
    简易台灯散发着微弱却温馨的光,映照着面庞,书翻了几页便索然无味,粉红色的蔷薇书签被他捏在手里把玩,片刻后再度望向床。
    她睡熟了。
    纪时述掀被,拖鞋踩在松软的毯子上无声无息,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很快又恢复原样找不见踪迹。
    他蹲在床边,双臂枕着头歪眼看她。
    月光淡如水。
    他从未如此静如此近地看过她。
    玫瑰香味似有似无地勾引着钻进鼻腔,她睡得很沉,手拉着被子盖住了半张脸,清幽的灯光下脸上绵软的绒毛都看得分明。
    呼吸均匀绵长,长而密的睫毛时不时轻轻颤动,乖巧得像个瓷娃娃。
    他忍不住,去轻轻捏了捏女孩高翘的鼻子。
    衣料和被褥摩挲发出细小声响,她皱了皱眉,浅浅地嘤/咛了几声。
    像小奶猫叫唤一样挠他。
    纪时述放下手。
    深夜擎断车水马龙,吹灭万家灯火,辛劳一天的城市陷入短暂美妙的梦乡,期冀明日破晓的曙光。
    他很困,但又不困。
    后来纪时述什么也没做,只是趴在床边看着她。
    他不觉得单调也不觉得疲惫,相反他很知足。
    爱情是互道早晚安的甜蜜,婚姻是入睡或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不是白茫茫的天,而是钟爱的你。
    蓬头垢面也好,憨态蠢萌也罢,千千万万个日夜,千千万万个你,你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年年岁岁,岁岁如今朝,因为有你,让我憧憬单调孤独的清晨夜晚降临。
    只一眼,无穷美好无尽想象。
    相爱不是索取,是知足。
    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
    他坐了一夜,连自己都惊奇。
    第一缕阳光透过落地窗爬上了男人的背,半边的眉眼浸没在微光里,生动和煦。
    他弯下腰,在千吟额头上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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