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修怎么会过来?
    刚才她观察了好久,半小时都没一个人往这犄角旮旯走啊!
    怀澈澈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骗人被发现了。
    而霍修对上怀澈澈心虚的目光,就连面对她时惯性的笑容都变得艰难。
    他其实知道的,怀澈澈每次说谎的时候,他都知道。
    有的时候霍修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他太关注她,还是怀澈澈太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
    她的喜怒哀乐总是写在脸上,就连那一点心虚,也是藏头露尾的。
    但是他能怎么办呢。
    他没得选。
    就像刚才怀澈澈跟他说去换鞋的时候,他不可能握着她的手不松反紧,要她别去。
    即便他知道,她是要去跟萧经瑜见面,也总想留住彼此最后的体面。
    “霍修你这么快就下来啦,澈澈不在上面啊?”
    走下楼梯的时候,霍修脑海中几乎是一片空白的,却在迎上到处找不到女儿的李月茹时,仍旧本能地选择帮她隐瞒,“嗯,您别急,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他不觉得不公,也不觉得委屈。
    这一切本来就是他强求来的,本就是一场赌,输赢自负。
    他宽慰自己说,那既然愿赌,就要服输。
    等怀澈澈追到楼梯口的时候,霍修已经往另外一边休息室的方向去了。
    她是真的恨啊,恨这该死的恨天高。
    刚本来在一楼就已经够难受的了,二楼的地毯还特别厚,穿着高跟鞋站着特别累,而且估计是把脚磨破了,现在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
    李月茹看着女儿一瘸一拐地从二楼下来,联想到刚才霍修的话,顿时有点懵:“你在二楼啊,刚我让霍修找找你,他说没找到……”
    “我在厕所,他没看见吧。”怀澈澈抿了抿嘴,躲开妈妈疑惑的眼神:“我跟霍修刚都喝了好多酒,现在去休息一下,待会爸如果找我们俩,你跟他说一声昂。”
    李月茹似懂非懂:“好,你们去吧,我刚看霍修脸色是挺不好看的,你好好照顾他。”
    “好。”
    怀澈澈咬着牙忍着疼走到休息室,推门进去的时候,霍修背对着门口看着窗外,手边的实木小茶几上放着已经空了的酒杯。
    外面一片火树星桥,那是属于城市独有的无声喧闹,房间里顶灯常亮,原本温馨的暖黄却衬得窗前男人的背影有一种别样的孤独感。
    怀澈澈愣了一下,房门便自动闭合,发出一声轻响。
    这声响惊动了那边的霍修,他回过头来,看见怀澈澈进来的时候,先是意外,后又了然:“来换鞋?”
    她这才想起自己的脚还在疼,走进去在床边坐下,含糊地嗯了一声:“霍羞羞……”
    能不能别这么叫我了。
    霍修真的很想这么说。
    他真的很擅长自作多情,所以不要再让他误会了。
    不要给他这点好脸色,不要让他再觉得自己有希望。
    但明知是饮鸩止渴,霍修还是忍不住想要再多看她一眼。
    他就看怀澈澈坐在床边,微微仰起脖子,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像知道自己很可爱一样,对着他眨了好几下,才慢吞吞地说:“我脚好疼。”
    “是不是磨破皮了,把鞋子脱掉看看。”他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已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握成了拳,“洗手间里有一次性拖鞋。”
    “哦……”
    怀澈澈俯下身,非常敷衍地拨弄了几下鞋扣的位置,又抬起头来看他:“我解不开。”
    她又在说谎。
    霍修一眼就看穿她拙劣的小谎言,却还是因为看见她通红的小脚趾,在她面前蹲下身来。
    他脱了外套,但没脱马甲。
    尺寸恰如其分的浅灰色马甲本就无比精准地勾勒出男人腰部微微内收的线条轮廓,在他蹲下的那一瞬间,雪白的衬衣仿佛也一下有了灵魂,被霍修那副饱满而精壮的身体严丝合缝地填满。
    怀澈澈配合地把脚抬起来,看着霍修轻易地把她的鞋扣解开。
    这双鞋看来确实非常不好穿,不光是小脚趾,怀澈澈的大脚趾上也是一道明显的勒痕,前端甚至已经泛起了白,那是血液流通不畅的证明。
    如果是之前,霍修肯定会帮她消毒上药,贴上创可贴,然后把这双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破鞋子给扔掉。
    但毕竟两人的关系变得有点尴尬,他把怀澈澈脚上两只鞋都解开脱下来之后,只把鞋子整齐地摆到一旁,就再没了动作。
    怀澈澈知道理亏,声音又轻又软:“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霍修声音也轻,说话的时候好像才刚回过神来,站起身从房间内嵌的洗手间里拿出拖鞋放到她面前。
    “没生气?”怀澈澈重复他的话,小小地噘了噘嘴。
    “我只是不甘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两个人以后再也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在一个房间里独处交谈,亦或者是眼看着事情到了预期中最坏的结局,霍修当下极为意兴阑珊。
    他记不起来上一次自己的情绪像这一刻一样低迷,已经是多少年前,但此刻这种负面情绪让他已经没有余力去控制自己的理智,控制自己说出得体的话。
    “我已经使尽浑身解数了,但是还是没能改变结局。”
    他看着怀澈澈穿上拖鞋之后,才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垂眸看她:“前天晚上我做梦,梦到我自己变成萧经瑜了,是不是很可笑?”
    “我觉得,其实我自己都已经在潜意识里觉得,你最后选择的不会是霍修。”
    这是霍修第一次在怀澈澈面前,坦然地说出自己的负面情绪。
    他的不甘,不服,嫉妒,还有被捂了太久已经开始溃烂的不安,就像是一团在空中酝酿了许久的积雨云,终于对大地降下了狂风暴雨。
    而面对突然降落,又急又密的雨点,怀澈澈第一时间却不是躲起来或撑起伞,而是站在地面上,替雨云觉得痛快。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跟霍修说什么‘这种话你应该早点说’,毕竟霍修这番话,但凡在她还没有真的喜欢上他的时候说出来,那听起来肯定不是现在的味道,她还没有那么不知好歹。
    但当霍修说自己梦到自己变成萧经瑜的时候,怀澈澈才是真的感觉,一直悬浮,高高在上的大佛落回了地上。
    他不再具有无喜无悲的佛性,变回了有血有肉,会悲伤愤怒,遗憾痛苦的普通人。
    这样就很好啊。
    憋在心里很累吧。
    大概是感觉到怀澈澈目光的变化,霍修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从她身上移开目光,侧头看向窗外,妄图用外面的黑夜帮助自己找回冷静。
    沉默在房间里发酵,空气仿佛凝固,霍修不自在间,忽然很想抽烟。
    因为怀澈澈不喜欢烟味,他烟已经抽得越来越少,差不多没有烟瘾了,再不会随身带着烟和打火机,可此刻又不想主动离开,只能干忍着。
    半晌,怀澈澈才瘪着嘴说:“还好你没变成萧经瑜。”
    她不会哄人,是真的不会哄,她的嘴和怀建中不愧是一脉相承,骂人的时候伶俐得很,到了哄人的时候,就变成了笨嘴拙舌。
    以前萧经瑜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边,或者买几包她最近喜欢的小零食给他——为了不触碰到他的自尊心,怀澈澈基本不敢在他身上花什么实打实的钱,即便知道他有需求,也是绝口不提。
    霍修就不一样了,怀澈澈刚走过来的路上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出他会有什么物质上的需求,刚走到休息室门口犹豫了两分钟,想不好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决定去他妈的,进去再说。
    老实说,刚才她在拨弄鞋扣的时候,脑袋里还没什么思路。
    但到了这一刻,怀澈澈好像来了点感觉,伸出手去抓住了霍修的手,接上自己刚才的上半句话:
    “要不然,我就不喜欢你了。”
    这话出去,好像没有对手的乒乓球。
    可能是没人接,也可能是没人接得住,就直挺挺地掉在地上,自嗨似的蹦了两蹦,最后一切归于沉寂。
    “霍羞羞,我说你迟钝吧,你总能看出我在说谎,我说你敏锐吧,你就真的察觉不到我对你越来越好吗,你不要说我没有对你越来越好,我不听!”
    “我要不喜欢你,我能用手帮你啊,想都不要想好不好,不喜欢的人我看一眼都嫌脏。”
    两句话下去,霍修还是没什么反应,怀澈澈即便已经羞到想夺门而逃,也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继续说:“霍羞羞,你现在不行了啊,怎么让女生一个人说这么多肉麻话啊,你给个准话,到底爱不爱我吧,我不擅长玩这些弯弯绕绕,你要不爱我就离婚,我找个更好的去。”
    直到最后这句话出来,霍修才好像猛然回神,反握住她的手,掌心细细的汗带着一股潮热,将她铺天盖地地笼住。
    “爱,我爱……你都想象不到,我有多爱你。”
    他不是不想说话,是说不出话,从怀澈澈那句“要不然我就不喜欢你了”开始,心跳早已脱离了正常的频次,只有身体保留着那份本能,迫不及待地低头与她拥吻在一起。
    霍修的手在发抖,嘴唇和舌尖也是。
    怀澈澈口中的敏感点被挑动,闭上眼之前,看见霍修耳根处的红缓缓地沉到了他的脖颈根部。
    她忽然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她突然跟他求婚。
    那天停车场光线昏暗,她又醉醺醺的,根本看不清霍修的神情和表情,见他半天没有反应,还当他是被自己吓着了。
    还有江城那次,给他按摩完,他脸红脖子粗地从床上爬起来,当时她也没当回事,毕竟房间里真的有点闷热。
    但是当下,霍修明显失了分寸,丢了门道,唇舌在她口中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横冲直撞,比往日更加灼热的吐气,仿佛火山的呼吸。
    之前霍修跟她说,他没有谈过女朋友。
    当时怀澈澈虽然没有反驳,也没有追问,内心却是悄悄地给这件事打上了一个问号。
    毕竟年龄和条件摆在那里,怀澈澈那时候觉得霍修又不像她一样,心里装着个人,总不可能追他的女生里没有一个合眼缘的吧。
    再者说了,就拿唐瑶来说,虽然一直没谈过恋爱,但床伴就没断过,那生活过得比有男女朋友的精彩多了。
    “霍羞羞,你不会……其实很容易害羞……唔……”
    直到当下,深吻的拉扯间,怀澈澈才跟突然开了窍似的,把之前的蛛丝马迹都串联了起来。
    “没有。”
    但不等她追问,甚至没有给她最后那个“吧”字完全说出来的机会,霍修已经更加用力地与她吻到了一起,让这一段旖旎的厮磨平添了几分欲盖弥彰的气息。
    现在,她真的有点信了。
    没想到霍羞羞的羞,不是不要脸的羞,居然是害羞的羞!
    得出这一结论,怀澈澈正准备好好笑话这个霍羞羞一通,整个人就被霍修抱了起来,压在床上。
    灼热的吐息从她的嘴角流向侧颈,霍修亲了几下好像还嫌不够过瘾似的,又咬了她一口,声线沙沉,透着一股泛着酸味的危险气息:
    “那小坏,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刚刚你们牵着手在那,做什么?”
    *
    是谁说想看吃醋肉的,知道我因为你们这两句话,这章写了多久吗(拍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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