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给你取那样的一个名字,而自从有你后,家里上下都围着你转。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恨你吗?明明我才是嫡长子,偏偏所有人眼里看到的都是你。我最开始没想过要害你的,可你为什么还要再回来?你在顾家不好吗?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顾容庭沉默望着他,只觉得眼前之人怕是疯魔了。
    “我原就是皇室血脉,我认祖归宗,是迟早的事。但我却从未想过去争什么抢什么,那个位置于你来说是命、是一切,但于我来说,却无关紧要。我这样说你或许不信,但你信或不信,也都不重要了。”
    梁护不管信不信,如今这于他来说,也都不重要了。
    不管日后那个位置是谁的,反正注定不会是他的。
    他闭了闭眼,虚弱着嗓子下逐客令道:“你走吧,你我兄弟以后死生不复再见。”
    顾容庭却没立刻走,默了会儿后,问:“你只由着你自己心行事,可有想过你自己的几个孩子?哪怕到如今,你也丝毫悔改之心都无,你难道就不怕你那几个孩子因你而受苦吗?”
    梁护无动于衷:“若真如此,那也只能说是他们的命。他们父亲的命就是如此,他们又还想要有什么好下场呢?”
    “你是一点都不在意他们的死活。”顾容庭语气淡漠。
    梁护的确不太在乎,所以他哪怕知道自己彻底输了,甚至将时日无多,他也不曾开口替他那几个孩子求一句情。
    “活着如何,死又怎样?三弟,你觉得我如今这副鬼样子,还能有闲心去管别人的死活吗?”
    顾容庭忽然觉得再无话可说。
    再想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他幼年时就能扔了自己亲弟弟,如今不在意自己儿女的死活,又有什么稀奇呢?
    “那你好自为之吧。”人同人才有话说,人同禽兽之间,是无话可谈的。
    顾容庭是绝对不会对自己的几个侄儿做什么,所以,再多的话,也不必再说了。这个人,即便是到了生命的尽头,他也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那他又何必再浪费口舌呢?
    思虑再三之后,顾容庭还是择了个合适的日子,带着傅文雅和嗣王写给她的那封信,一并去到了太子跟前。还有,薛三那边查出的消息,以及拿到的人证,也一并送去了太子跟前。
    但这件事却没有捅得人尽皆知,如今太子主事,他也只是想让自己这个太子父亲心中有数一些。
    嗣王是什么样的人,太子身为父亲,心中未必没数。只是他再了解这个儿子,也万没想到,他竟会心黑手残到这种地步。
    事到如今,顾容庭也没想过要太子再给他一个公道。如今选择这样做,不过是不想独自吞了这所有的苦罢了。
    事实就是事实,哪怕嗣王大限将至,那他所做下的错事、造下的孽,也不能随着他的死而彻底烟消云散,就好像是从没存在过一样。
    至于他说出来以后,太子父亲会怎么做,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从太子书房回来后,顾容庭就打算将这一篇翻过去了。前世的心结彻底解开,日后也不必再担心他这命中的一劫。
    北境稳了,他也该腾出更多的心思来和妻子好好过日子。
    就如母亲说的那样,或许……他们也该当爹当娘了。
    北境大捷的喜讯,终究也没能救得回来老皇帝。才过完年,正月里,便办了场国丧。
    国丧中,嗣王又没了。
    一时间,举国哀痛。
    三月里,太子登基为帝,是为建安。
    建安元年,武安郡王梁砥,请命携妻去封地武安县。
    随后,永昌郡王也奏请新帝,去了封地永昌。
    从京城往两地去,有段路是要同行的。恰逢浓春之季,到处繁花似锦,一路上观花赏景,也算是日后分居两地的一段回忆了。
    路口分别时有念念不舍,但更多的还是笑容,以及对下次见面的期盼。
    两辆马车朝不同的方向驶去,徐静依和萧清音谁也舍不得谁,开着车窗一直冲外面摇手。直到走得远了,实在瞧不清人和车,这才作罢。
    撂下了车帘后,徐静依双手捧脸,又期待又惆怅。
    “此一别,再见不知何年何月了。”
    顾容庭望着她笑:“每年年关都得进京述职,你若不嫌累,日后每年都回来过年。若他们也回,自然一年能碰得上一回。”
    想了想这一路的舟车劳顿,徐静依忽然退却的摇了摇头。
    “算了。”她说。
    “怎么了?”顾容庭问。
    徐静依却笑,故意说:“因为到了武安县后,我们要努力当爹当娘啊。我心中暗暗发过誓,若不当娘,绝不回京。”
    顾容庭知道她所言乃玩笑话,定是北境之行叫她吃多了舟车劳顿的苦,她怕了。
    他伸手去将人搂过,温声说:“不回就不回,都听你的。”
    四月天真是一年中最好的天了,不冷不热,四处飘香,真的再没比这更好的时节了。
    尤其,还有所爱之人陪在身边。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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