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你要去岭南?别去了,就留在京里多好。”刘太后听闻女儿要走,很舍不得,她也巴不得女儿留下来。
    云骊笑道:“煜哥儿和烁哥儿都盼着出门去呢,虽说远了点,但是外放倒也没什么,总会如此。其实我看到您和弟弟过的都好,我真的就放心了。”
    说起来就是在京城,也不过是逢年过节,最多就是一个月见一次面,,她当然恨不得在娘膝下孝顺,可是她也不放心裴度一个人去赴任,还有她自己,也想出去走走。
    小时候想的是如何生存,长大了,想的是怎么让自己择一门不错的亲事,过的更好,后来丈夫仕途平稳,她才能慢慢放轻松。
    但云淑的敌意,云凤的敌意都让她无法真正松懈,现下总算到了可以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了。
    “也是,这夫妻可不能轻易分开,否则人啊,容易生变。”刘太后笑道。
    她自己从来没体会到夫妻之情,章思源对她是小猫小狗奴婢似的,说不宠就不宠了,宁王对她好,但地位从来没有平等过。
    可女儿不是,她是大家小姐出身,和丈夫情投意合,不是简单的把丈夫当成自己富贵的来源,因此夫唱妇随,在感情上女儿比她自信。
    向来她付出一分,要说十分,女儿却是十分,全部付出。
    她并不怕受伤,甚至认为受伤了也没什么。
    云骊见娘这么说,又拉着她的手道:“您现下保重好身子,等我日后从那边回来,再进宫给您请安。”
    “你要平平安安的啊!”刘太后握着女儿的手,依旧舍不得放开。
    云骊听了这话瞬时眼泪流下来,人长大就是如此,割舍不下亲情,但又不得不去走自己的路。
    “别哭了,好孩子,是娘不好,那么小,六七岁大就把你放在家里,多亏你自己坚强,才能到如今的地步。”提起来刘姨娘也唏嘘。
    母女二人又哭了一回,之后,云骊想起章扶玉,就道:“姑母知晓了您的事情后,就时常抱恙在家不肯出来。听说想回洛阳老家去,表姐正在送行呢。”
    不知道是不是章老太太和章扶玉说了什么,她丈夫反正也是闲官,二人就准备回乡去。
    刘太后笑道:“罢了,她自己识趣倒好,我如今眼下就是你弟弟的婚事了。本想让你留在我身边,替我寻摸寻摸,没曾想你现下要走了。”
    “娘,这选儿媳妇是您的事儿,我怎么能在中间胡说。您呐,也别难过,等到时候立了新皇后,再生几个皇孙子,到时候您哪里有空再想其他。”
    “得了,得了,我有你这个小魔星就够了。”她还是恨不得把女儿留在身边,就跟小时候一样,女儿曾经那么黏着她,她去出恭,女儿都不肯,要抱着她。
    平时发脾气也只朝她发,母女俩相依为命,不知道多好。
    云骊笑着搂住刘太后。
    刘太后道:“天高路远,什么都没有命重要,岭南听闻潮热,带些透气的料子过去。”
    “嗯。”云骊就这样搂着她娘,静静的听着她的关心之词关心。
    一个月后
    出行船只已经到了杭州,云骊夫妻带着儿子们准备在杭州楼外楼吃饭,煜哥儿和烁哥儿头回出来都很兴奋,这个时候杭州六月,正是闷热的时候。
    但丝毫阻挡不了他们欢快的心情,裴度从小在杭州长大,家里的厨子也是苏杭的厨子,因此很熟稔的对儿子们道:“这次咱们是回不了祖宅,下次回程时再去。”
    煜哥儿点头:“爹爹,娘亲给了我好些碎银两和铜子儿,我等会儿就可以买自己想买的东西了。你有没有想要的,儿子给您买?”
    他以前虽然也常常和爹娘出门,但还从未这么大喇喇的逛街,其
    实他手里有银钱,娘从小就教他和弟弟学会认钱,如何打赏,外面物价多少。
    甚至他们俩在年底的时候,娘还让他帮忙记账,就是了解民生。
    即便是裴度不擅长说什么煽情话的人,还被大儿子感动了,他何德何能,儿子要惦记着他。
    “我不用,你自己买你喜欢的就好了,钱不够,再找爹爹拿。”
    煜哥儿摇头:“这有五十两怎么会不够呢,寻常庄户人家,一年十两嚼用都多的了,二十两都算有钱人家了。”
    他们去庄子上,曾经去乡下看过,真正穷的人家,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每次大家说犯了错打发到庄子上,其实庄子上的人比起真正的老百姓算是很有钱的人了。
    裴度忍不住赞道:“如此甚好,知晓民生多艰难。”
    云骊却道:“好啦,就这么点子功夫,咱们快些去买些补给,孩子们也买些自己喜欢的,还要赶去江西呢。”
    从江西再到广州,这一路可要多筹备干粮,还有新鲜菜色,不能总吃鱼来。
    当然,煜哥儿还会讲价,这事儿就更让裴度震惊了。
    比如他自己就不在意这些,因为小时候光读书了,云骊却道:“读书这种是事情哪里有说的准的,有人看着聪慧也可能一辈子中不了,既然如此,也不能不擅长理家呀!”
    当官的人,后院不整理好,全是把柄。
    理家的过程,那也是自己把家都掌在自己手里,一切都在掌控中。
    其实章家原本可以更上一层楼,为何不成,就是后宅不宁,都不团结,甚至倾轧。
    有些读书人本来家境殷实为何到最后家道中落,甚至穷困潦倒,想读书也要有钱啊,这书和纸笔请先生走门路,哪样不要钱,谁知道谁日后如何?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但凡家族有兴就有亡。”云骊看的很开。
    裴度这才知晓她的苦心,说来奇怪,别人要是刘太后的亲女儿,而且刘太后明显看重她更甚,可她从不骄矜自满。
    也正因为如此,小皇帝对他愈发器重。
    裴度笑道:“若我隐居,那你也隐居吗?”
    云骊径直掐了一把他的腰:“不成,你别想偷懒。”
    “哈哈。”裴度笑出声来。
    “好好好,你就对我一个人使坏,是吧?”裴度没好气道。
    云骊抬了抬下巴,“就是这样,没错。”
    煜哥儿满满当当的买了好些东西,他还顺便路过书肆时,一下要买一套,这下钱真不够了?
    裴度让玉通替他付了,如此一家人才欢欢喜喜的上船来。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京里难得下了一场雨,庆亲王府更是停了戏班子,陆之柔眼前全是茫然,她觉得现在过的和梦里的她完全不同。
    虽然她恨裴度,可是在裴家比庆王府的日子好过多了,所谓的荣华富贵也就那样,大多时候她都是独守空闺,身子骨也不大好,每次一阴天下雨,身上就跟碾压过似的。
    原来还有云淑可以说话,现下云淑和娘都走了,这宅子里也没有她放心的人,下人们也慢慢的换了一茬,她一个主子也不好常常和下人抱怨。
    孩子们按照这里的规矩,各自有乳母,长大了就开了院子,小小的王府和宫里的皇帝也差不了什么。
    “王妃,王爷来了。”
    陆之柔正听落雨声,又见庆亲王过来,连忙站起来。
    她知道自己已经对庆王失去了很多筹码,先前有表姐云凤在,她可以时常出入宫闱,可现下是新帝生母才是最有权的,表姐反而退居其后,甚至听闻如今开始烧香拜佛,不见客了。
    爹又辞官了,哥哥的差事吃了挂落,王爷反而嫌弃哥哥麻烦,她现在还有什么地位可
    言。
    庆王近来时就对她道:“你怎么近来不进宫去了?咱们府上还有几个小弟弟正到成婚的年纪,你要和刘太后说说给咱们这里留几个秀女才成。”
    “是,妾身知道了。”陆之柔赶紧道。
    庆王见她脸上怏怏不乐,也懒得问,反正见她十次,有九次都是这般委屈巴巴,从来也没想过主动为府上做些什么。
    “哦,对了,还有新进府的饶氏,你要安排好。”
    那饶氏是他近来得的一个绝色,家里贫穷,他已经把饶氏家人接了进京,送了一座宅子,还安排了差事。
    陆之柔想起进宫头皮发麻,她去章家见过外祖母,偶然知道一个秘密,现在的刘太后是云骊生母,新皇帝是她的弟弟。
    二舅母被害,外祖母也差点丧命,她娘已经被吓跑了,唯独她还在。
    她很怕刘太后迁怒,因此是能不进宫就不进宫,一会儿就回来,甚至基本不打牌子进宫去。
    安嬷嬷已经年纪大了,现在服侍她的是安嬷嬷的孙女,这个小姑娘生的很标致,她方才送庆亲王出去,回来时满面通红。
    “你怎么了?曼宁。”陆之柔看着她,冷冷的道。
    曼宁连忙摇头:“无,无事。”
    陆之柔也不想深究,只是敲打:“你的事儿安嬷嬷同我说过,日后我会让你嫁到外面去,体体面面风风光光的,其余的你就别想了,你看这些府里的女人们,今日来,明日去,颜色鲜嫩时能宠一阵,可用过后,就被抛诸于脑后了。”
    曼宁摇头:“王妃,奴婢不敢。”
    现在的小姑娘们总是羡慕这些荣华富贵,殊不知道真心人才最重要。
    她想自己这辈子若和裴度一起,早早的把林暖熙赶走,再没有哥哥求官,也许这辈子她也和云骊一样,一双夫妻恩爱如昔,不会到如此地步。
    曼宁知道方才王妃在说自己和庆王有首尾,可这府里哪个女子不想得到王爷垂青,瞬间就成了主子,不必再做这些下人的活。
    但现在被王妃斥责,她为了获得陆之柔的信任,就主动道:“王妃,这雨越来越大了,咱们在京里倒好,像裴夫人她们这在外风餐露宿的,终究比不得京中。”
    她祖母对她说过,王妃很忌惮裴夫人。
    陆之柔正没有精神,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她记得裴度在梦中是被贬到岭南做知府的,现下却是成了巡抚,官位要大很多。
    广州仿佛就在今年闹了一场时疫,她那个时候在京里没有跟着过去,后来裴度回来的时候身边死了数人。
    连玉通也带过去伺候的妾都死了,想到这里,她头一次抑制住了喜悦,因为她心里还是想裴度能够活着的。
    只是另一个人就罢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念了两声“阿弥陀佛”,她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要行善积德才可以。
    “不管别人了,曼宁,去娶二百两银子做香油钱吧。”
    曼宁连忙应是。
    上京选秀如火如荼,最终选了皇后和美人才人六位充后宫,这个消息传到云骊耳朵的时候,她们才初到岭南。
    其实广州很繁华,在建元帝上台后,就逐渐开放海禁,广州早已不是大家口中的偏远不毛之地,这是大大的误解。
    她们到广州时,正是最热的时候,以往在京中,云骊还觉得京中热,可京中八月底晚上就很凉快了,这里却完全不是。
    烁哥儿还在船上生了一场病,还好很快就好了,让裴度和云骊好生担心了一场。
    “等到了广州,我们好生跟他滋补一番,这样才不枉把肉补起来。”虽然小儿子也不小了,但云骊还是抱着他坐在自己腿上,也有点自责。
    裴度似乎看穿了云骊的心思,就道:
    “嗯,烁哥儿肯定好好地,你放心吧。”
    在京里钟表属于稀罕物,还记得小时候云骊见到章老太太房里挂着的西洋钟,觉得很是羡慕,可广州这边的钟表却着实很便宜。
    沿途走着,云骊透着帘子看着外面,居然还有红毛或者黄毛头发的人,这些人鼻梁很高,身材高大,眼珠子居然是碧绿的。
    连刚刚初愈的烁哥儿见她娘指着西洋人给他看,都睁着大大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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