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晴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这家伙果然十分谨慎,柏朝坦露“真实意图”也不能完全取得他的信任,还想考察柏朝的犯罪实力,万一他要求柏朝现在就去楼下的宴会厅杀一个人来证明自己,他们该如何应对?
    虞度秋倒不担心这种情况发生。
    费铮显然已经对柏朝产生兴趣,流露出了合作的意向,那就一定会将柏朝的价值压榨干净,直到他彻底没用之后,才会像对待刘少杰与姜胜那样,将他当成弃子丢出去。在此之前,应该不会要求柏朝做出过于高调大胆的犯罪行为,否则万一柏朝暴露,对费铮并无好处。
    当面接受质问的柏朝也是同样的想法,但他尚且不清楚费铮提问的具体意图,于是先保守地回答:“小时候体弱,受限多,想动手也没有把握,现在不一样了。”
    费铮手中的餐刀晃了晃,冷光闪烁:“口说无凭,你得证明给我看。”
    “如何证明?”
    “正好,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虞总或许尝过。想让他试试,看看会出现什么有趣的反应。”
    虞度秋在耳机里嗯哼了声:“我其实挺挑食的,也许没尝过,有点好奇呢。”
    “……”纪凛想起桌上那盘海鲜全家福,心想你挑食个屁!
    柏朝毫不犹豫地答应:“可以,东西在哪儿?”
    费铮:“半小时后,去厨房进门左手边第一个柜子里取。”
    “是什么东西?毒|品?还是毒药?”
    “你给他吃了就知道,现在告诉你,万一你与他联合起来演戏骗我怎么办?”
    老奸巨猾。纪凛脑海中飘过这四个大字。不说是什么东西,就无法预知服用后的反应,想演也演不了。
    “好,今天晚宴上,你等着看结果。”柏朝说。
    “拭目以待。”费铮手中的餐刀终于放下,插入餐盘中的食物,微笑道,“其实,我刚才好几次想杀了你,但又实在想看虞总当众出丑。”
    柏朝平静地问:“只是想看他出丑吗?我以为你想让他死。”
    费铮耸肩:“那你误会我了,让他死很容易,大不了我与他同归于尽。我更想看他堕落,看他崩溃,看他从神坛跌下,成为地上的一滩烂泥,人人践踏,最终自取灭亡。”
    “这种台词至少有一百个人说过。”虞度秋不屑道,“我还以为他有多大的理想抱负,原来也就这么点追求,没劲。”
    “……”纪凛今天第八百回 想翻白眼。
    “能理解,他拥有的太多了,裴鸣也很嫉妒他。”柏朝说。
    费铮噗地笑出声:“嫉妒?嗯,算是吧,但不是因为他有钱。我杀人得避开警察,他杀人无所顾忌,警察还帮着他,真羡慕。”
    虞度秋眉头一皱:“他在说什么?”
    纪凛也不明白,更没法出声回答。
    “我知道警察已经有些眉目了,说实话,我不怕他们找上我,也不怕你骗我。”费铮随手拿刀一划,手法娴熟地切下了一块煎饼,用刀叉起送入嘴里,“但你要是真的骗我,我很乐意让你与你的父亲团聚……呃?!”
    费铮脸色骤变,立即张嘴吐出嘴里的东西,刺目的眼神倏地射来!同时手中的餐刀迅如闪电般刺向柏朝:“你居然下毒——”
    柏朝早有预料,一个闪身躲开,抬手在半空中压了压,示意他稍安勿躁:“没毒,只是难吃而已,虞度秋做的。谁会把毒下在这种难以下咽的食物里?我正奇怪呢,你怎么到现在都没闻到臭味。”
    “……好过分。”虞度秋生气道,“他明明跟我说做得还不错,心口不一的小畜生。”
    费铮缓缓放下餐刀,忍着嘴里残留的那股诡异腥臭的味道,喉结滚动数下,艰难地压住了想呕的冲动:“我以为是这间房里的霉味……你平时就吃这种东西?难怪想杀他……”
    柏朝摊了摊手,满脸写着“你懂我”三个字。
    费铮扫了眼桌上剩下的食物,怀疑其他也是虞度秋做的生化武器,没敢再碰,擦了擦嘴,说:“时候不早了,我先下去参加宴会,期待你的表现。”
    “等等。”柏朝喊住他,“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以你的能力,何必要屈居人下当个秘书?”
    费铮回头,目光沉寂而冰冷,嘴角却噙着淡淡的笑意,违和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我不觉得屈居人下……起码,杜总把我当人看,比你那位自诩为神、其余人都是蝼蚁的大少爷强多了。”
    柏朝听出一丝异样:“你经历过什么?”
    “你打探得太多了,在你通过考验之前,我不会透露任何你好奇的信息。”费铮最后挥了挥手,“半小时后见,别让我失望。”
    书房门随着他的离去“咔嗒”一声重新关上,空气短暂地安静了会儿。
    柏朝确定他离开之后,立刻锁上门窗,折身回到密室:“你们都听见了吧?”
    如释重负的纪凛和卢晴从门后走出来,短短十分钟却出了一身的冷汗,衣服背后全湿了。卢晴脱力地往位子上一瘫:“听是听见了,但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真让虞先生吃他给的不明药品吧?谁知道会出现什么反应啊。”
    虞度秋在耳机内提“建议”:“很简单啊,让纪队先尝尝,他出现什么反应,我就演什么反应。相信舍己为人大爱无私的纪警官会同意的。”
    纪凛:“……别叫我警官,叫原告。”
    柏朝的提议相对靠谱:“能拿回你们局里去检测吗?”
    卢晴:“可以是可以,就怕来不及,从这儿开到局里至少半小时,检测最快一小时出结果,那时候你们的家宴都结束了吧?”
    虞度秋总算正经:“没事,我想办法拖延。把耳机给柏朝,我有话……”
    “躲在这儿和谁聊天?”一道严肃的女声突然插进来,一听就是虞江月,“不接待客人,留我一个人应付,这是你家还是我家?”
    虞度秋起身,嬉皮笑脸地挽住她胳膊:“我家不就是你家么?刚有事,现在解决了。”
    虞江月最看不惯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以为这风流成性的儿子又在和哪个小情人打电话,板起脸教育道:“有对象了就安分点儿,别三心二意的,刚才你和陆瑾瑜打情骂俏我可都看见了,只替你瞒这一次,以后再这样,柏朝生气我可不管。”
    虞度秋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哪怕是刚才命悬一线地与费铮博弈,他手心也没冒出这么多虚汗。
    待虞江月走了,他迅速且小声地问:“你耳机还没给吧?”
    纪凛:“很不幸,已经给了,他全听见了。”
    卢晴:“他黑着脸冲出去了,我们没拦住,虞先生……你做好心理准备。”
    虞度秋低头:“……”
    这锁,今晚怕是打不开了。
    作者有话说:
    少爷:今晚最大的危机似乎并不是对面的王后……
    第112章
    虞度秋在原地等了半天,喝了一杯香槟,没等来据说怒气冲冲的小柏眼狼,倒是等来了从三楼坐电梯而下的费铮。
    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够不上与宴会厅内其他非富即贵的宾客攀谈,很识相地从自助区取了饮料和食物,默默坐到角落的小桌吃晚餐去了。
    洪良章正在用餐区服侍客人,两个人擦肩而过,没说多余的话,也几乎没有眼神交流,一切看似十分正常。
    约莫半小时后,耳机内传来卢晴的实时汇报:“洪远航去厨房了,往柜子里放了一小瓶东西。”
    纪凛:“果不其然。”
    为了确保此次家宴的安全性,壹号宫大门口设置了安检,费铮不可能携带危险物品进来,只能是内部人员送货。
    而且这个内部人员要替他出现在监控画面内,留下作案证据,除了洪远航,还能是谁?一旦虞度秋出事,警方查到线索,洪良章为了保护孙子,必然会一口咬定是自己指使的,真正的主谋再次隐身。
    即便纪凛认为洪良章不无辜,也忍不住愤慨:“他还要利用老人家多久?一次又一次,真以为自己能永远逍遥法外啊?”
    “他不是亲口说了吗,不怕你们找上门。”虞度秋悠哉道,“亡命之徒通常都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天没被抓到,就为非作歹一天,追求的就是一种与警察生死竞速的刺激,不能用正常人的心理去分析。“
    纪凛:“你口气真轻松,人家现在的目标是干掉你。”
    “能理解,毕竟干掉我能登上各国头条,成为他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刻。我要是他,应该会把杀害我的视频做成二维码,刻在墓碑上,供后人扫码观看。”虞度秋得意道,“最好是刺杀,当众演讲的时候,那我就名垂青史了,与甘地同等待遇。”
    纪凛:“……你的自恋总能让我叹为观止。”
    卢晴突然喊:“纪哥!柏朝去取东西了!”
    纪凛迅速回到正题:“马上安排我们的人去交接,送回局里检测。姓虞的,接下来一个半小时看你发挥了,拖延不下去跟我说一声,先把他和爷孙俩拿下再说。”
    虞度秋饮尽杯中酒,轻轻一啧:“放心,我能搞定,你们局里出结果了告诉我就行。”
    纪凛与卢晴疑惑地对视一眼:他哪儿来的自信?这可是九十分钟而不是九秒啊,如何填补这一大段空白时间、同时不引起怀疑?
    装在便携喷雾瓶中的液体澄澈透明,看着像自来水或饮用水,放在杂物堆积的厨房里毫不起眼。
    柏朝走到角落,打开盖子,谨慎地嗅了嗅,闻不出什么味道。无色、无味、且透明的药品或毒|品不在少数,光凭肉眼难以分辨。
    他确定四下无人后,将里头的液体倒入携带的小瓶,接着走出了厨房,在门口与纪凛安排的民警迅速擦肩而过,对方悄无声息地顺走了瓶子。
    检测预计最快一个小时出结果,在此之前,他必须想办法糊弄过去。
    秋分将至,天色六点多就暗了,明月尚未高悬,宴会厅内已是灯火辉煌。
    虞家邀请的宾客数量不多,亲戚朋友占大半,生意伙伴也来了不少。
    自四个月前的君悦大酒店一事后,虞度秋被警方和媒体暂列为重要嫌疑人,一时间众人避之如蛇蝎,许多本想趁他回国巴结他的人都在隔岸观火,倒让他得了几个月的清闲。如今坊间暗传,真正的凶手裴鸣已经落网,虞度秋解除嫌疑,这些人便如同晚上觅食的老鼠一般冒出来了。
    虞江月出于礼数接待了一会儿,但她素来不喜逢场作戏,所谓接待,也不过是对来宾微微点头示意,像在举行女王册封仪式,只差让人亲吻她的手背。
    虞度秋走过去时看到这一幕,不禁啼笑皆非:“妈,我来吧,您去休息会儿。”
    虞江月瞥来毫无母子亲情的一眼:“都快接待完了才来,没你什么事了,柏朝呢?一直没瞧见他。”
    虞度秋从昨天憋到今天的疑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您怎么这么关心他?他昨天在墓园究竟给您下什么蛊了?”
    虞江月一脸高深莫测:“他以后会亲口告诉你的,让我先别说。”
    虞度秋匪夷所思:“他才是您亲儿子吧?”
    话音刚落,“亲儿子”就从宴会厅门口进来了。
    一如既往地冷着脸,一副看谁都不爽的拽样,偏偏帅得无可挑剔,分明与在场多数男士同样身着黑西装,就是比别人俊俏数倍,惹眼到无法忽视。
    “他要真是我儿子就好了。”虞江月隐隐闪烁的目光中不止欣赏,更有怜爱,“也不至于吃那么多苦,可怜的孩子。”
    虞度秋此刻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偏心了,他歪过身子,轻声说:“先给您打个预防针,我一会儿要让他再吃点苦头,您别心疼,之后跟您解释。”
    虞江月没生气,挑高细眉:“我不担心他,他聪明着呢,倒是你这个傻孩子,脑子时好时坏的,当心被他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虞度秋不以为意:“您多虑了,我有分寸。”
    几句话之间,柏朝已来到身畔,先礼貌地对虞江月问了声好,而后一声不响地盯着虞度秋。
    虞江月识趣地挥挥手:“我看到你堂叔了,好久没见,去打个招呼,你一会儿记得来。”
    虞度秋点头答应,待她走了,回头看向一脸不悦的某人:“臭着个脸干什么?我不就跟瑾瑜说了几句话吗。”
    柏朝压低声音:“用锁也锁不住你的花心是吗,少爷?”
    纪凛与卢晴实时在线吃瓜,在心里默默地替虞度秋叫屈,这波属实冤枉。
    周围宾客来来往往,他们两个又自带聚光灯照射,光是杵在原地就吸引了不少目光。正在自助酒水区接啤酒的娄保国猛地被人一拍,鼻孔差点先喝着酒,怒气冲冲地回头:“谁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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