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几天之后,狼泽和苍邪带着两队人外出一趟, 便带回来成吨食物, 众人才终于有些回过味来。
    祁白和兔芽带着族人将食物一一归好:“豪熊三族的人数虽然没有我们多,不过他们到前线来的全部都是角兽人战士,这些食物够我们吃上一个月了。”
    没错, 狼泽的计划, 便是截断敌人的粮草。
    豪熊与剑虎前来追击黑耀,自己携带的粮草也并不多, 如今被黑耀拖在这里, 他们自身带着的物资一定不够用, 需要从后方调来支援。
    既然如此, 他们只需要跟踪豪熊三族的动向,不仅能够补充我方粮仓, 还能切断敌人的补给, 此消彼长, 可谓是一件一举两得的事情。
    狼泽点头:“这次的物资都是从葛悍部落那边运来的, 葛悍部落距离这里很近,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物资被劫,就看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黑耀这次截下来的物资, 不仅有食物,还有用来搭建帐篷的兽皮以及取暖的木柴等等。
    这么大一批物资在运输途中凭空消失,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知道这些物资到了黑耀手中。
    豪熊三族对此的反应无非有两个。
    要么与黑耀直接开战。黑耀并不惧怕他们, 毕竟在缺衣少粮的时候, 黑耀与他们的战力差距会被不断缩小, 只要黑耀坚守阵地, 豪熊三族只会把自己拖垮。
    豪熊三族的第二个可能的应对方法,就是从远方重新调派粮草。豪熊与剑虎的大本营都在草原上,以他们的实力,供给前线绝不是难事。
    对于摸不清黑耀底细的豪熊三族来说,第二条方法被采用的可能性更大。
    也正是因为这样,狐乔每天都带着侦察队外出,那摩拳擦掌的样子,显然是迫不及待想要干第二票了。
    然而还没等豪熊三族做出应对,彦阿峡谷中却又陡然出现了一支队伍。
    雍神司站在岩山之上,望向遥遥对峙的两军。
    豹谈道:“黑耀果然早有准备。”
    要知道豪熊三族可是草原的部落,按理来说他们在这里应该占据优势,不过对比两军现在的营地大小和其中的兽人出入,竟是黑耀的人数更多。
    北洲的队伍不可能这么快赶到草原,唯一的解释便是,黑耀在进入兽神之城之前,便已经在这里安插了人手。
    “我们来得正是时候,”雍神司心情不错,向身边两人问道,“接下来你们觉得该怎么办?”
    如何决断雍神司心中一定有了定论,豹谈知道这不过是雍神司对他们的考校,有了上次被关禁闭的经验,豹谈现在可不敢乱说话。
    他向两个营地的方向看了看,脑子转了几圈,笑道:“我心中有了一个想法,但我还是想听哥哥先说一说。”
    豹奚沉吟片刻,指向西北方:“我们可以先去那里扎营。”
    “即便豪熊三族和黑耀加在一起,也远不及我们凌豹的军队,”雍神司问道,“你们就不想趁着这个时候,将黑耀和红豺的羽翼直接折断?”
    雍神司用的虽然是问句,不过豹谈却听出他并不是在斥责豹奚,瞬间明白了雍神司的用意。
    豹谈赶紧说道:“豪熊三族的营地位于彦阿西南面,黑耀的队伍则位于东南方。”
    “这位置绝不是随意决定的,他们两拨人一个背向稷城,一个背向北洲,显然都在等待身后的支援。”豹谈越说越顺溜,“如今敌情不明,我们将营地扎在绕过岩山直通契城的西北方,是最好的选择。”
    豪熊三族与其说是红豺族的力量,倒不如说是红豺贡斡的个人力量,他们与稷城到底还是隔了一层,凌豹直面这四族,耗时耗力不说,更有可能直接帮了鬯神司那几个家伙,这样的事情凌豹自然不能做。
    既然红豺和黑耀已经杠上了,凌豹现在只需要等他们相互消耗就可以。
    “不错,难得你们都不冒进,安营的事情,就按你们说的来办吧。”
    “不过有一点你们弄错了,”雍神司拍了拍手背,“黑耀可不是我们的敌人。”
    “奚,”他看向兽神之城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你与黑耀打过交道,营地建好后,你过去一趟,就说我要见他们祭司一面。”
    豹奚身形一顿:“您为何要召见他?”
    “没错,”豹谈连脸上的惊讶都忘记隐藏,“他不是个懂道理的兽人,您与他见面,只会......”
    “不是我召见他。”雍神司抬手,略一斟酌说道,“这倒是提醒我了,你在凌豹与黑耀的营地中间,找一个适合见面的地方吧。”
    祁白受到豹奚的消息时,正在接待骆束。
    大朝会当天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骆覆和瑕夫人便安然回到了清池营地。
    不过神殿的赏赐还没有发放,那时候离开圣城山实在太过显眼,他们便留在了圣山集市,一直到其他城池有了动作,清池才跟着离开。
    祁白问道:“清池跟我们一起过去的,他们没有难为你们吧?”
    骆束摆摆手:“你们离开之后,有神使专门来集市上解释了事情的原委,我们同行又是契城的安排,他们刁难我们就是刁难大神司和契城。”
    更何况,清池城虽为下城,但实力并不比那些新建成的中城弱,又有瑕夫人在,敢明目张胆欺负清池的还真是没有几个。
    这不,从兽神之城回到清池,才得到这边的消息,骆束便马不停蹄地跑了过来。
    “寂让我告诉你们,崧芜之城的队伍也会到草原上来。”
    “扶神司......”祁白,那些神司在中央神殿,知道的情况远比他们要多,“连崧芜之城都出动了,看来草原上要有的热闹。”
    骆束一脸酱色,草原和草原也是有区别的好么,任谁也不希望有人在自己家门口打仗。
    祁白讪笑,说起来,豪熊三族外加凌豹族会在彦阿安营,黑耀“功不可没”。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祁白也想安稳回北洲,谁也不想冰天雪地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扎营。
    可现在的问题是,各方势力都聚集到了草原,这里的事情没个了断,谁也别想轻易抽身。
    说到这个,祁白道:“清池的食物是否足够,我们想从清池交换一些食物。”
    凌豹族一到,黑耀想要再次越过彦阿峡谷,拦截豪熊三族的粮草,便变得困难许多,如果能从清池城换到食物,族人们就没必要去冒险。
    骆束眼睛一亮,一点都没跟祁白客气,一口气换了许多糖和盐,末了骆束幽怨地瞅瞅祁白:“我就说你们不缺这些。”
    换这么多祁白都不带眨眼的,他就知道从前那些限购和限物资的要求,都是骗人的。
    祁白连忙摆手:“跟你换这一遭,城池几年的存量都耗光了,以后没有这么多。”
    祁白可不敢让骆束一直这么换,盐倒好说,制糖用的可都是庄稼。
    现在气候适宜种植的月份越来越少,所有土地的产量都在减少,黑耀现在不过是以种植面积取胜,哪有那么多甘蔗和葙稞苗能霍霍,向外的售出量还是得严格控制。
    就在这时,狐宵走进帐篷:“豹奚来了,想要见大祭司。”
    骆束皱了皱眉头:“我离开圣山集市的时候,整个兽神之城都开始戒严,听说大神司殿已经不允许进出......”
    豹奚上一次来到黑耀,便是替大神司办事,骆束便下意识认为他这一次也是一样。
    祁白想了想,问道:“他是从哪里进来的?”
    狐宵不解地歪歪头:“从营地门口进来的。”
    “凌豹的斥候一直盯着我们,他如果替大神司办事,不会直接进入营地,”狼泽从帐篷外走了进来,“是凌豹族。”
    狼泽对狐宵说道:“让他进来。”
    骆束站起身:“你们谈,我就不留在这儿了。”说完便跟在狐宵屁股后颠颠往外走。
    正如狼泽所言,豹奚来到黑耀营地是为了替雍神司传话,只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脚步顿了顿,留下一句话。
    “迦神使的队伍很快会到达彦阿。”
    雍神司突然想见祁白,还是只见他一个人。
    祁白看向狼泽,两人心中都隐隐有了猜测,不过更耐人寻味的,却是豹奚临走前的那句话。
    祁白摸摸下巴:“有意思。”
    第二天清晨,祁白穿上厚厚的兽皮衣,披上鸣兽皮大氅,裹得严严实实地离开了营地。
    雍神司与他约定的地点,是两族营地中间的一个矮树林。
    树林中的树木只剩树干和枯枝,地面被半人高的积雪覆盖,更衬得它们矮小稀疏。
    站在树林中的人影,也变得分外显眼。
    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响起:“你竟真的一个人来见我。”
    祁白回头:“您一个老人家都能独自赴约,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雍神司低笑两声,态度温和道:“你果然很像他。”
    第358章
    祁白:“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雍神司呵呵一笑, 毫不在意地将木杖固定在雪地中:“你父亲回到神殿的时候,也是你现在这个年纪。”
    雍神司眼神中带着一丝怀念:“见到你,不禁让我想起初见他时的情景, 不论是毛色还是脾性, 你都与你父亲一模一样,一眨眼竟然已经过去了快三十年,时间可真快啊。”
    祁白心道果然如此, 面上却有些惊讶:“您认得我的父亲?”
    “当然认得, 我们的关系十分亲近,屿的父亲是我的亲兄弟, ”雍神司叹了一口气, 像是有些自责地说道, “可惜我的哥哥死后, 我却没能照顾好他的幼崽,让屿小小年纪便离开了亲族的庇佑。”
    “如今这份苦难又降临在了你的头上, 我可怜的孩子, 还未出生便失去了父亲, 这些年你一个人受苦了。”
    “雍神司怕是认错人了, ”祁白悲伤地摇了摇头, “我是风豹兽人,一直生活在东夷, 我的父亲怎么会是您的族人?”
    “这里又没有可以证明我们身份的物品,”祁白强调道,“或许就只是毛色相近而已。”
    雍神司犹豫片刻, 才慢吞吞地把手伸进斗篷, 从腰间解下一把骨刀。
    祁白接过骨刀, 眼睛不禁亮了起来, 这竟是一把玄鸟脊骨制成的骨刀。
    不同于他随身带着的那把样式简单,只有匕首大小的玄鸟骨刀,这一把带鞘的骨刀,明显是为了彰显身份而制。
    镂空的刀鞘华美精致,就连用来固定的绳子,绑的都是流光溢彩的鲛丝,一看就是神殿出品。
    “这是你父亲回到凌豹后,我请匠人专门为他打造的骨刀,”雍神司道,“可惜你父亲离开神殿后便没能回来,这把骨刀也失去了主人,如今它也该回到它应有的位置了。”
    祁白将骨刀牢牢抱在胸前,这可是玄鸟脊骨,随便一点就价值连城,更不用说这么大一把刀,雍神司这一出手,简直跟给了祁白一把可以随时扣下来当钱花的金刀没什么区别。
    就冲雍神司的大方劲儿,祁白决定给他一个面子。
    “这果真是我父亲的遗物,”祁白眼睑微垂,“可我这样的异类,不论在哪里,或许都是一样的。”
    雍神司眼皮跳了跳,豹屿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经死了,你能认出个鬼的遗物。
    更不用说这把骨刀耗时三年才制成,虽说当初制作它的目的是送给豹屿,可那个短命的根本没有活到它完工的那一天,这把刀从制成之后,便一直是雍神司的佩刀,就连宝石也是按照神司的身份镶嵌的。
    不过话已经说了出去,只要祁白愿意承认自己是凌豹人,一切都好说。
    雍神司深吸一口气,努力不去看自己的爱刀,正色道:“我的孩子,千万不要这么想。”
    “你父亲不过二十几岁,便成为了神殿中最年轻的三级战士,也是凌豹族那一代中,第一个凭借自己力量成为神使的角兽人。”
    “他出现的那一年,整个兽神之城的兽人都在讨论他,角兽人钦佩他,亚兽人爱慕他,那是圣城山几十年来最热闹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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