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腔,你别得意,你身上背负了这么多条人命,就算今日我们杀不了你,你有朝一日,也必遭天谴!”
    重黎眼角抽动,看向钟灵的目光几欲杀人:“你叫本君什么?”
    “娘娘腔啊。”钟灵吐字清晰地又重复了一遍。
    她又没说错,这魔君不知是不是在地底呆久了,晒不到太阳的缘故,皮肤比死人还白,又偏偏爱穿鲜艳的红衣,又是这般阴柔的长相,乍一看,真的很像女子。
    重黎火冒三丈,从来没有人敢这般称呼他,他平日最爱惜自己的样貌,自认帅到三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唯有韩追能勉强与他一较高下,这女子竟然说他是娘娘腔!
    “你长没长眼睛,本君哪里娘了!”
    钟灵的语气甚是无辜:“哪里都娘,你家里没镜子吗?照照看啊。”
    “不知死活……”重黎杀意顿显,磨牙道:“既如此,便先拿你开刀——”
    话落,他瞬间化成五道分身,手中魔鞭齐齐向钟灵狠抽过来,鞭影如织,宛若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罩向她这只困兽,钟灵不间断地连用了五下狡兔三窟,从险险从这鞭影网阵中逃脱出来。
    “跑得倒挺快。”重黎的眼神闪烁了下,有些意外,这女仙是凡人点化成仙,按理说应该没什么战斗力,竟然能使出这么灵敏的瞬移身法,大抵是靠着法器撑着。
    重黎轻哼一声,跑得快算什么,活得久才算本事,五道鞭影再次游龙般朝钟灵的身影缠去,此时两道冷月寒光从两个刁钻的角度斩来,瞬间击碎了一道魔影分身,分身化为了黑烟似的雾气,不过两息,又重新凝聚。
    这女人的嘴巴真是比他还能气人,竟让他一时忘记与韩追的宿怨,差点失了分寸。好在这次韩追运气不好,偷袭斩掉的是他的分身,如果是他的本体,少不了会受伤。重黎不敢大意,三道魔影折回去应对韩追,留下两道分身继续和钟灵纠缠。
    钟灵这些年苦练鞭法,不能说是鞭道高手,但也已小有所成,再辅之阿青的“绞杀”和灰兔的闪现技能,勉强能与两个“重黎”战成平手。他们四周全是妖魔,钟灵一边以一敌二,一边还要防备周遭的妖魔给她放冷箭,应对得十分艰难。
    此时,战场另一方的凌青玉注意到钟灵此时的战况,先前他的对手只有两条无骨噬虫王虫,可是自重黎把拉马车的王虫们放开后,又有两条王虫闻着味过来了。四条无骨噬虫王虫将他团团围住,实在抽不开身。
    不仅是凌青玉,修士之中还有几位长老看到钟灵被掣肘,心下焦灼,想过去参战帮忙,全都被荀真叶给喝止了。
    “山神娘娘事先交代过我,我们的任务就是打好后援,以我们的修为,过去不仅帮不到山神娘娘还会给她添乱,方才钱长老不听指挥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还得让山神娘娘分神用仙力给他治疗,我们的目标是歼灭王虫,听明白了吗?”
    这次守城战已经上升到仙魔之战的规模,他们这些人修还是别掺和了,他们不像韩追,有两把仙剑傍身,虽是元婴境,但综合实力远盛大乘期强者。
    钟灵之前特意叮嘱过荀真叶,管好手下修士,不要让他们越级战斗,只有活下来,才能杀更多的妖魔,荀真叶牢记在心。
    钟灵眼下还没到需要支援的地步,她也看出来了,这魔君的影分身之术,加上他本体,顶多能变出来五个。
    可是随着招式过了百招,她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而对面的两个“魔君”出鞭的速度依旧迅捷无比。
    作为一个氪金选手,钟灵可是打算把全部身家都压在了这一战上,趁着现在还未落下风,她准备先从点仙池里抽点卡出来。
    之前花了两百万信仰值买混元剪和抽卡,两波守城战加起来也给她贡献了百万信仰值,如今账户里还剩下六百万的信仰值可以用。
    她脸再黑,靠系统的保底,六百万的信仰值也足够她抽出六张金卡,如果每张金卡都像上次召唤而来的太阴剑那般强力,应该足够应付眼下的局面。
    【本系统即将进入休眠状态,无法开启点仙池功能。】
    系统的一句话如同一盆凉水,把钟灵浇了个透心凉。
    怎么回事,关键时候,你居然要休眠?
    【系统:灵脉融合已进行到最后阶段,为确保不出意外,本系统需要沉眠,将所有能量加持在灵珠的运转上,直到灵脉融合完成。】
    怎么不早说?!
    钟灵在心里呐喊,系统却不再回复她,连带着虚拟面板也消失了,如它所言,整个系统陷入了瘫痪般的休眠。
    钟灵气到快失智,掉链子也没这么掉的啊,早说她就提前把信仰值花完了啊,摔!
    对面的“重黎”抓住机会,一条魔鞭如跗骨之虫缠上了她的左腿,钟灵手上抽出骨玉鞭回击,脚下使出了一招后腿蹬——还好,她的山神技还在。
    “重黎”扯着鞭子向后撤去,只闻“嗖”的一声,她的一只云履飞了。
    钟灵红唇微张,面露尴尬,一只白皙娇嫩的玉足暴露在空气中,她何曾想到过打架还能把鞋打丢的一天,储物袋里也没有备用的,只好尽量往裙摆里缩着。
    为了能多骗点信仰值,钟灵在桃源城众人面前,一直维持的是仙气飘飘,深不可测的白富美形象,何时如此狼狈过?
    这下,彻底让她恼火了。
    气归气,钟灵看着面前两个复制黏贴出来的双胞胎,意识到解决他们的关键,就是找出这五个“重黎”里,到底哪个是本体,打了半天,结果打得是他变化出来的分神,那岂不是白费力气?
    钟灵心思微动,闪现到一个“重黎”身后,长鞭抽出的同时,欠兮兮地同他打招呼:“嗨,娘娘腔~”
    面前的“重黎”木着一张脸,表情毫无变化,出招依然狠辣。
    试探了两轮,钟灵有了定论,对韩追传音道:“我这里的两道魔影都是分身,本体在你那里。”
    韩追孤身应战三道魔影,他的剑招朴实无华,凌厉果断,剑光每一次变幻都能斩断鞭身,那长鞭皆是魔气所化,顷刻间便又重新接上。
    接到钟灵的传音后,韩追抬眉看着眼前三道重影,无论是样貌、神态、甚至连衣服上的花纹都一模一样,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分辨出来的。
    韩追转守为攻,少阳剑横在身前同时挡下两道鞭影,他手执太阴,单剑起势,疾风迅雷般刺中了离他最近的“重黎”,被刺中的分身化作魔气消失,几息后恢复如初。
    重黎觉察到他的目的,冷笑着说:“想要找到我的本体,就算找到,又能如何呢?”
    另外两个分身同时扯起嘴角,跟着重复:“又能如何呢?”
    似是跟他们玩腻了,没了耐心,重黎的五道身影突然齐齐地从场上消失,继而一片黑沉浓雾如同滚滚浓烟,瞬息间就侵蚀了目光所及之处。
    钟灵只觉得眼前一黑,连用了数次闪现,都未能逃脱这诡异雾气的蔓延速度。
    她飞快屏住呼吸,却还是晚了一步,不慎吸入了一口黑气,那味道难以形容,好似是泥土腐败已久的气息,一口下去,脑袋隐隐发昏,连带着喉咙都火辣辣的。
    她拥有在黑暗中夜视的能力,却无法看破这诡异的黑雾,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漫上心间。
    往前走了两步,钟灵就不敢继续往前走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迈出的这一步是踩到了地上还是万丈悬崖,触目所及全都是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里是幻境?还是仅是用魔气蒙蔽了她的双眼?
    如果系统没有沉眠,她还能用缩地成寸脱困……今日真是个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好日子啊。
    钟灵正思量对策之时,情形陡变,四面八方突然伸出数道锁链,黑雾之中根本无法看见这些锁链是从何而来,而且出现的无声无息,等她发觉之时,就已经像是黏在蜘蛛网上的飞虫,无数的锁链将她捆绑成了一个人形粽子,丝毫动弹不得。
    钟灵越挣扎,这些锁链便缠得越近,一使劲便忘了是在屏息的状态,又吸进了一口黑气,这气味太上头了,钟灵干呕得想吐,索性放弃了抵抗。
    过了十几息的时间,她忽然瞧见前方不远处的黑雾中,有一抹亮光正在朝自己靠近。随着距离的拉近,那亮光越来越大,从如豆的微芒,变成了炽目的光圈,驱散了周遭的黑雾,韩追从暗影中走来,反手拎着剑,清俊的五官轮廓也在这光圈的照耀下立体而鲜明。
    钟灵这才看清楚,他的身侧竟然徘徊着一只火凤凰,尾羽和双翅都燃烧着火焰,仿佛一只行走的灯笼。
    两口黑气下去,她的意识有些迟缓,甚至对突然出现的韩追有些防备,他什么时候有了凤凰灵兽?他是真的韩追,还是引她上钩的幻像?
    直到那道身影加快脚步行至她身前,两剑砍去了禁锢她的锁链,钟灵脱力地半空落下,跌进一个熟悉带着温度的怀抱,她才确定眼前的人是真实的。
    韩追从储物袋里拿出一颗丹药喂给她服下,钟灵才觉得那股恶心到恍惚的感觉好了一些。
    钟灵好奇地看着围着她打转的凰鸟,感觉周遭的温度都升高了几分:“这凤凰……”
    “是少阳剑的剑灵。”韩追说。
    难怪少阳剑如此通人性,原来是有剑灵的。
    而太阴剑原本没有剑灵,如今住进去了龙角锦鲤的元神,自然就成了剑灵,此时也被韩追放了出来,它本就擅长幻境攻击,此时正好能派上用场。
    龙角锦鲤原地转了两圈后,有些惭愧地吐了口泡泡:“主人对不起,这幻境的缔造者太强大了,我找不到破绽……”
    “不怪你。”
    韩追也不知道重黎还会有施展幻境的本领,千年前的那场交战,他还没来得及施展这招就被自己斩落剑下。
    “有凤凰引路,我们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走出这里。”
    就算被困在这儿也无妨,只要能再撑过两个时辰,等系统融合完灵脉重新醒过来,她就能用缩地成寸带他们出去。
    但是身处在别人制造的幻境里,实在是太不安全,缔造者可以轻易地找到他们的位置,改变此处的幻境,要是再出现方才那些锁链……
    诚如钟灵所想,这幻境的主人并不想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借着凤凰的火光,她看到周遭的黑雾正在变幻形态,凝结出了一枚枚尖锐箭头的箭矢,泛着寒光的箭头正齐刷刷地对准了他们。
    纷扬如牛毛般的箭矢遮天蔽日地袭来,钟灵的一句“当心”还未喊出口,韩追的反应比她更快,一手将她带入怀中,神念控制少阳和太阴悬在二人的后上方,以剑柄为圆心飞速地旋转形成了两扇圆形的护盾,在箭雨中撑开了一片天地。
    叮叮当当的击剑声宛如雨落,韩追的手掌始终扣在她的后脑,他肩宽个高,微微俯下身便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一时间,除了箭头击在剑身上的声响,钟灵就只能听到他起伏的呼吸声。
    数息之后,似是箭矢落完,钟灵听不到任何响动,脑后的手掌也卸下劲来,她从韩追的胸膛里探出头来,对上他的眼神,他第一句话便是:“有没有伤着。”
    钟灵摇摇头,忽然感觉攥着他束腰的指尖有些湿濡,低头一看,一支箭矢洞穿了他的左肋下方,鲜血顺着箭头串串滴落,染红了她的指尖,刺眼黏稠。
    不止是左肋,他的小腹和右腿都各中了一箭,以两把剑为盾,对两个人来说还是面积太小,他把大部分的屏障都放在了钟灵那边,难保自己不会受伤。
    “你,你中箭了,快把它□□,也不知道这箭上有没有毒……”
    韩追看着面前毫发无伤,脸色却忽然变得苍白,连说话都变得结巴的少女,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喉结滚动了下,把口中翻涌的气血吞咽了回去。
    方才在泼天的箭雨中,韩追脑海里闪过的全是前两世灵娘在他面前死去的景象,面对生死都不曾皱过一下眉头的他,在这一刻竟然体会到什么是恐惧,那种好不容易寻回失而复得的宝物,却又要在他面前亲手打碎的不安害怕,让他没办法再保持镇定。
    直到亲眼确认她没事,韩追的心才彻底放下,如果这一世,依旧是这样无法改写的结局,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陆惜剑对她的心思,不必多说,昭然若揭。锦囊里随时备着的栗子糕,她随手赠予他的储物袋,他视若珍宝,每晚都要拿出来翻看一遍。
    韩追觉得一个从未经历过情爱的青涩少年,对一个救过自己的美貌女仙,动心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他呢,就像重黎所说,一个两世为人、一世为仙,本该断尘缘绝六欲的,又该作何解……
    韩追觉得钟灵的那句话说得很对,这人一旦有了牵挂,就没法全身而退了。
    此时一道悠然的脚步声从黑雾中由远及近,重黎的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故作惋惜地说:“居然还没撑到半盏茶就不行了,韩追你可真让我失望啊。”
    “你自己都伤成这样,还关心我有没有受伤,韩追,你脑子是不是缺根筋啊……”
    钟灵深吸了一口气,不断眨动的睫羽强行把纷乱的情绪压下,似是漫不经心地吐出这句话。
    “你也别着急,马上就轮到……”
    重黎话说一半,只见钟灵忽然暴起,闪现至他身侧,手里的骨玉鞭直取他的命门,他抬起手欲格挡,没成想这招竟是虚招,她的另一只手竟然直击向他下半身。
    “霸体术!老猴偷桃!”
    重黎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忽然攻击自己这处,只觉得身为男子最脆弱的部位仿佛被铁锤重击,当下身体绷直,目眦欲裂,整个人僵在原地,浑身因为剧痛而颤抖不停。
    “你——”
    重黎双目赤红,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都变了调。如果眼神能杀人,钟灵此时已然被千刀万剐,然而他却再无机会,刚吐出一个字,太阴和少阳剑紧随而至,同时闪电般地交叉斩过重黎的脖颈。
    头颅横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标准的抛物线,黑雾组成的幻境顿时散去。
    这补刀真快。
    钟灵正想过去看看重黎死透了没有,手腕被人倏地攥住,一块手帕覆在了她方才出招的右手上,反复擦拭她的掌心和指尖,全然没发现自己伤口处涌出的鲜血一点点落在了帕子上,仿佛绽放的红梅。
    钟灵只见自己的手心被韩追越擦越红,从他隐忍的嗓音里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谁教得你这招式?脏死了。”
    作者有话说:
    魔君:说谁脏呢,虾仁猪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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