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安安默默把五帝钱往身后藏了藏,打算赌一把沈晏欢认不出来:“随便使的,一些不入流的野招。”
    紧接着,就看见沈晏欢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春城飞花?”
    他的面色铁青,补完了他的下半句话,声音颤抖,显然是气得不轻:“不入流的……野招?”
    ……人不应该撒谎,因为你不知道报应会不会下一秒就来。
    嵇安安往后退了几步,努力把这桩事圆回去:“不是… …也不是……”
    她实在是不擅长编借口,生硬地转换了话题:“那影妖和这剑修好像不是一伙的,他背后肯定还有主谋。”
    沈宴欢冷哼一声,将影妖摔在了地上,影妖刚才被沈宴欢刺的这一剑实在是不轻,要不是影妖种族天分特殊他早就死了,他此时躺在地上,胸口顶着一块被刺穿的伤口,一脸生无可恋。
    他旁边跳着两个小煤球,学着嵇安安之前骂人的样子骂他,语气凶悍,词语层出不穷,仔细去听居然没有一个是重复的。
    沈宴欢觉得聒噪,问嵇安安:“哪儿找的两个小影妖?”
    嵇安安思考了一下过程,言简意赅地概括道:“路上捡的。”
    两个影妖也正竖着耳朵听两位大佬交流呢,听到嵇安安这样说他们,生气极了,但是迫于大佬淫威,不敢说反驳的话。
    沈宴欢皱眉,他可不认为影妖是路上随便就能捡到的东西。
    不过嵇安安油滑的很,沈宴欢知道他从她嘴里听不到什么真话,索性也不问了,抱着壁靠在角落里看嵇安安交涉。
    嵇安安倒也不着急了,干脆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在沈宴欢嫌弃目光下坐了下去。她的确好久没有休息了,虽然沈宴欢这头狐狸鸡毛又挑剔,但是他的实力摆在这里,嵇安安还是有些放心的。
    她转过头,盯着身后那一帮人,摇了摇手上穿着铜钱的红绳,笑得肆意:“你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还想杀掉我吗?”
    一帮人和嵇安安对视,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
    是干师兄说要挑战上一届天下第一为自己正名才来的,他们只是来给师兄撑场子助威的,现在师兄自己都没了,他们呆在这里也没用,只不过因为害怕两位大佬所以才一直没敢带师兄走罢了。
    现在大佬自己开口说要放他们走,他们自然求之不得,扛起还在昏迷中的干兴怀忙不迭的走了。
    沈宴欢眉头拧得死紧,但他没有动,只是目送着他们宗门的一行人离开,眼神凶狠到差点吓哭几个承受能力弱的师弟师妹。
    “这人是嵇安安养的狗吗?”
    其中一个师弟小心翼翼地问自己的师姐。
    他的师姐还算有点见识,知道那些修为深厚的大佬听力非比寻常,赶忙皱眉呵斥他闭嘴。
    说罢小心翼翼地回头又看看两个人,看到沈宴欢的眼神越发不善,暗道不妙,吓得赶着师弟又走快了几步。
    不过她确实是高估嵇安安了,嵇安安现在身上没什么修为,五感和普通人差不多,哪能听得到这么远。
    她只觉得周围视线古怪,但是她好歹是个活了那么多年的老女人,脸皮厚度非比寻常,竟然也没觉得不自在,哼着歌等那群人走完,用沈宴欢的剑戳了戳他的脸:“你知道我要问什么,说呗?”
    才戳了一下,沈宴欢就把剑夺回去了,嵇安安果断松手换了根木棍接着戳影妖,眼角瞥到沈宴欢似乎更生气了,觉得更加莫名其妙。
    但是现在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探究狐狸为什么生气,她将目光转到了影妖身上。
    影妖双眼放空,看起来打算什么都不说。
    “我们把他送去先生那里吧,先生肯定会让他招的!”两个影妖聚在一起,替嵇安安出谋划策。
    嵇安安笑了笑,对他们嘴里的先生有些好奇:“我听说四区的影妖向来温和,怎么看起来你们好像很怕他的样子?”
    嵇安安看见那三个影妖齐齐打了一个寒战,心里暗自有了计较。
    传闻中,四区的那影妖不善争斗,斯文温和,看来传言和现实的确差距很大。
    又想想世人对沈宴欢的看法,翩翩君子,艳丽无双,实际上是个既抠门又暴躁的洁癖怪。
    嵇安安悟了,但她还是谢绝了影妖们的好意:“不用,我自己就有办法。”
    影妖看着嵇安安靠近自己的手,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最后给你个机会,为什么要杀我?”嵇安安看到影妖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捏起一丝煞气,直直送进了他的经脉里。
    “啊!!!”影妖眼睛猛然瞪大,钻心蚀骨的疼痛尚且不算什么,更让他战栗的,是那种经脉一点点被蚕食,资质逐渐被废的绝望感。
    影妖并不怕死,只要影子还留下一点,他就能还有翻盘的机会,但……他意识到嵇安安正要毁掉他更加本源的东西。
    “妖、妖女,你修这种邪、邪道……你必会不得好死!”影妖咬紧牙关,费劲全身的力气去抵抗,煞气却像是了解他身体似的,无孔不入,往他身体里最脆弱的方向钻。
    作者有话说:
    注1:《洛神赋》: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形容女孩子的。
    嵇安安你有问题!
    来点沈晏欢笑话:
    狐狸脑补中的嵇安安去定迁:孤苦无依,形单影只。
    实际上的嵇安安去定迁:左拥右抱,收获小弟若干。
    第17章
    “那就不得好死好了,本就什么要紧。”嵇安安温声软语,手指抖,捏在手里的线又加了一丝。
    两个影妖的影子都被吓淡了,默默挪得离现场更远了些,他们现在意识到嵇安安对待他们的时候有多放水了。
    若是真的动手,先生再看到他们的时候就不是看到了,而是去上香了。
    影妖头上冷汗密布,脸色煞白,手指甚至已经嵌进了地里,他大口地喘着粗气,想要大吼发不出声音,因为煞气已经将他的气道堵塞住了,身上的感觉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延绵不断的痛,这份疼痛深入骨髓,影妖敢保证,自己这辈子不想再体会第二遍。
    嵇安安好整以暇地看着,余光瞥到沈宴欢,却看见他已经站起来了,眼神凶恶地瞪着自己,明明是影妖受的刑,可看到他表现出的样子,却比影妖的脸色还要难看。
    他在想什么呢?是又觉得我辱没师门,败坏门庭?还是想要伸张正义,杀我卫道?
    嵇安安觉得有些累了,动作越发肆意起来,没过几息,那影妖就受不了向嵇安安求饶。
    他的声音沙哑萎靡:“我说。”
    嵇安安倒是很有契约精神,在影妖求饶的同时抬起手,煞气争先恐后涌进了她体内,被她手腕上的红绳封住。
    铜钱晃悠了一下重新保持平静,嵇安安收回手,支着下巴看影妖,表情诚恳,似乎真的在好奇:“刚才你也是这样对我的,怎么现在轮到你自己,就受不了呢?”
    刚才朝嵇安安扔煞气的就是这影妖,现在嵇安安只不过是如法炮制,甚至还宽容大量,没有如数奉还,只是放出了两丝,着影妖就叫成这样,由此可见,现在的年轻修士是真的一点抗压能力都没有。
    影妖粗喘了几口气,愤懑地盯着嵇安安,虚弱地说:“指使我的人是云楚生。”
    “看来我对你还是太仁慈了。”嵇安安笑容更盛,煞气从手腕中接连涌出,直接将他的喉咙厄在半空,“最后再给你一个机会,指使你的人是谁?”
    影妖看向嵇安安的目光狠毒中带着一丝快意:“指使我杀你的人就是你的师父──云楚生。”
    “嵇安安!”沈宴欢意识到什么,猛的冲上前要将一人一妖分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煞气张成了网,影妖的身躯在嵇安安指尖化为血雾,猩红的血污溅在嵇安安的脸上,嵇安安立在血雾之中,回过头看沈宴欢。
    她和沈宴欢的距离不远,两人之间隔着就隔着一层猩红血雾,那些血雾笼罩在嵇安安身边,将她的鬓发染红,破烂的衣摆也都沾染上血迹,看上去狼狈极了,沈宴欢的身上却干干净净,长身孑立,是剑修本该有的模样。
    沈宴欢盯着阵里嵇安安的笑容,眉心直跳。
    血雾就连他的衣摆都没沾染到,这要不是嵇安安故意的,他沈宴欢能把自己脑袋拧下来给她当球踢。
    是为了和自己划清界限吗?
    沈宴欢气得要命,也不知道当时自己脑子到底在哪一步出了错,在嵇安安惊愕的目光中径直冲进了血雾之中,拔剑就砍。
    两只影妖站在血雾外面,盯着血雾里的人。
    如果说他们幸运地能够在一天之内欣赏到两个版本的春城飞花。
    那么更幸运的就是他们紧接着就见识到了一整套的茕独剑法。
    沈宴欢的剑向来花哨。
    狐狸本性偏爱繁美的事物,沈宴欢虽然成了一个身上就没几件装饰品的剑修,剑道却合了狐狸的本性,悟出来的招式一个比一个花。
    嵇安安暗地里明面上都吐槽过他很多次,却不得不承认,虽然一点都不符合主流剑修的审美,也不符合用剑应当精简动作的修真界公认准则,但看他舞起来也确实赏心悦目。
    也很具有杀伤力。
    没有一个人能使出真正的春城飞花,除了沈宴欢他本人。
    沈宴欢的剑从出鞘后就没让两个影妖看清过,只有络绎不绝的金属碰撞声和血雾凝结出的飞溅出来的血珠可以勉强指示出他剑的走向。
    若是将那些血珠看成花瓣,配合着此情此景,真的又一种繁花开尽,随风飘逸的美感──
    可惜在场的人都没有欣赏的兴致。
    沈宴欢看上去被嵇安安气急了,一点没留手,嵇安安凝出的铜钱剑被他劈散了几次,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嵇安安越战越是心惊,觉得沈宴欢的剑越发快了,若不是她用的是煞气,性质特殊,还不一定能打得过他,真不愧是她认定的死对头。
    沈宴欢打着打着也有些佩服起嵇安安来,毕竟先破后立不是易事,她放弃了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剑术换了条路,居然还能和自己打得不相上下,这份天资和悟性,沈宴欢自问不及她。
    血雾凝结成的血珠很快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洇出一道道血污,但两个人一点都没有分心在这些外物上,你来我往,须弥间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招,一开始影妖们还可以捕捉他们的身形,后来越发困难了,只得全神贯注,死死盯着正在打斗的两个人,企图从中学到什么
    忽然,沈宴欢一缕剑气扫向身后,嵇安安放出的铜钱紧随其后,和沈宴欢的剑气落在同一个点上。
    两个影妖这才回过神往那边看去。
    干兴怀捂着手臂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就藏在那的,他的手臂被刚才两人掷出来的东西打中,鲜血流个不停。
    打到一半,正是酣畅淋漓的时候,嵇安安不是很满意有人打断,语气很是冷淡:“你回来做什么?”
    “你当真在修行邪术……你用残忍的手段杀了那影妖!”干兴怀盯着嵇安安,质问道。
    嵇安安被他劈头盖脸的质问搞的莫名其妙,又觉得和沈宴欢在一起行动实在要不得,怎么警惕低到让这小子看了全程,嘴上应道:“是我杀的,因为他原先想杀我。”
    影妖手段下作的很,若刺杀的不是她而是寻常修士,早就送了命。
    哪怕没有送命也会被煞气缠身,这玩意儿麻烦的很,一不小心沾染一丝都会折损运道,日后渡劫都会受到影响。
    “ 但你用邪术杀人,罪无可赦,我若是你就当羞愧万分,自刎在师兄师弟面前!”干兴怀听到她的答复,皱眉道。
    嵇安安觉得这孩子怕不是脑壳有什么疾病。
    不然如何能做出单枪匹马强闯敌方阵营劝说敌方头目自杀这种傻事?
    嵇安安实话实说:“我觉得我没做错什么,就算你叫警察来了也最多只能判我防卫过当。”
    不过修真界也没必要守什么人间界的律法,而且这句话她估计这天天在大山里修行的傻孩子也听不懂。
    干兴怀似乎被她的厚脸皮震惊到了,沉默半晌后忽然出剑朝她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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